虽说三转一响是标配,但因为子女多,工资低等原因,结婚能一口气备齐这四件的人家在城里也不多,很多都是备个两件,毕竟一件就要不少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了,而且还要另外弄票。
所以听说有人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不少爱看热闹地都凑了过去。
陈福香被于青青推下了楼。
筒子楼前的院子里站满了看热闹的小孩子,岑卫东还每人散了一块水果糖。
于青青见了乐不可支,在背后戳了戳陈福香的背:“看看,你们家卫东哥今天搞得像不像来接亲的?连喜糖都准备好了。”
陈福香扭头嗔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那是水果糖!”
自己的脸却忍不住红了!卫东哥这是搞啥呢,太高调了。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着,陈福香走到岑卫东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嘀咕:“你不是没钱了吗?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岑卫东笑睨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小孩:“我心里高兴。这不又发了两个月工资吗?票我忘了带,回头给你拿过来,你去买两身新衣服,算了,下次我带你去买,让一下,我把东西搬进去。”
陈福香有点苦恼:“我屋子哪放得下这些啊?”
收音机和缝纫机就算了,还能塞一塞,可自行车这么大,就她那十几平米的卧室哪放得下啊?崭新的自行车,不放家里,锁在楼下她又不放心。
岑卫东显然也想过这一点了,他说:“那就把收音机和缝纫机给你放到屋子里,这样你要做衣服鞋子的也方便,收音机留你这儿,晚上你可以听听广播。自行车放到咱们房子里,过几天,我腿好了,接送你上下班,再把家里整理整理。”
陈福香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回部队吗?”
“我受伤了,上面批了一个月的假。”好不容易休假,他自然要在这边陪福香了。
陈福香听了也很高兴,刚互通心意,她也舍不得这么快就分开。
两人有说有笑地将收音机和缝纫机抬了上去,安置在屋子里后,就推着自行车走了。
不过筒子楼家属院里倒是传开了,刺绣厂今年新来的那个小师傅,人长得漂亮,工作好,找的对象也好看,而且有钱出手大方。几乎都是夸的,尤其是得了糖吃小孩家,更是夸赞陈福香好福气,找了个疼她又舍得花钱的男人。
就连赵婶的小女儿也含着糖回家兴奋地说:“妈,202姐姐找的对象真大方,比大姐夫大方多了,人家一打照面就散糖给我们吃,还说等明年结婚的时候再请我们吃糖。他给202姐姐买的缝纫机好漂亮,还有上海牌手表和自行车、收音机呢,比你介绍的那个大方多了!”
赵婶气得差点吐血,一巴掌拍在小女儿的背上:“这么好,你去跟着他们啊,还回家干什么?小白眼狼,人家一颗糖就把你收买了,老娘天天给你洗衣做饭的,你咋没记住?”
越想越气,自家女儿都这么说,那些街坊邻居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说她坏话呢!
要不她也买点糖来散给这些孩子?呸,非年非节的,便宜他们,她才不做这冤大头呢!
——
岑卫东腿没好彻底,没法骑车,陈福香不会,她在乡下没骑过自行车,岑卫东倒是想教她,但她顾忌着他的腿,不肯答应。
所以两人有新车子都没法骑,只能推着走。
岑卫东扭头问陈福香:“你要不要坐上来,我推你?”
陈福香有点心动,但又觉得被人看到不好,羞涩地抿了抿唇,摇头小声说:“还是算了吧!”
岑卫东扭头,前后看了看,见巷子里没人,将自行车靠在路边,然后拦腰抱起陈福香,将她放到了后座上。
“你……你干什么?快,快把我放下来!”陈福香吓懵了,又怕引来人,只好低声惊呼。
岑卫东按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抓住这里,坐好了,我们回家!”
