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旁置放了一个小香炉,里头缓缓升起白色的细烟,缕缕消失在半空中,温初酒细细的嗅了嗅,安息香的气息很浓郁,一点一点的侵入人的鼻尖,让人觉得头昏脑胀,胸口闷得慌,她借着殿内的烛火靠在枕上抬眸看着男人,耳边是他方才略带嘲讽的嗓音说出的那句话。
她有些被当场抓包的羞涩感,令她破天荒的红了脸。
她在被子底下的手攥紧,一双桃花眼微抬,眼眸轻颤,一下一下的偷瞄着男人。
男人的侧脸冷冽,看得出来心情不太好,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忽地看见了自己的衣袖。
绿色的袖口,这种颜色的衣裳在宫中属实是最低等的宫女,她眼眸轻颤,心口忽然有些酸涩,说起来亦觉得悲哀,她堂堂一个温家的大小姐居然被宫女欺负到晕了过去,如今,面对着九五之尊,明明可以伸冤,却因为新帝的阴晴不定的性子,只能咽下这口气,也只能以奴婢自称。
温初酒抿了抿唇,似乎极难开口,但又不得不以奴婢自称,低声细语的说了句:“奴婢知错,求皇上恕罪。”
小女人那双专勾人的桃花眼如今低垂轻颤,眼神让人怜惜,往日粉嫩的樱唇因为没有进食水,而显得干燥不已,她这幅娇娇软软,任谁看了都可以欺负的模样,让祁琛的胸口忽然堵了一口气。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苗头都在她方才在靶场上,那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就在那瞬间,他觉得有气打到了棉花的身上,出不去,亦咽不下去。
她分明骄横,幼时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堂堂太子爷她都敢欺负,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如今,倒是落得一个宫女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都任由人家欺负,还晕了过去。
祁琛深呼吸几口气,将心口那莫名的燥意压下去,片刻后,嗓音不屑道:“知道错就行,奴婢就是奴婢,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祁琛的话讽刺意味很足,叫温初酒忽地觉得心口酸涩不已,她觉得浑身难受的很,头昏脑胀,胃里也空空的,她本想站起来,下了床榻回勤合宫找林姑姑要口膳食吃,但眼瞧着男人此刻就大剌剌的伫在床榻正中间。
男人身材高大,就这么坐在正中间,两边都显得有点挤,更加上这拔步床床头是略微有点窄的,如今,只要她不开口,她是根本走不出去。
可是如今胃里空荡荡的难受的不得了,她感觉得到自己要是再不用点膳,怕是会再次晕过去,正当温初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让新帝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不会迁怒或者降罪于她,她肚子倒是心疼体恤她,没有让温初酒开口,而是自己发出了阵阵的咕噜声。
声音极轻,但是在这落针可闻的殿内却让人难以忽略。
祁琛摩挲着玉扳指的手微顿,眼眸里流光微动,片刻后才不耐的蹙起眉头,对着站在外头屏风的王德显道:“传膳。”
祁琛的话音刚落,里头的温初酒蓦然抬眸看着他,一双眼里有不解,祁琛亦能察觉到她的眼神,眼眸轻扫,一手摩挲着玉扳指,一边站起来,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字画,嗓音嘲讽意味是一点儿也没有变,“要是饿死在这处,朕都嫌晦气。”
得到了他为何会叫膳的解释,温初酒抿了抿唇,掀开被子,虚弱的站直了身子,对着祁琛行了个礼,力气虚弱的道:“奴婢谢谢皇上。”
小女人的衣裳半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只是似乎太过于瘦弱了,失了丰腴的美感,显得瘦骨伶仃,但却更激发了专属于男人才会出现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温初酒没有察觉到祁琛的视线,默默的理了理自己半解的衣裳,将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个,将自己的玉颈包裹的严严实实,祁琛不屑的嗤笑了声,转身便走到了主位上坐着。
王德显办事向来利索,膳食不过一会儿就被传了进来,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餐不是皇上用的,费的功夫便没那么深,也只是往常的两荤两素加一汤。
温初酒看了眼,她已然很饿,但是却不敢擅自走到餐桌旁用膳,她始终站在祁琛的不远处,头微低,这副模样,叫人都不忍心再说些狠话刺激她,更没了欺负她的心思,祁琛矜贵的眉蹙起,嗓音似很不耐,亦很烦躁,没了往日的冷冽和淡漠,道:“还不吃?还等着朕给你送进嘴里吗?”
