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忠离开瑶华宫没多久,又来了瑶华宫一趟,要了瑶华宫损坏物品的单子,而没过多久就听着他拿着单子去了惜花宫。
“父皇真好。”
乐岫正吃葡萄呢,甜滋滋的葡萄剥了皮,一口一个。
“御膳房送的葡萄还有多少,拿过来本宫洗净了,等会严公公来了,带去孝敬父皇。”
后宫闹腾的那么厉害,她再去戚渊那里太过,只有托严忠送上她的孝敬。
严忠在惜花宫耽搁了不少时辰,主要是戚渊吩咐让娴妃双倍赔偿在瑶华宫砸坏的东西。
能被乐岫摆在瑶华宫大厅的东西当然都不可能是俗物,娴妃虽然是个不差银子的主,但也只是个小富。严忠每件物品都算的分毫不差,严格的按着两倍来赔。
娴妃听到严忠说那几株牡丹花也要从惜花宫拿了珍品去赔,气的喘不过气。
“严公公何必那么咄咄逼人,那花本宫是踩了还是捏了,不过是几多花让本宫一不小心绊倒在了地上。”
娴妃药膏敷着脸,略青的药膏,发红的眼眸把她的脸衬的凄惨无比。
严忠想过娴妃会有那么一天,倒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早。不是受其他嫔妃的排挤,而是被乐岫一人就给收拾了。
“奴才也是按着陛下吩咐做事,这赔偿是陛下下的圣谕,奴才做不了主啊。”
“陛下怎么会如此对本宫。”
娴妃唇色发白,早知道知道戚渊登基她就一头撞死,也就不用受这样的侮辱。
“娴妃娘娘,这赔偿不是无故,若是娘娘不砸,又怎么会要赔。”
严忠说完,看着娴妃的神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对于这种从小没吃过瘪的贵女,恐怕往常就是欺负了人,也是看那人畏惧她的家世不敢气恼,甚之夸她真性情,更用劲的讨好她。久而久之,就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没脾气,也觉得自己做错的事都不是错事,别人都该体谅。
这种人临到失去了优势,才能明白什么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娴妃这里拿了东西,严忠一样样的搬回了瑶华宫。
乐岫备了茶水点心让他休息,直接让身旁的几个大宫女去清单子。
“殿下客气了。”
“严公公才客气了,每次严公公来都不是空着手。”
乐岫笑脸盈盈,接过严忠递过来的红木盒子微愣,打开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甚。
严忠见状,都有些记不清乐岫原本的样子,现在的乐岫处事周到,知道进退,更重要的陛下对她不同的态度。
盒子里没放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套蓝碎花的衣裙,还有几根素银簪。
回想他回报陛下,说乐岫看碎掉的东西快哭出来的样子,陛下发笑的神情,严忠道:“殿下幸好没有落泪。”
“严公公何出此言?”
“奴才与陛下回报说殿下看碎瓷器差点落泪,陛下言‘她哪有那么多泪水’,然后就吩咐奴才把这盒子送来,说让看看殿下是哭还是笑。”
乐岫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戚渊的意思。
要是她是怕他把她嫁给傻子,看到这身衣服她自然想到戚渊要把她赶出宫,自然就会哭;要是她根本不担心这事,看到衣服只会想到戚渊要带她出门玩,就会笑。
乐岫表情纠结,她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她实在不知道戚渊这个试探是想看她哭还是看她笑,看样子她真把舔干爹想的太简单,以为须拍马就吃香喝辣,现在看来还得修心理学,琢磨对方的心思,达到对方的预想期望。
等着严忠带着她的孝敬回了戚渊身边,乐岫没再从那边听到什么风声,猜想自己的反应应该戚渊是满意的,才放下了心。
惜花宫被禁军守着,整个后宫都比平时静了许多。教乐岫的老先生见着了乐岫的书房摆着埙,不知道哪来的浪漫想法,开始教乐岫吹埙。
埙的调子古拙苍茫,乐岫听着倒是喜欢,只是埙到了她嘴边,就成了不成调的哼哼。
老先生也不嫌弃,每日鼓励她吹奏,与她讲魏晋时候的文人风韵。
被鼓励着,乐岫连午觉都睡得少了,连着几日都沉浸吹埙,导致戚渊见着她的时候觉得她的嘴大了一圈。
“嘴怎么了?”