他松开了陈福香,上前抓住笼头,推着自行车出了巷子。
陈福香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心里泛起丝丝的甜。
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岑卫东买的房子前,岑卫东打开门,将陈福香连人带车推了进去。
两个月没来这个小院,昨晚回得太晚,今天早上又走得太早,岑卫东都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院子。
今天一看,院子跟以前相比,大变样了,墙角处保留了前任房主种的花花草草,旁边开辟了一块地方出来,种上了小葱和大蒜,还有几株绿油油的莴笋。
见他盯着院子看,陈福香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着这地方空着挺浪费的,就想种点菜,有时候不去食堂吃,就自己做,也不怕下班太晚买不到菜了。”
“很好,福香挺会过日子的!”岑卫东揉了揉她的头。
陈福香总觉得这话若有深意,可没等她想出个究竟,岑卫东已经拉着她进了屋。
堂屋里的情况更夸张了,一根横梁上挂了一排熏制过的野兔、野鸡还有干鱼以及两块腊肉。
岑卫东扭头,惊叹地望着她说:“你这是要把山都搬空吗?”
他也不过是两个月没回来而已,简直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家了。
“没有啊,就十几只而已。”陈福香摇了摇头,走到五斗柜前,打开了柜子,向岑卫东招手,“卫东哥,这里还有呢!”
岑卫东走过去一看,柜子里分门别类,挨个摆放着晒干的野蘑菇、木耳,还有松子和板栗等等,全是山货,装了半柜子。
看着仰着头,两眼放光,就等着夸奖的陈福香,岑卫东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福香,真能干。不过这么多已经够吃了,不用再去弄了!”倒是腊肉和海鱼可以想办法弄一点尝尝鲜。
陈福香点头:“嗯,卫东哥,这段时间,你在这里养身体就不愁没吃的啦!”
岑卫东心里涌上一股无言的感动,他抓住陈福香的手:“福香,你真好。”
陈福香被他火热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挣脱开了他的手说:“我,我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知道她害羞,岑卫东也没勉强,跟着出去说:“你在家里等我,我出去买点煤球回来。”
陈福香看了他一眼:“你有票吗?”
她打开钱包,拿出煤球票,又递了十块钱给他,再将钱袋子摊开,问道:“卫东哥,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自己拿。”
她的票都在钱包里。
岑卫东看了一眼,倒是很想拿她那张肉票,但想着小姑娘挂在屋子里的两块腊肉,估计她这阵子都没舍得吃肉。算了,改天再给她改善伙食吧,今天就将就了。
他退了五块钱回去:“就这些就够了!”
见他拿了钱,陈福香就猜测,他手里肯定是没钱了,不然不会拿她的。他这段时间又是买房子,又是三转一响的,还能有钱才怪了。
她板着脸,又拿了十块钱,硬是塞给了他:“你拿着,给你的零花钱!”
“你从哪儿学来的?”岑卫东觉得有些新鲜,都十几年没人给他发过零花钱了。
陈福香笑眯眯地说:“隔壁的张嫂子每个月都会给张哥发零花钱啊,我也给你发。”
“好,那回头我把工资本也给你,小管家婆!”岑卫东凑过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转身哼着小调,高兴地出了门。
过了两分钟,陈福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羞恼地跺了跺脚:“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可惜人已经走远了。
中午,两人在家里将就了一顿,腊肉炒蒜苗配岑卫东买的白馒头。这一过日子,才发现家里缺的东西多了点,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看起来虽小,但这些生活必需品少了很不方便。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是弄一床被子,不然今晚岑卫东没法睡觉,陈福香的意思是现在就去买布和棉花做被子。
但岑卫东哪好意思都让她出钱,遂拒绝了她:“不用了,今晚我要回部队一趟,还有点工作要交接,过两天再来看你。”
陈福香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着明天她也要上班了,没时间陪岑卫东,只好答应。
下午,没吃晚饭,三点多的时候岑卫东就坐公交车回去了。
陈福香把他送到公交站台,在公交车开来时,岑卫东忽地说:“福香,我回去就把恋爱报告和结婚报告一块儿交上去了!”
陈福香知道他这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抿了抿唇,低垂着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等我回来。”岑卫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大步上了公交车。
——
到了军区,岑卫东第一个碰到的就徐政委。
瞧见他,徐政委上下打量了一圈:“哟,这就好了,能跑能走了,上面给你批一个月的假是不是多了点?”
医院发生的事都封锁了起来,并没有传到徐政委耳朵里。
岑卫东上下瞄了他几眼,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你找打!”
