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雨声和秋季的风声一起拍着窗棂。
今羡推开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挥洒去身上沾上的湿漉漉的水珠子,她垂眸,对着身后的珞儿道:“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你我先在这坐一会儿,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去。”
珞儿自然道好,温湫宫的门打开,没有关上,毕竟殿内没有点蜡烛,所以关了门便灰蒙蒙的一片,看上去总是有些恐怖和阴森,毕竟温湫宫已经有许久没有住过人了,多少有点儿空灵的感觉。
今羡往里走,已经沾湿了的绣花鞋踩在光洁的地上落上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脚印,她脚步轻而慢的往里走,里头的陈列还同三年前的很相似,今羡甚至没有看出哪里落了灰,俨然不是顾归酒口中所说的那种没有打扫从而落的都是灰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今羡的错觉,今羡觉得温湫宫非但不是没有打扫,而是经常打扫,在最容易落灰的暗格子表面上,她都没有看见任何的落灰痕迹,这个地方最容易落灰了,以前她住在温湫宫的时候,宫女每日都要擦拭一遍这个暗格,但其实她那时候什么都没放,就让它空在那里,只是她当初特别的喜欢望着这个暗格发呆。
就好像把秘密藏进了暗格里,谁也别想看见,也没想听见,或者摸着它。
那是她那段时间最难受的一段回忆,藏在了里面,她没看见,别人也别想看见,原本只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今羡看见暗格上,那露出的一角白色纸张,她眸光微顿,然后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珞儿不懂皇上和皇后那些七七八八的纠葛,但是她知道皇上是不允许任何人踏入温湫宫的,但是她们碍于避雨才进来的,未免被有心人告状去,珞儿打量了几眼天空,头也没回的道:“娘娘,我去关一下大门。”
她已走远,自然也没听见今羡根本没有应她,非但没有应她,甚至面色有些古怪。
今羡伫立在暗格前,外头是乌云密布倾盆大雨,殿门大开,风灌进来,吹起了几片落在回廊上的落叶刮搜一起涌进了殿内,飘飘落落的摇摆着最终掉落了下来。
今羡一双桃花眼微颤,玉臂微抬,葱白的指尖轻轻的触上了那个暗格。
暗格明明是空空的,怎么露出了一个白色纸张的角呢?
答案在下一刻倾斜而出,她在心中疑惑的同时,已经伸出手把暗格的半边门一把往外打开,那张从缝里掉出来一个角的纸张随着她打开了暗格的门而坠落下来,因为风的关系,它在半空中盘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飘落在地上,恰恰好就掉在了今羡的绣花鞋旁边。
纸张是白色的,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炎卿一年,春末,顾归酒留。
今羡楞然,漂亮的眼眸盯着顾归酒那三个字看了半晌,最后一阵风刮过来,将纸张吹起一个角,安静的殿内顿时响起哗的一声,是纸张翻动一角的声音,在这个间隙,今羡秀气的眉微蹙,原因无他,而是因为她看见了那块掀起的角上,露出了一抹粉色的画面。
今羡蹲下身子,葱白的指尖伸出,捻起了那张纸,眼眸微垂,她在风声渐大的午后将这幅画翻了一个面。
只一眼,她捻着画的手随着瞳孔的缩小而狠狠的一颤。
画上是一个女子穿着樱粉色广袖流仙裙,双桃花眼微垂,翘挺的鼻尖,以及那紧紧抿着的樱唇,神色凝重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感,她手上端着一杯茶,杯盏周围是精篆的龙,画面栩栩如生,一看便知这金贵的杯子定然是九五至尊用的。
今羡紧紧的盯着那画里的自己,感觉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她每日战战兢兢的给他端茶递水,进门前都是紧张和不安。
生怕他今日的情绪是不好的。
今羡攥着纸张的手微颤,还没等她完全从这幅画中回过神来,外头的风倏地涌了进来,一股脑的往打开了一半的暗格灌去,今羡听见哗的一声,声音很大,等她抬眸望去,已经来不及制止了,而让她惊讶的是,那半张门被风吹开她才知道,原来那半张门后,还有几百张的画。
几百张的白色纸张全是各式各样的画,颜色各不相同,有正面她的画像,也有背面一字一句的写着许许多多的文字。
而今羡的视线,却一直看着里面的一个明黄色的东西。
——是一道圣旨。
今羡蹙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何这个圣旨会出现在这里,她在疑问的同时已经伸出了手,葱白的指尖攥住了圣旨,然后将它打开。
今羡背对着大门,手上的画放在了暗格上,双手摊开圣旨,里面的字体她很是熟悉,毕竟三年前那段时间日日看见他批阅奏折写字,她眸光潋滟,紧紧的盯着圣旨上的一字一句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喉口发涩,眼眶瞬间红了。
带着凉意的风忽然剧烈的抨击着窗棂和大门,淅淅沥沥的雨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迅猛又热烈。
就像圣旨上的字,每看一字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和心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家有女名初酒,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皇后,钦此!