戚渊平日里不在乎这些小细节,偶尔见着身边的人躲躲藏藏,不明其意,后来是严忠也有那么一次,他才知道他们是脸上长了痘,觉得容貌不雅,所以才躲躲藏藏。
但在他眼里根本看不出长了几颗痘的脸与他们平时的脸有什么不同。
严忠后头也察觉了,知道掩面反而让戚渊看着多余,吩咐宫人该怎样就这样。
但今天戚渊看着乐岫白皙的脸颊,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她肿起来的唇,就像是嫣红的口脂抹出了边界,晕在了唇角。
不过却不丑,嘟起的唇像连遮蔽的嫩叶都没了,只剩了盛开着等着人采撷的花。
“最近在学吹埙,觉得曲调有意思,儿臣就学的勤了点。”
乐岫摸了摸嘴巴,“出来的时候儿臣用冰敷了一会,还肿吗?”
“肿。”戚渊简单回了她一个字。
“那怎么办?”
乐岫眼睛眨动,求救地看着戚渊。
“还能如何,朕勉强看着。”
“父皇能勉强看着就可以了。”乐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别的意味,拍着胸口放心地一笑。
她身上今天穿着的是戚渊送到瑶华宫的衣裳,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单螺髻,簪了只小只带了铃铛的银簪。这马车行驶的不够稳,银铃荡出一声声清脆的响。
“父皇,我们这次坐马车还是去村里?”
她本来以为还是牛车,没想到换了待遇,不止是平头小马车,还有一个车夫为他们架马。
“等等你就知道了。”
这个等等,等到了乐岫看到周边景色越来越熟悉,原主的记忆不停翻滚,乐岫哭丧着脸看戚渊。
“父皇……”
谁能想到戚渊会把她带到原主跟圣慈太后之前生活的地方。
快两个时辰的路,乐岫颠簸的人都快上散架了,一下马车还要面对这样局面。
“站着做什么”
戚渊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乐岫还在原地,眉毛微挑,“带路。”
乐岫不怎么想带路,有原主的记忆,她能分辨哪条路是到那,戚渊这明显不是让她带他去看圣慈太后之前住的地方,而是要去她书房提过的那家圣慈太后为她相中的人。
磨蹭半晌,在戚渊的目光下乐岫还是迈开了步子。
游云仿佛嵌在了光里,金乌给云渡上了一层层的金边,投下了一个个圆形的光圈照耀远处的青山。
站在田埂上,乐岫指着天:“父皇,你看风景真好。”
戚渊睇了她眼:“再好看也看不了一天,就是看得了一天,还有明天。”
他想让她做的事情,她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乐岫又想蹲下了。不过想到这次她铁定哭不出来,只能挤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所以只有站直忍住。
大约是因为乐岫抵触前进的想法太强烈,没走到一半,不用他们再走,因为路上就碰到了那家的老二。
几颗野橘子树,宋祥伸着杆子打顶尖上没被摘走的橘子。
看着侧脸,乐岫一时没想起来,听到他迟钝说话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是他。宋祥生的白,若不是脑子有些傻,在村里小姑娘争着嫁。
“你小心些,莫戳到了眼睛。”
宋祥不止一人,身边还有个眼生的妇人,原主记忆里在宋家没见过这人。
“慧娘你别怕……”
宋祥说话也不是结巴,只是有种特殊的停顿感,让人听着就能感觉到他的思维比常人迟钝。
叫慧娘的妇人,脸上笑的灿烂,一字一句听完宋祥的话,“我不怕,但我担心你。”
宋祥放下了竹竿,停下来跟慧娘一起笑,笑够了才又伸着竹竿打橘子。
戚渊扯住了乐岫的衣裳没让她往前进。乐岫看着眼前这对,想着上天对她还挺好,她担心着被戚渊嫁给宋祥,但人家宋祥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慧娘,这个铁定甜。”
宋祥突然扔了竹竿,攥着一个橘子到慧娘的面前让她看。
慧娘接过剥开,吃了一半:“甜。”
剩下一半落在了宋祥的嘴里,宋祥甜的露了一排洁白的牙:“甜。”
之后宋祥又去捡杆子,慧娘就在他身边陪着他。
茂密的斑茅草遮住了乐岫和戚渊,等了一会,乐岫踮起脚凑近戚渊的耳边:“父皇,祖母之前给儿臣相看的人成亲了。”
“嗯。”
“那我们走吧?”乐岫扯了扯戚的衣袖,圆眼期待地看着他。
戚渊弯下腰,凑近她的耳畔,盯着她绯红的耳垂:“等会。”
乐岫缩了缩耳朵,觉得戚渊离的太过近了,热气全都吹到了她的耳朵眼里。
既然说要等那就等,乐岫站在原地,看着宋祥他们打完了橘子,兴高采烈的离开。
他们走了一段路,戚渊才领着她走了出来。
如果橘子树,乐岫仰头:“好像顶尖还有几颗。”宋祥的竹竿只把外皮的打下来,
说完,乐岫看向了戚渊。
两人对视,乐岫眨眼,认真地道:“父皇你要是想吃,儿臣爬树摘了孝敬你。”
“你会爬树?”