“啧啧,咱们的拼命三郎也知道休息休息了啊!”徐政委调侃了岑卫东一句,然后说起了正事,“对了,正好你休假,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呗。别忙着拒绝,听我说,这是老上级的命令,让我监督你,你看看,好好一大小伙子,下面比你小的都成家了,你不要拉高咱们团的光棍年龄。听你嫂子说,文工团那边,还有家属院的一些未婚女青年,都对你印象不错,你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到我那儿吃饭,顺便见见!”
岑卫东笑开嘴,露出两排白牙,回了徐政委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去!”
徐政委就知道他没这么好摆布,板着脸说:“这是你休假期间的任务,这是组织的命令,岑卫东同志,结婚生子,培养革命的接班人,也是你光荣的使命!”
“我也这么觉得。”岑卫东赞许地点头。
徐政委虎目一瞪:“那你还推三阻四!让你去相个亲而已,又没押着你,让你马上结婚,先看看合不合适。你嫂子说了,那些女同志都挺优秀的,说不定就相中了!”
岑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谢了,麻烦嫂子了。不过我真没空,因为我要回办公室写恋爱报告,打结婚报告。这个答案,徐政委可还满意?”
徐政委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打结婚报告?你,你有结婚对象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去救灾前还没有啊,这才多久,莫非是在军医院住院时认识的?是女医生还是小护士?什么时候带来给咱们认识认识?”
“都不是,徐政委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得去忙了,以后有空再说。”岑卫东知道,他说了徐政委也不会信。
徐政委拉着他,不让他走:“你小子吹牛的吧,肯定是为了躲避今天的相亲,编了这么个谎言出来骗我的。你小子也太奸猾了,相亲又不是什么坏事,你连地震猛兽、敌人的枪炮都不怕,怎么独独怕这个……”
“谁骗你了,我犯得着拿这种事来骗你吗?徐政委,走,去看看我出发前就写好的结婚申请书。”岑卫东懒得跟他扯,直接拽着他去办公室。
徐政委将信将疑:“救灾前就写好了,我倒要看看,都写得啥!”
那会儿岑卫东连个对象都没有呢,还结婚报告,徐政委觉得自己一会儿就能戳破岑卫东的谎言了。
谁知,岑卫东真的进了办公室,用钥匙打开了最下面一层抽屉,拿了一页纸出来,拍在徐政委身上。
徐政委接住一看,乖乖还真是结婚申请书,他赶紧看名字一栏,等看到“陈福香”三个字时,如遭雷劈,指着那名字,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福香她成年了吗?你跟她,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上回见面,他都还没看出这两人有什么苗头啊,而且福香看起来脸那么嫩。
岑卫东得意地说:“就最近,你等一下,我把恋爱报告一块儿写了,你帮我交上去。”
徐政委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连恋爱报告都没写,就先写了结婚报告?”
“反正终归到底还是要结婚的嘛,直接打结婚报告不更省事一点吗?”岑卫东旋开钢笔盖,振振有词地说。
徐政委无语,顿了一下,拍着手里的结婚报告问道:“你现在就打结婚报告,福香成年了吗?”
乡下可能办个酒就算结婚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去领结婚证,但这是城里,双方都有工作,结婚牵扯到户口,分房,工作等等,必须得扯个证。
岑卫东埋头继续写恋爱报告:“快了,明年三月她就满18了。”
好吧,确实没多久了,因为结婚申请交上去,上面还要对陈福香的背景进行政治审查。她老家在大丘县,隔了一千多里,这来回奔波,年前能审核通过就不错,估计很可能要拖到年后。等申请批复下来,陈福香也差不多成年了。
“倒是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急的嘛!”徐政委打趣道。
岑卫东翻了个白眼,毫不输阵:“换你结婚,你着不着急?”
徐政委举白旗:“好吧,我说不过你小子。不过结婚后,你们怎么打算的?福香还在城里上班吗?”
