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真的是这里吗?”旁边的属下问。
尤景延望向远方,表情里也充满了困惑。
另一名属下很肯定地说:“当然不是这里,说好的黑岩山呢,还有乌云、腐鸟和电闪雷鸣呢,什么终年不灭的暗火,影儿都没见着一个。”
而远方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矗立着红墙黄瓦的高大宫殿,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发光,恢弘又大气,宫殿往北的一大片地上种着鲜嫩的蔬果,栅栏里圈养着鸡鸭畜类,旁道的牛羊在闲适散步。
好一派悠然闲适的田园风光。
一看便是某贵族开辟出来享受生活的,住最好的宫殿,吃最新鲜的蔬果肉类,像是大魔王住的地方吗,一定不是。
尤景延将手中折扇一合,在掌心敲了敲:“总之便是这个方向,我们再往远处找。”他还就不信了,偌大的黑岩山还能凭空消失。
他那时忙完手头上的事赶回药灵谷,得知尤许留下一封信偷溜而走,顿时心急如焚,勉强按捺住性子拆信而看,上面写的是——兄长莫要忧心,人间这般大,我便去看看。
“......”
尤景延简直气笑了,一眼扫向翠枝,翠枝立马低下头又递出一封信。
他要紧牙关,强压火气,又拆了这封信看——兄长若惩罚了翠枝,远方的我便在哭泣。
“...........”
尤景延额角一跳,攥紧了手中的信。
管家在一边安静如鸡充当摆设:看来谷主是要把信撕了。
然后他就看到尤景延将信折叠整齐,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
管家:.......我就知道。
尤景延想的是,妹妹难得写了两封信,很是珍贵,需得珍藏。
接着,他盘点尤许带走的东西,发现她带走两瓶衰老药水,联想她使用药水的模样,画了几副老妪图,张贴出去——见过此人,知其去向者,前来药灵谷告知,以十枚护心丹为谢礼。
此消息一出,众人哗然,药王谷的护心丹能救人一命,千金难求一枚,以十枚为谢礼,委实大手笔。
尤景延历时几个月,把伏妖师府都找了一边,能藏人的地方都搜罗了一遍,仍旧没找到人,他扩展范围,向周边的妖族伸出了自己的势力,生生把几个小妖的窝掏没了。
尤景延找妹上火,温润有礼的笑早已不复存在,指哪儿搜哪儿,片刻不带犹豫的。
直到一个光头妖前来告知说尤许便在黑岩山。
黑岩山是什么地方,尤景延清楚得很,就算尤许没被妖吃掉,在那种破地方能活成什么样子。
他的脑海中已经想象出尤许咳嗽不止,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样子,顿时心头一痛,连忙召集能力极强的伏妖师,一同赶去。
只是......尤景延拉回思绪,看着远方的宫殿和田园,下令道:“我们先去另一边找。”
然后,他们完美的错过了真正的目标点。
不止是他们,有很多前来想要挖取申玦心的人,也是一脸迷茫:“找错地儿了?”
好几波人绕来绕去,愣是没找到正确的位置。
而申玦的属下感叹道:“看来王上威名在外,那些妖族和伏妖师都不敢来了。”
以前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闹,大多是亡命之徒,所以想放手一搏,得到申玦的心便能称霸妖人两族,他们实质上只是让自己的命送得更早而已。
另一个属下望着远处又绕过宫殿的一批人,深沉地说:“好想给他们指指路。”
倒是申玦给人绕烦了,以前黑岩山地势险要,不是谁都能上来的,他在山顶上还算清净,现在这些人扎堆在附近绕是几个意思?
再次无视尤许渴望的目光,申玦站起身来,对她说:“安心泡脚,我去去便回。”
“哦,”尤许不太在意地点点头,只问,“回来给我摸尾巴吗?”
申玦看也没看她,直接转身消失。
尤许踢了踢木桶边,荡起了小水花,轻哼了声,转而用软帕擦拭被泡得微红的双足,再套上鞋袜。
找了近五日的尤景延实在觉得匪夷所思,待再次来到宫殿不远处,他说:“进去看看。”
走近数尺内,触碰到了阵法,瞬间有许多妖翻过围墙出现。
找对了,尤景延心下有了数,力破阵法,留下跟随的伏妖师拦住这些妖,他手执万清剑,一路劈妖斩魔,冲到了宫殿里面的华阁。
阁楼被碧绿明净的池水环绕,当他靠近之时,池水里瞬间涌现无数水妖,张牙舞爪的袭来。
尤景延掏出焚焰粉,一撒过去,粉末碰水立即生成红紫色的火焰,碧青池水顷刻变成汪汪大火。
在水妖的惨烈嚎声中,尤景延一脚踹开华阁大门,走了进去,随手掩门,阁楼外的声音消了音,想必是设下了什么法术,让外音不扰其内。
“谁?”
尤景延听到声音心中一喜,是他的阿许,他快步往里走,穿过珍珠帘幕,看清了坐在祥云纹榻上的人。
看着眼前气色红润,丰腴不少,瓜果肉干铺满榻,懒洋洋抱着手炉有点打盹儿的人,他那句“妹妹你吃苦了 ,兄长来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是为了应景,尤景延还是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说了:“阿许,兄长来晚了。”
“啊,挺早的了。”尤许颔首说。
尤景延:“食心狐呢?”
