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寒风压过枝头,北风凛冽奏鸣,枯树上零星的几片树叶随着风发出悲戚的乐章。
梦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去,温初酒换上,走到了门槛处,温初酒转身,又问了一次梦烟:“我这样子看不出来吧”
梦烟又仔细地瞧了瞧,道:“小姐你放心吧,天黑黑地,没人看得出来的。”
温初酒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梦烟今日说林九约她今夜去皇宫的后角门,她当即就说她如今被禁足出不去,但是没想到,梦魇倒是脑子灵活,叫她换上她的衣裳,皇上只是禁足温初酒,但是只要殿内有人就可以了,就如梦烟所说,天色渐黑,没人会注意到她的。
温初酒一路低着头走到了皇宫的后角门,那里有几个侍卫巡逻,还有一辆送菜送肉进来的马车,她将自己的小身板匿在黑夜里,靠着墙壁,依靠着大树投射下来的影子慢慢的走到了皇宫后角门。
只是这里侍卫的巡逻很森严,来来回回足足有好几十人,她要和林九见面简直难上加难,只要侍卫们一直在,她可能等到天亮都见不到林九。
可是如果要这样硬冲出去,不但会闹的众所皆知,祁琛更是有借口抓林九,她是真的害怕他会做出将林九五马分尸的事情。
她咽咽口水,在冷风中打了个颤,她正准备想方法走到门口的后角门时,整个人的嘴巴和鼻子就被人捂住了。
“唔——”温初酒一双眼瞪大,心中对祁琛一个月前掐她脖子的事还有阴影,只是很快她便安静了下来,因为捂住她口鼻的人没有祁琛的那种狠劲,似乎还怕弄疼了她,轻而又轻的安抚道:“酒酒,是我。”
是林九。
温初酒转身,便看见林九穿着侍卫的衣服,她轻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把一个侍卫灌醉了,换了他的衣服。”林九左右看了几眼,牵着温初酒走到了一棵足以遮挡住他们二人身影的树后,低声道:“我时间紧迫,不能与你多解释,但是你相信哥哥,你要是真的想走,你就吃下这个东西。”
温初酒看着林九递过来的黑色药丸,药丸自带药香,她嗅了嗅,低声道:“哥哥,这是什么?”
“假死药。”林九道:“这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研制出来的,只要你吃进去,接下来的事,全部交给我就可以了,你什么都不用管。”
温初酒指尖轻颤,喃喃道:“假死药......?”
林九见温初酒一直盯着假死药,心口一颤,“莫不是......你不想走?”
“不是的。”温初酒摇头,她道:“只是我吃下了这个,会不会被他察觉?”
“你放心,这个药吃进去半炷香的时辰才会死。”林九道:“他是绝对察觉不到的,这个药世上没有,还是我翻阅了许多古书,才找到的,你尽管放心,只要你吃进去了,天涯海角我都带你走。”
温初酒收紧小手,点头,道:“好。”
林九又看了几眼周围:“此地不宜久留,我要走了,届时我会在皇城找一个落脚点。”
林九见温初酒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他莞尔道:“你放心,别担心我。”
温初酒与他对视,半晌后,方低低的道:“他是不是派人去抓你了?”
这句话刚问完,这边巡逻的侍卫就察觉到了异常,高声道:“谁在那!”
温初酒瞪大了眼,林九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做出小解状,道:“抱歉抱歉,大哥行个好,小弟我实在急得不行了,就地解决,还请大哥体谅我,别告状。”
侍卫啧了声,道:“赶紧的,要换班了。”
林九立刻低声应了声,看见侍卫们走远,他立刻推着躲在他身后的温初酒走,低声道:“记得哥哥说的,你别怕,什么都有我,你也无须担忧我,你安好便是我安好。”
温初酒不敢再耽搁,立刻揣着假死药往温湫宫走去。
只是温湫宫今日的灯点的比往日的亮,她内心隐隐不安,下意识地将假死药藏在自己地胸口处。
温湫宫正殿的门没关,北风吹来,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的想吐,温初酒心头不安感愈发的强烈起来,她抬眸望去,温湫宫正殿此刻跪了一地的人,全都是往日伺候她的。
温初酒抬眸望去,已快有一个月没见的那人就坐在主位上,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刀尖上的血迹,听见了脚步声,他轻慢的抬起眼眸,冷声道:“舍得回来了?”