她不会爬,但是原主会爬,那么一结合,不就等于现在的她能爬。
“要是父皇想吃,就是站在悬崖边上的甜蜜窝,儿臣都能摘下来,何况是区区几个小橘子。”
说着乐岫捞起了衣袖,作势要爬树。
“树上的东西看得见吗?”
戚渊瞟了眼树干,示意乐岫去看。
想起戚渊之前嘲笑过她眼盲,乐岫还真不相信这树上有什么要不得的东西她没看见。
离近了几步,看到树上乱爬的红蚂蚁,乐岫脚步顿了顿,下一刻往后连退了两步。
她就没见过那么多的蚂蚁,密密麻麻在褐色的树枝枝干上爬来爬去,怪不得宋祥不爬树只是用杆子。
“不爬了?”
这怎么爬,她除了看到成堆的珠宝没有密集恐惧症,其他的东西她都不行。
乐岫回眸可怜地看着戚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父皇……”
戚渊踩着树干一跃,速度太快,乐岫一时分不清他是爬上去的,还是飞上去的。
等着人下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串枝干,上面连着四个橙黄的小橘子,拿的近了就闻到一股被阳光烘出酸甜橘子香。
乐岫诚惶诚恐的接过,顺便伸手摘了戚渊发冠上粘的一片翠叶。
看到她伸手,盯着白皙细腻的指尖,戚渊眼神深了深,见她拿下了一片翠叶,盯着那片叶子,戚渊突然笑了起来,神情愉悦。
“父皇,儿臣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解开了腰间挂着的小袋子,乐岫把橘子摘下来塞里头。
金大腿送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吃了呢,得拿去供着,供着!
“走吧。”
阳光灿灿,乐岫提着手里空了的橘子枝条,跟戚渊并排走在路上。
“他们回宋家了。”
宋家算是有家底的人家,白墙青瓦,站在小山坡望着宋家的院子,今天宋家算是热闹,宋大娘拿着东西进进出出,乐岫看到宋祥在给两个孩子分橘子,有一个还管他叫爹。
“是山中一日,世间千年?他怎么都有那么大的孩子了?”
“嫁给他的女人是个寡妇,孩子不是他的。”戚渊说完没再看别人家里的嬉戏,转身带着乐岫离开。
“父皇你怎么知道?”
“查的。”
她自然知道一定是查的,但为什么要查。
对上乐岫充满好奇的眼睛,戚渊道:“人早娶了别人,过得和乐,带你来看看,让你安心。”
乐岫是有点猜想,觉得戚渊是为了让她安心,但是没想到戚渊会那么直接的说出来,话听得乐岫心暖暖的,又想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是小公主了。
乐岫刚想开口,只是对上了戚渊眼睛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压住了她表现的欲/望。
“还怕吗?”戚渊盯着她,眸深似潭。
乐岫摇头:“父皇之前不说,差点把岫儿吓死了。”
“要压惊?”
乐岫一怔,都是什么东西压惊来着,戚渊这是又要赐她玉石古玩?
“朕渡你一口龙气如何?替你解乏、压惊。”
戚渊盯着乐岫微肿的唇,黑眸隐含热度,平日不形于色的脸此时显得有些邪气。
对上这双眼,乐岫无法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