这不是让她觉得最难以置信的,最让她惊讶的是圣旨下面的年月和日子。
——翼国三十九年,冬月二十九。
三年前的冬天,十一月,二十九......
那是她刚有孕的时候......
今羡蓦然想起了沈絮的话,“其实听众人说,那封圣旨早就拟好了,在皇后怀了皇子的时候,只是没来得及颁,人便没了。”
当时她只觉得是胡言乱语,觉得那些人不知道是看她可怜还是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居然会说顾归酒册后的圣旨早就拟好了,只是如今,瞧瞧手上的圣旨,那里面一字一句都是在为她觉得荒唐、不可能的事,用直接最正面,最有力的证据反击。
她就是这样,如果不是看见这道被隐藏起来了的圣旨,她只觉得那些册后的话就是胡话,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他不可能是一个如此用情至深的人,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她的心从不肯为他打开过。
滑落在地上的上百张纸张被风吹的肆意乱飘,她随手拿了一张,上面的画依旧是她,这是她穿着宫女的服装,站在龙案前研磨,眼眸微垂,带着漠然和对他与生俱来的惶恐。
她翻过面,白色的纸上落了一行字:
——煎熬。
翼国三十九年,十月十九日。
她如今不懂煎熬二字为何意义,但是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段时间里她常常看他在作画,在龙案前蹙眉深思,似乎很不满意,揉搓成一团之后丢进了龙案旁的一个小黑盒子里,她如今却恍然大悟,看着这有些皱褶的纸,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当年,他日日伏在龙案前,作的其中一幅画。
为何这么笃定这只是其中一副?
因为今羡匆匆一扫,地上差不多有几十张都是有揉搓过的痕迹,而她又随手抽了一张平整光洁的画。是她戴着凤冠霞披的画像,她虽然没有穿过,但是画上的人连眉眼间的神情都让人觉得仿佛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将画翻了一个面,不出她所料,后面又有一行字,只是这一行字,比任何一张都能让她催泪,比那道圣旨还要让她催泪。
——今夜又晚睡了,你不在的这两年里我也没睡过好觉,画完了这幅画已经是天快亮了,我等会儿就要去攻城,这是廷国最后一个城了,也是我打完的最后一个国家,打完延国我就回皇城了。今日很冷,夜深了,周围都很安静,侍卫们难得休息,我却睡不着。因为我好想你,不知道你在天那边过的怎么样,会不会还恨我。恨也没关系,等我百年之后就去找你,告诉你我有多想你,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闹脾气不见我,但是你知道吗,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孩子在梦里日日和我玩闹,他是个男孩,眉眼却很像你,估计不会和我的脾气一样臭,你见到他了吗?他闹不闹脾气?听不听话?你替我和他说一句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他,若有来世,我定会护你们母子生生平安,生生喜乐。
落笔:炎卿二年,顾归酒献给爱妻温初酒的画和字。
他在梦里和孩子玩闹,孩子的眉眼很像她。
今羡捏着纸张的手收紧,因为太过于用力,骨节都泛了白,她无声的哭泣着,是因为这些字。又是因为另一张写了一串名字的纸张,她知道的,这张写满了名字的是他取得孩子的名字。
一张纸上,满满当当的全是男孩和女孩的名字,似乎有几个他还不满意,圈出来叉掉了,她往下看,看见了年月日子。
是翼国三十九年,她刚有孕的那日。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灌进了她的思绪里,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和释怀,今羡蹲在了地上呜咽的哭着,眼泪像是不要钱的水,倾斜而下,掉在了地板上。
风还在肆意的吹动着,外头的雨仍然在下,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没人能懂她此刻的难受和窒息的感觉,纱帐和珠帘在轻轻摆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吸引了她。
她视线模糊的往床榻那里看去。
床上有一个黑色的盒子,是她那段时间在安国经常看见顾归酒抱着的那个盒子。
她倏地站起身,抱着圣旨往前跑,脚步停在了床榻前,视线却落在了那个盒字上的字——爱妻温初酒之灵位。
今羡抱着圣旨手触上温初酒三个字的时候,再也没忍住,低低弱弱的哭了出来,有些东西在她泪崩的那一刻便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道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任风肆意吹,任它来,任它撬开心中的锁,任它千方百计,她只蹲在地上低低的哭着。
隐忍又落寞,可怜又委屈。
......