温初酒手扶着门框,没去看一直给她使眼色的王德显,而是蹙眉道:“你在这干嘛。”
祁琛将刀擦拭干净后,丢到了站在一旁的王德显身上,慢悠悠的直起身,踱步走到了温初酒的跟前,挑起她的下巴,低声道:“告诉朕,刚刚去哪里了?”
温初酒一双眼漠然的看着祁琛,挥开了他挑起她下巴的手,冷声道:“我去哪里似乎不用告诉你,这是我的自由。”
祁琛的被她挥开垂落,他舔唇,冷笑了声,道:“好一个你的自由,难道你忘了,朕下的令吗?”
又来了,他的那种自大,自以为是又开始了,她不想争吵。
温初酒只觉得心有种无力感,她不想再与他做无畏的争执,她现在只想着把祁琛打发走。
多看他一眼,她都会想起那梦里喊着她娘亲的孩子,还有温城玉的面容。
前者是她永远都不能磨灭掉的痛,后者则是让她纠结的一个点,她和祁琛,到底谁欠谁的。
温初酒倚靠着门,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继而睁开眼,眼神空洞惹人怜惜,有种悲戚的感觉,她嗓音轻而又轻的道:“祁琛,这样真的好累,不如今夜你就了结了我吧,反正你恨我,恨我们温家,如今温家人的命赔给你了,我的你也拿走吧。”
温初酒的这副不想多说想要寻死的模样在祁琛的眼底刺眼的很,他压着怒火,少顷,漠然道:“温初酒,你想得美,也少威胁朕,朕不会拿你的命的,你这条命,得陪着朕入皇陵,但是你周围人的命,朕可以照拿不误。”
周围人的命?
周围人,温初酒蹙眉,她的周围人只有林九和梦烟了,林九估计不可能给抓到,不然这会儿肯定动静极大,那就是梦烟!下意识地联想到方才一进殿门的那种浓郁的血腥味,她双眸瞬间瞪大!
温初酒的目光在这殿内扫视,等确定梦烟不在时,她一把抓住了祁琛的手,怒道:“梦烟呢!你把梦烟怎么了!”
祁琛嘴角一扯,垂眸扫了眼她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道:“杀了。”
他声音很轻,仿佛在问人要不要用膳,亦或者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温初酒心口直疼,尽管梦烟近来不爱搭理她,但是怎么样都是从小到大一块长大的,宛如妹妹一般的存在,祁琛说杀就杀,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刨开她的心,一口一口吃进去的魔鬼。
温初酒抬眸,一双眼通红,狠狠的瞪着祁琛,后者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将帝王的无情体现的淋漓尽致,眼底非但没有一点点的愧疚,甚至冷声道:“朕知道今夜你是与谁出去,朕今日就放你一马,再有下次,你若是要朕看见你再与林九有任何的牵扯,朕绝不轻饶,这次是梦烟,下一次是谁,朕就不敢确定了。”
“滚。”温初酒发了狠劲,将祁琛猛地一推,冲着他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祁琛被温初酒往外推,就这么站在门口,一双眼底神色不明,只是手紧握拳青筋都被逼出了几根,出卖了怒气。
半晌后,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漠然开口道:“你别想着自尽了结,你要是自尽了,朕会拿整个枫林山的人下手。”
温初酒背靠着门,双臂环绕着膝盖,往日精致的小脸如今早已布满泪痕,她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殿内血腥味浓郁刺鼻,她仿佛还能看见梦烟死前的不甘亦或者委屈,总之,心头不好受。
她呜咽着,发出低低的哭声,像是小兽受伤后的嘶鸣,伴随着她一句一句的忏悔,低低道:“对不起......对不起......”
“梦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