尤许随口回答:“大概上哪儿溜达了吧。”
“来,跟兄长回药灵谷。”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阁楼门被一阵狂风吹开,珍珠帘幕相撞得噼啪作响,银白软靴踏地,申玦出现在尤景延的不远处。
申玦冷声说:“休想。”
尤景延侧目看他。
两个男人无声对视,视线相对的中间仿佛冒出了呲啦的火花,火.药味儿极重,气氛霎时紧张,剑拔弩张。
尤景延淡抿着唇,剑尖指地,先前斩妖的血顺着剑尖滴落,在白玉地面晕出几朵血花。
申玦似笑非笑地睥睨着他,指尖一抬,一道弯月银刃横切过去。
尤景延面不改色地侧了侧头,银光划过,他身侧的范金柱子顷刻间被斩断,几根黑发飘落在地。
在申玦没来之前,尤许是想劝她哥自个儿回去的,看到申玦来了,她起身牵住尤景延的衣袂,柔声唤道:“兄长。”
简单的两个字瞬间吸引了两个男人的注意,一时间他们都看向了她。
“兄长,”尤许说,“虽然这里的膳食比药灵谷的药膳好吃,虽然这里的妖比药灵谷的下人还惯着我,虽然这里的王上长得很符合我的心意,但我还是想跟兄长回药灵谷。”
虽然前面那段话让尤景延嘴角抽了抽,但最后的那句话让他赢了,他挑衅地斜了一眼申玦,转身握住尤许的手,“好,兄长这便带你回家,你在这......吃苦了。”
后面这话是对申玦说的,妹妹不在他身边,去哪里都是吃苦。
尤许不知道尤景延是怎么看出她吃苦的,她刚想点头应下,余光看到尤景延身后的申玦,他面无表情,身后的尾巴显形出来,摆了两下,然后消失。
尤许看得想笑,强行忍住笑意,然后对尤景延说:“抱歉,兄长。”
尤景延:“?”
“我说错了,我再说一遍,”尤许一板一眼地说,“虽然药灵谷的药膳比这里的难吃,虽然药灵谷的下人没这里的妖惯着我,虽然兄长风姿卓越,但我还是想留下来。”
尤景延:“............”
——
尤许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才将尤景延送走,临走前他将身上所有的药物和金银全留给了她,还认真叮嘱道:“这些都是你的,别便宜了妖。”
这话说得就像一位娘让出嫁的女儿守好自己的嫁妆,别让人给贪了去。
尤景延本是铁了心的带妹妹走,奈何扛不住妹妹的撒娇,她眼圈一红,轻扯他的衣袂,细声细语地说:“兄长,我真的想留在这儿嘛。”
顿时间,尤景延那颗坚定无比的心软得冒泡,从小到大,妹妹还是头一次这般向他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也不想抵抗。
他只好松了口,心里面有点儿愤愤不平,那妖有什么好,好到她都不舍得跟他回去。
他的妹妹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病痛的折磨,让她极少拥有快乐,大多数时候她哀愁自怜,尤景延想尽办法让她高兴些,但收效甚微,因为她对什么都不敢兴趣,也几乎不提什么要求。
这一次他看到妹妹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爱笑喜言,身子骨也养好了些,如果不是这样,无论尤许怎么撒娇,他定是不会同意的,他也有底线。
底线是她开心且健康。
尤景延作为半个伏妖师,其实对妖并无多少憎恶,若是伤及到尤许的,不管是人还是妖,他皆不会手下留情。
最后尤景延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信号弹递给尤许:“若你在这有一刻过得不开心,用了它,兄长便来接你回家。”
他摸了摸尤许的脑袋,转身看向申玦,语气冰冷道:“若你敢让阿许受一丝委屈,我定倾尽药灵谷之力取你首级。”
申玦表情很淡,看也没看他。
看着尤景延离开时寂寥的背影,尤许鼻子有点酸,抠着手里的信号弹。
申玦垂眸看了一眼。
下一刻,尤许手里的信号弹消失了,她侧头看向申玦,只见他手里凭空燃起的火焰将信号弹烧成灰烬。
尤许:“......”
两人默默对视着,尤许说:“你还记得方才我们暗中进行的交易吗?”
她也不给申玦回答的机会,将门一关,一路拉着他躺上屋里面的大床上。
尤许把他推到靠墙的里侧,自己堵在外侧。
申玦顺着她的动作没有抵抗,轻抬起狐狸眼看她,眼角下的红色妖纹随之上扬。
“别装不知道,”尤许盘腿看他,等了会儿,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兄长还没走远,我还能跟他回去的。”
申玦侧过脸,不再看她,显形出大狐狸尾巴,然后一动不动贴在墙边。
尤许心里狂笑,但面上毫不动容:“自觉点,伸过来。”
申玦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尾巴搭到她的手边。
尤许先摸了一把尾巴末端的红色妖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应,便从头顺着下来摸了一把,见他没有一尾巴把她抽下床,就放心大胆地两手摸了上去。
雪白的毛毛顺滑柔软,蹭得手心痒痒的,两手像探入了毛绒绒的森林里,简直摸得停不下来。
尤许整个人趴在尾巴上,手上不停,脸埋了下去,吸得直接上头。
申玦侧靠着墙,曲起一腿,手搭在膝盖上,看着自己被蹭得四仰八叉的狐狸毛,顿时有点头疼,他实在不理解尤许一脸满足嗷呜嗷呜地叫,到底是为什么。
好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他莫名也觉得心里被填入什么,有些满足。
尤许发誓,这是她毕生撸毛事业里,撸过的最好的毛。
申玦看她把脸埋下去那么久,有点儿怕她把自己闷死,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尤许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这熟悉的目光,让申玦有点不详的感觉,他谨慎地问:“怎么?”
尤许得寸进尺地说:“我想脱光衣裳抱一下。”狐狸尾巴又温暖又柔顺轻软,光身窝在被子里抱一条,一定比夏天盖被子吹空调还爽。
申玦:“.....”
他喉线一紧,沙哑着声音拒绝:“不行!”
“好的。”说着,尤许已经解开了腰带。
申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