雨没有停,一直持续到夜晚来临,今羡却没有再等了,她慌乱的跑走了,带着心头的震惊,带着不可置信,带着难受,跑回了御恩宫,她回到殿内带着一身水,略带慌乱,匆忙的换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个人窝在殿内闷声不发。
她脑海里全都是那些画、那张圣旨上的字、那些孩子的名字、那个木盒子。
这全是他的秘密,全部藏在了她当年望着放空秘密的地方,她的秘密看着像是放进了那个暗格里,实际上窝在心里不发,甚至还给自己的心上了锁。而他的秘密,看似说出来了,深情的样子,也让人能看出来,却不知,他才是真正的把秘密藏进了那个暗格里的人。
暗格就像是两个人的现状。
刚开始她以为里面依旧空落落,以为他就像是面上那样,没有任何值得她原谅的地方,却不知风把它吹开,里面全是他的秘密。
他不说,只是他怕她觉得不屑,怕她不相信,也以为她永远不会踏进温湫宫,把笨拙到难以开口的秘密全部塞了进去。
所谓的交织点和错过点,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一个不相信,一个自以为。
心封闭的太久想要再开是难上加难,那些事的确是带给她不少的震惊,她忽然感觉有种窒息感,就像是她自知的,在今日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打开心给他,让他拔刺,可如今.......
今羡望着灰蒙蒙的天,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滴,良久后,似乎没有想通,又似乎是想通了,她唤来了晏元川塞进来的庆庆,对着她吩咐了一句话,庆庆听后,没有丝毫的诧异和惊讶,仿佛早已猜到了会是这个结局,点头说:“好,小姐放心,我现在便去安排。”
今羡失神的点头,殿内灰蒙蒙的一片,没有点蜡烛,没有一丝丝的光亮,她怅然之际,已经走到了书桌前,蜡烛她都不知道她自个儿什么时候点然的,后来是她浑浑噩噩的坐在了凳子上,葱白的手执起狼毫,带着豁然又带着落寞的写了一封信。
信的封面写着:顾归酒亲启。
......
承天宫内,王德显颤颤巍巍的走进主殿,低声对着正在批阅奏折的顾归酒说:“皇上,庆庆刚刚出宫去了。”
顾归酒眸光微动,执着狼毫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些,然后似早有预料那般,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放下狼毫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去御恩宫。”
王德显望了眼外头的天,劝阻道:“皇上,这雨这么大,不如明日再去吧。”
顾归酒听见明日二字,身形一顿,半晌后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笑王德显,也是在笑他自己。
......
今羡是在入了夜的时候,听见了珞儿说皇上来了,她眼眸颤了颤,明明每日都知道他这个时间点要来,可是她心头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的感觉,她将脑海里那些在温湫宫的画面给挥散开来,她敛神的瞬间,顾归酒便走到了门口,王德显将伞收起。
他带着一身寒气往里走,雨水太大,他个子又高,王德显撑伞难免也会有点打湿他的肩膀,今羡只匆匆的扫了眼,然后收回视线,而那人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明知故问道:“还没用膳?”
今羡面露点点赧然,因为他每次这个时辰来她都已经用膳,要不就是用完膳了,这次倒是......不过她的确是在等他。
她敛了敛神,轻轻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顾归酒眸光微动,似乎就是很想要她的答案,穷追不舍的说:“那你怎么不用膳,不舒服吗?”
今羡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又开口问了:“还是在等我?”
今羡抬眸看了眼他,见他依旧神色正常,她抿了抿唇,朱唇轻掀,低低的嗯了一句。
皇后在等皇上用膳,一直看着两个人斗来斗去的宫人们都喜上眉梢,笑意渐开,除了今羡,和顾归酒依旧是一脸神情莫辨的样子。
晚膳很快上来了,在此之前,今羡依旧是垂眸理着自己已经整洁到不能再整洁的袖口,态度和以往的漠然很像,完全不见刚刚说等他用膳的那个态度,而顾归酒也依旧站在原地,视线紧紧的锁着今羡,仿佛要把她的容貌牢牢的刻进心里。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羡这次没有呵斥他紧紧看着她的这种眼神,哪怕他的眼神再炙热,她都依旧垂着眼眸任他看。
直到晚膳呈了上来,他们才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像是抗衡的诡异气氛。
今羡坐在位置上,顾归酒就坐在了她的对面,扫了眼比往日丰盛许多的菜肴,他嘴角一扯,温声道:“这么多菜,是特意为我布置的?”