虽说军区也在兰市郊外,但交通不便利,公交车一小时才一趟,来回一趟往往得花四五个小时,挺耽搁时间的。而军人但凡有任务出去少说十天半月,多达几个月一载的,分居两地,夫妻、父子父女相处的时间就更短了。因而这边有不少家庭条件宽裕的军官妻子在生孩子后都会辞职,搬到家属楼,也有少部分周末夫妻。
岑卫东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在城里上班,在哪里上班?福香现在还在上夜校。”
徐政委这人别的还好,但有点大男子主义:“你工资不低,也不缺她那份工资,等生了孩子,她一个人在城里要带孩子要上班多难啊,依我说,还是让她过来的好。咱们结婚图啥?不就图老婆孩子热炕头,每天回家有口热饭,能看到老婆孩子吗?两口子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这话也没错,但岑卫东想起自己万一出任务,她就一个人在这里,天天除了吃饭做家务就是等他,就觉得有点难受。
“再说吧,她想工作就工作,夜校都上了,不能半途而废,怎么说也要把高中毕业证拿到!”
“也好,像福香这样上进,有事做也是好事。这女人一多,凑到一块是非多。”提起这个,徐政委就有些头痛。谁让他就是做思想工作的,两口子吵架打架,军嫂们闹矛盾,都叫他,有时候他媳妇儿也要帮着去调解矛盾。
岑卫东住的单身宿舍离家属楼还有一段距离,不清楚家属楼的事,听到这话,放下了笔:“怎么,她们还经常生事?”
徐政委摆手:“别提了,其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而且啊,我听你嫂子说,这些军嫂还分成好几派,农村来的凑一堆,城里来的凑一堆,不上班的经常来往,上班的跟上班的一块儿。你说,才多少人啊,就搞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堂。”
处理这工作,简直比带兵都难。
听说家属楼是这个情况后,岑卫东更加确定,还是让福香在城里吧。福香那么单纯,哪是这些心眼子老多的军嫂们的对手。
“那辛苦嫂子了。”岑卫东对徐嫂子印象不错。
徐政委叹气:“可不,跟了我,她也受了不少罪,不关她的事,她还得去调解,有时候双方都不理解她,还给她白眼。对了,既然福香不过来,那你还申请住房吗?”
“家属区的房子多吗?”岑卫东可有可无。
徐政委说:“去年不是弄了新的家属区吗?现在还有不少空房子。”
“那回头等结婚报告下来,我也申请一个吧,福香来这边也有地方住。回头我们结婚,肯定也要整一顿请你们。”岑卫东思考了一下说。
徐政委也觉得挺好:“成,现在新楼房那边四楼还有不少房子,二三楼位置好的都被人申请了。另外老平房这边也还有些屋子,旧是旧了点,不过地方大,门口还能种点花花草草和蔬菜什么的,哦,我忘了,福香不常住,这个小院子你们也用不着。”
“就平房吧,住平房是非少,我不了解那边,麻烦你帮我留意留意。”岑卫东思考了一下说。他相信,福香也会更喜欢平房,而不是毫无隐私的楼房。
徐政委乐了:“不至于,这些军嫂也不是什么坏人,怎么说呢,就是没事做闲的吧。还有农村来的,城里家庭普通负担重的,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所以常常因为三瓜两枣的小事闹矛盾。哎,上面也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也想想,有办法可以提,都是为了咱们部队这个大家庭好。”
岑卫东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主意,只能点头:“成,回头我想想。”
他几下将恋爱报告写好,一并塞给了徐政委:“麻烦你了。”
“不是,你要去哪儿?”徐政委看他起身出了办公室,立即追了出去。
岑卫东说:“我回去收拾东西,对了,你手里有钱吗?借我一点。”
徐政委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么多年的工资呢?你单身汉应该比我更能攒钱才对吧。”
“买房子了,借我五十,下个月还你。”岑卫东伸出手。
徐政委从口袋里掏出钱,留了五块,将剩下的二十拍在他手里:“就这么多,你够了啊,总要给我留几块烟钱!”
“谢了,下个月发工资还你。”岑卫东收起钱,拍了拍他的肩。
徐政委摇摇头,回了家,徐嫂子正准备杀鱼,看到他回来,立即说:“你帮我将鱼收拾出来。”
“不用弄了。”徐政委将鱼放回了水缸里,“今晚就咱们一家,随便弄点吃吧,先吃肉,过两天再杀鱼。”
徐嫂子诧异地望着他:“不是说请岑卫东同志吃饭吗?他这刚出院,我还说炖个鲫鱼汤给他补补。”
“不用了,还要你操心啊。那小子找到对象了,结婚报告都写好了,咱们不用管了。”徐政委拍了拍手里的纸。
徐嫂子恼火了:“嘿,你这干的什么事,也不弄清楚就说要给人介绍对象,都跟姑娘们说好了,你这临时变卦,我待会儿怎么跟人交代?”