温初酒小手攥了又松开,欠身道:“奴婢谢谢皇上。”
说着,便走到了餐桌旁,只是让坐在主位上的祁琛烦躁的更甚,他怎么感觉,她句句不离奴婢,听的他耳根都发疼了,王德显及时的送了茶上来,祁琛矜贵的手端起抿了几口后方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感。
只是祁琛的气势本就足,如今烦闷的气势更是压的温初酒也能感受得到,她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了祁琛,靠近了餐桌也不敢夹菜,只能端起饭碗,一口一口的吃着白米饭,实在是吃的太过于无味,鼓足勇气才敢夹靠近自己的那个素菜。
她这副模样,加上方才那一声声的奴婢,以及身上穿的这件绿色的宫女衣裳,一切一切都在刺激着坐在主位上的祁琛,他胸口那股从她自称奴婢开始的气蓦然升了起来。
他眼底迸发的怒气让不远处站着用膳的温初酒感觉到了,她忽地有些慌乱,她着实害怕他,害怕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心一紧,手一颤,砰的一声,她捧在手里的碗碎落在了地上。
地上一片狼藉,白米饭就那么明晃晃的刺激到了祁琛的眼里。
他不耐的蹙眉,一边摩挲着玉扳指,一边嘲讽意味十足的对着此刻还没回神的温初酒冷声道:“是你没脑子,还是温家人都没有脑子?”
温初酒耳边萦绕着祁琛的这句话,心口也有股气,涌上了大脑。
她不想听,但是祁琛却没有打算放过她,继续冷声嘲讽道:“就你这样毛毛躁躁的,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送你进宫来的?还指望你给温家救命,朕看你迟早把温家全部栽到你手里。”
被人如此的嫌弃,还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温初酒忽然觉得眼眶酸的很,鼻尖也酸,一双眼慢慢的布满了泪水,眼泪再眼眶打转,就是没掉下来,肚子也饿,头昏脑胀,胃里如今也因为气导致有点反胃,一切一切都在示意温初酒此刻定然没有好下场,果然,她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闭,就这么笔直的往后一倒。
这一倒,让站在一旁的王德显吓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也让坐在主位上的祁琛吓到了,矜贵的眉头蹙起,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心口的气没放出来就算了,如今又添了一股进去,他看了几眼倒地的温初酒,对着王德显道:“传太医。”
太医很快便来了,因为方才已经给温初酒看过,本就在门口候着,等温初酒醒了之后再把脉的,谁知,没等到她醒叫他把脉,竟然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太医将帕子盖在温初酒的手腕上,垂眸,半晌后,方对着坐在主位上的祁琛道:“皇上,温家小姐这是饿晕了,没什么大碍,醒来后熬点汤药喝一下,补一下身子就可以了。”
祁琛坐在主位上,淡淡的嗯了声,眼眸看了眼睡在里头的小女人,转瞬便收回了视线,理了理自己的华服,站了起身,对着太医道:“你照着来就行了,其余的不用和朕说。”
太医跪地应了一声。
温初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间了,冬日里的夜更加冷上几分,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还是在今日的这个屋子里,心下惊恐不已,四处找寻皇上的身影时,梦烟便走了进来,见她醒了,立刻道:“小姐,你醒了?”
温初酒顺着牵住了梦烟的手,嗓音干涸,带着点点的嘶哑道:“皇上呢?”
“皇上早就走了。”梦烟道:“不过倒是交代了太医熬药给小姐喝。”
喝不喝药的另说,天知道她今日起来的时候看见祁琛在这里,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面对着一个如此阴晴不定的男人,温初酒一秒都不愿多和他呆在一起。
如今得知皇上不在这里,温初酒松了口气,接过了梦烟端过来的药,一口气灌入了口中,往日她是不爱吃药的,就算生病了,也得拿个蜜枣放在一旁,喝完了药再吃颗蜜枣。
如今,别说蜜枣了,她要是敢不喝这碗药,估计等会儿传到了那阴晴不定的男人耳朵里,她估计就被他治一个藐视君威,抗旨不遵的罪名,届时,就真的让她命丧皇宫了。
温初酒喝完了药,略微小坐了一会儿后,便和梦烟一道走了出去,刚回到勤合宫,便看见了两个宫女搀扶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往里头走去,她抿了抿唇,只觉得这个宫女有点儿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