今羡敛眸,低低的嗯了声,“是,为你布置的。”
顾归酒脸上没有什么大喜过望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他修长的指尖捏紧筷子,然后夹了一道菜给今羡,低声说:“尝尝,我最喜欢吃这个菜,你试试味道。”
今羡垂眸,看了眼这个菜,她的确是知道顾归酒喜欢吃什么,因为三年前那段时间她日日夜夜伺候他,他喜欢吃什么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甚至今晚这道膳就是为了他而布置的,自然是按照他的喜好来。
今羡眼眸微颤,低低的道了声谢,然后夹起那道菜默默无声的吃进了嘴里。
顾归酒将她这个样子尽收眼底,周围没有宫人,他们相对而坐,俨然是一对老夫老妻的样子,可他心中明白,这不过是个假象罢了,今晚或许这个假象就会被撕开,让他血肉模糊。
思及此,顾归酒喝了一口旁边她替他斟好的小酒,他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似乎装作不经意的说起,“白白不知道最近会不会回来,等过几天,我带你们出去皇城逛逛,买糖人给你,买胡萝卜给它,你觉得好不好?”
今羡没有吱声,只无声的咀嚼着嘴里他爱吃的那道菜。
顾归酒敛眸,眉眼间一闪而过的伤不易捕捉,但却让今羡看见了,她咽下去,然后抿了抿唇,亲手夹了一道菜给他,她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我和白白有缘自然会再见面的,你......多吃点。”她说。
明白了。
顾归酒明白了。
他忽然感觉鼻子很酸,眼眶很胀,像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样,他特别不喜欢现在这样,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打开了心房就要让她彻底的打开,哪怕他再不舍她打开心房的方式,而这个方式,就是离开。
是的,离开。
他知道,遇见了宴元川的今羡一定会再走,只是没想到今天会来的这么早。
晏元川是什么性格,今羡是什么性格他都知道,甚至他也知道庆庆是晏元川塞进来的,他自然看见了她手上的兵符,但那些都不值一提,只要他想,天下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他不要再次伤害她了。
她说的,要学会去体谅她,去爱她,而不是一味的给她自以为是的爱。
他尝试着去学,所以放她走了。
顾归酒又要一次尝试行尸走肉的生活了,那种她永远都不会懂得的生活,他垂眸,一边将她夹进他碗里的菜吃进嘴里,一边眼眶渐红,无声的咀嚼着,只是往日他最喜欢的菜式如今也在飘着香,他却觉得馊冷,像是发硬的馒头难以下咽。
难吃到他都没忍住,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似的无声掉着眼泪,他扒了几口饭,用饭碗遮住了自己的狼狈不堪,眼泪沿着眼角往下流,滑落在了下颚,啪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祁琛遇见温初酒,两败俱伤,温初酒可以脱胎换骨,变成许多人倾羡的今羡。
而祁琛却带着旧伤,带着缺了半边的心,换了个身份,变成了顾归酒,遇见脱胎换骨的温初酒后,又一次把另外半边的心挖了出来,再一次受了伤。
祁琛是笨拙的,感情不懂如何表达,把那些自以为是的爱,霸道不容辩驳的强塞给了那年胆小无助的温初酒。
如今的顾归酒也不是懦弱爱哭,而是遇见了今羡。
遇见了让他学会去如何爱人,如何懂人,让他舍不得放肆多一分的今羡。
......
夜深了,雨停了,只剩风在肆意的狂吹。
今羡身上没有带任何的东西,和庆庆一起,往宫门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晏元川还有一众人在等着,她决定要走,心虽然打开了,但是刺依旧在,这根刺,没有完全消掉就还梗在心里,她需要时间。
他们都需要时间去冷静。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不再是默不作声,争执不休的离开,而是一种开始。
一种让彼此都接受的开始。
今羡上了马车,马车连夜驶出了皇城。
皇宫的宫墙上,可以俯瞰整个皇城,顾归酒就站在宫墙上,雨不知道何时又开始下了,啪嗒啪嗒的砸了下来,王德显迅速的撑开了伞,却被顾归酒伸出手制止了,他目光紧紧的锁着马车离开的位置,眼底的伤显而易见。
王德显站在一旁,许是受了顾归酒的影响,也跟着难受起来,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问了一句话:“皇上既然舍不得,为何不让皇后娘娘留下来呢,这样不就不会难过了。”
顾归酒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雨水砸下来,有些刺进了他的眼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哭的,还是被雨水刺的,眼眶变得通红。
他看着马车,直到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皇城了之后,才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又是对王德显说那样。
“因为她会难受。”顾归酒看着马车消失的地方,“她需要时间,那朕就给她。”
今日庆庆出宫就是在告诉他,她的决定,只是他也能明白,她的本意没有再要逃跑,她敢光明正大的走,就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他,她会回来,只是需要时间。
那封信他看见了,他明白。
她自己真的想开了,因为想开了,所以才会需要时间去冷静,他明白,这根刺,会拔掉的,所以他给她时间,三年都等过来了,大不了再等个三年。
反正这一生,今羡是顾归酒的。
离开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