徐政委摆了摆手:“没事,不还请了几个小伙子吗?回头我再请两个未婚的,反正都是没结婚的,大家凑一起,嗑嗑瓜子,见一面,能成最好,不能就算了。”
“那能一样吗?文工团的姑娘多心高气傲,人都是冲着岑团长来的。”徐嫂子不满地抱怨道。
徐政委无奈地说:“谁晓得那小子手脚那么利索,进个医院都能把终身大事给搞定。反正当时为了避免尴尬,咱们也打算多邀请几个小伙子,这都一样吗?”
徐嫂子无可奈何:“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对了,岑卫东的对象是他住院时的医生或是护士吗?”
“不是,你绝对想不到,原来这小子心里早有成算。去救灾之前,连结婚申请都写好了。”徐政委急于跟妻子分享这个秘密。
徐嫂子意外极了:“这么说,他心里早就有人了,你天天跟他呆一块儿,也没发现,是谁啊?我认识吗?”
“就上次他带过来咱们家吃饭那小姑娘。”徐政委也没卖关子。
好几个月没见了,徐嫂子想了一下才记起:“你说的是陈福香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是在城里上班吧?”
“嗯,在刺绣厂。”徐政委点头。
“挺好的,挺乖巧可爱的一姑娘。”这是徐嫂子唯一的印象。
徐政委点头:“这事先别说出去,免得今天来的姑娘们不高兴,还以为咱们故意耍她们。”
徐嫂子剜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啊。要回头有人问起,咱们就说岑团长伤还没好,不方便过来。”
两口子统一好了说辞,一个做饭,一个出去再请几个年轻有为又未婚的军官过来。
——
次日,陈福香准时去上班,中午的时候,她跟于青青手挽着手从刺绣厂里出来,一到门口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笑看着她的岑卫东。陈福香惊讶极了:“卫东哥,你怎么来了?”
“我做好了饭,去我那儿吃吧,于青青同志,多谢你照顾福香,也一起去吧,我做得比较多。”岑卫东热心地邀请道。
人家对象甜甜蜜蜜共进午餐,她去凑什么热闹。于青青识趣得很,立即拒绝:“谢谢,不过我跟夜校的老师有事要谈,约好了在食堂碰面,我先走了。”
厂子里后面跟着出来的大姐婶子们看到小两口站在这儿,好奇地问陈福香:“这是你哥还是对象啊?”
另一个婶子笑着说:“阿玉,你这也太没眼色了吧。当然是对象,谁哥哥会这么殷勤地来厂子门口接姑娘啊。”
陈福香朝她们腼腆一笑,赶紧拉着岑卫东就跑。她脸皮薄,可受不了婶子们的调侃。
岑卫东倒是很淡定,他拍了拍陈福香的手说:“没事,我多来几次,她们就习惯了,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陈福香惊讶地看着他:“你还要来啊?”
“当然,我休假的时间都属于你。等你下班我来接你回家吃饭,吃过晚饭我送你去夜校,等下课再送你回家。”岑卫东已经把未来一个月的休假时间全安排好了。
陈福香很感动:“可是,你,这样太耽误你时间了吧?零零碎碎的,你都做不了自己的事。”
岑卫东揉了揉她的头:“傻瓜,休假我最重要的事就是陪你。上班,出任务的时候,我属于国。家,休假我属于你!”
陈福香被他说得小脸红通通的,瞧了瞧四周,见没人,她悄悄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岑卫东当即反手攥住了她的小手,将她整只手都包在了自己火热的拳头里,温柔地说:“我们回家!”
未免饭菜凉了,岑卫东将饭菜都热在了炉子上,陈福香掀开锅盖一看,午饭是大米和红烧排骨,还有一个鸡蛋炒韭菜。
“我会的菜不多,你别嫌弃,我会好好练的。”岑卫东拿了张湿毛巾包着盘子的边缘,将菜端上了桌。
陈福香拿碗盛饭,端了过去,放了一碗在他对面,两人挨着坐下,开始吃饭。
陈福香夹了块排骨给岑卫东,然后问道:“你不是说要过两天回来吗?”
“我想你了,忍不住提前回来了。”岑卫东大大方方地说。
陈福香还是有点不能适应如此直白的感情表达方式,小脸羞得通红,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晚上没被子啊,咱们吃过饭去买点棉花和布,等下班我把被子做出来。”
她本来就打算今天中午去供销社看看的。
岑卫东摇头:“不用,被子我带来了,吃饭吧。”
“啊,你把宿舍里的被子拿过来了?那你回去盖什么?”陈福香惊讶地问道。
岑卫东理所应当地说:“等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就是。”
他现在没钱,总不能让福香掏钱给他做被子吧。还是等半个月后发了工资再说。
想起工资,他就想起了票,立即把这两个月的票拿了出来,但将布票、粮票和肉票、油票留了下来:“这个月买菜做饭的事我来,这些票就不给你了,下个月发了再给你。其他的票,你看看能用就用,不能用就跟有需要的人交换自己需要的。”
陈福香听他的意思是接下来一个月都要给她做饭,赶紧把自己的粮票、肉票和油票拿了出来:“卫东哥,辛苦你了。”
粮油肉供应紧张,岑卫东也没拒绝,全接了下来:“应该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就是我的目标。”
女孩子可不喜欢胖,陈福香连忙摇头:“我不要长胖,长胖了好难看。”
“不会,你太瘦了,再长十斤也不胖。”岑卫东看着她的小身板真诚地说。
陈福香苦着脸不说话,有种错觉叫“对象总觉得你很瘦”。她最近一年已经长了好几斤肉了。
见她不乐意提这个,岑卫东索性转移了话题:“恋爱报告和结婚报告,我都交上去了。等报告批准下来,我再在军区那边申请一套房子,有像你住的筒子楼这样的楼房,不过是去年建的,要新的多,家里就有自来水,按照我的级别可以分一套两室或者三室的房子。也可以要徐政委他们家住的那种平房,不过平房都是旧房子,你看看你喜欢哪一种。”
“可以选吗?那我选平房,平房宽敞,也不用家里说个话,稍微大声点,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能听到。”陈福香还是习惯农村那种宽敞的房子。
岑卫东笑着点头:“我也喜欢平房,跟徐政委说了,让他帮我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陈福香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卫东哥,我以后要去那边生活吗?”
岑卫东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看着她说:“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想跟卫东哥在一块儿,可我又想工作。”陈福香有些为难地说。
岑卫东夹了块排骨给她:“那你就留在城里上班,周末或是我休假的时候,我来看你。等我忙的时候,就你来看我,怎么样?”
这个办法好,陈福香点头同意了:“嗯,卫东哥,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徐嫂子她们也这样在城里上班,放假再回去吗?”
岑卫东摇头:“徐嫂子没上班,只有少数军嫂在城里上班。福香,你不用有负担,昨天徐政委还跟我抱怨,军嫂们没工作,没事干,经常闹矛盾。你年纪小,又单纯,其实我也不放心你跟她们天天凑一块儿。”
“那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不就好了吗?”陈福香想得挺简单的。人嘛,闲着就生事,忙起来就不会了。
岑卫东苦笑:“哪那么容易,军区附近又没工厂,而且很多农村来的军嫂,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你说能给她们安排什么工作?”
几年前,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几个军嫂为了食堂临时工的工作吵起来。这年月,多一份工作,就多一份收入,多一份保障。
陈福香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她们会刺绣吗?”
岑卫东立即放下了筷子,问道:“你们刺绣厂又有招工计划?”
如果能解决一些军嫂们的就业问题,解决农村军官捉襟见肘的经济窘况,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工作的人多了,闲在家属区的少了,矛盾自然也就少了,也不会为了那一寸半寸的菜地吵起来。
陈福香摇头:“没有。不过我们刺绣厂因为人不多,出产比较慢,所以一直对外收购一些绣品。我的意思是,她们如果会刺绣,也可以在家里绣些绣品,卖给我们刺绣厂,这样既打发了闲暇的时间,又挣了钱补贴家用。”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具体的操作过程,他还得了解清楚。岑卫东不想把陈福香扯进去,便说:“待会儿我送你去上班的时候,找你们厂长了解一下相关的政策和标准,还有绣品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