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这么突如其来的转折,尤许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说好的开光祖传匕首呢?还有绝地求生的历史传统呢?原来是宰自己?!
尤许:能不能有点求生欲。
申玦背靠着树干,一直流下的血染红了树根,他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尤许。
尤许板着脸说:“我不要。”
申玦:“为何不要,你得了我的心脏,再也不受病痛所扰,就算那些人找你麻烦,你也有能力把他们都杀了,权当是为我报仇。”
尤许继续木着脸:“佛曰不可杀生,罪过罪过。”
申玦笑了,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笑得停不下来。
尤许神情漠然,不觉得笑点在哪里,只要问他:“您倒是快说往哪儿逃,还有您能不能变小点,您这样我抗不动啊。”
申玦依旧瘫在那里不动,毫无求生意志:“逃不掉的。”
“你要是下不了手,”申玦说,“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
见他抬起手真要动作,尤许一慌,连忙说:“行行行,听你的,都满足你。”
然后申玦又重新瘫好,一副心甘情愿死在她手上的模样。
尤许:“你别看着我,这样我下不去手。”
申玦配合地闭上了眼,眉眼舒展开,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能感觉到尤许在不断地靠近,奇怪的是从小到大,他面临过无数次死亡的危机,有过不甘,有过愤懑,也有过仇恨,唯独这次,他内心很平静,只剩下一种激动的情绪。
那种死在她手上的极致感觉,竟然让他兴奋得浑身颤栗,在血管里奔走的血液似要沸腾。
尤许越是靠近,他便越是全身上下叫嚣个不停,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起来,准备迎接极致痛感。
当尤许的距离靠得过近时,申玦发现了不对劲。
下一刻,温软的唇瓣覆盖上来。
申玦骤然呼吸一紧,而后气息紊乱,心脏猛然跳动,温软的触感扫过神经末梢,以至于背脊又酥麻又僵硬。
他克制不住地想伸手拥住尤许,胸膛却是轻微一痛,他瞬间睁开了眼,而尤许已经退开了。
匕首早被她丢在一边,尤许弯着眼睛,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笑得有些得意:“不只是你会点穴,我也会,好歹我也是药王之妹,这定身穴和哑穴便和你点的睡穴扯平了。”
“这逼装的,”七八忍不住吐槽,“还不是花30积分买的。”
尤许回它:“积分有什么不好的,你瞧不起它?那以后你再用我积分,我就举报你。”
“......”七八自动消音了。
申玦说不了话,那双漆黑的眸子沉沉看她。
“你能平安度过百年之日,”尤许缓缓地说,“大狐狸,你信我吗?”
她说完,打开手上的收容镯,将申玦藏了进去,而后在镯子上下了秘诀和单向法阵,外面的人开不了收容镯,只有里面的申玦才能开,等他度过最虚弱的时日,便能出来。
七八一直看着,不解地问:“宿主,你干嘛不一块藏进去。”
尤许:“这个镯子只有我在外面才能设下单向法阵,我在里面收容镯是封不住口的,谁都能打开,那让申玦藏进去还有什么用,再说我又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尤许捡起匕首,小跑了一段路,找了一块隐秘的地方,刨了一个坑,将收容镯埋了进去。
七八看她一脸谨慎的表情,有点无语:“......你这是活埋吗?”
“他在收容镯里不受影响的,有喝有睡还有牛肉干。”尤许站起来,把土踩严实,又用些碎石杂草盖了盖,再三确定别人看不出挖动的痕迹,才开始自己跑路。
尤许跑了几下,实在有些顶不住了,今日的运动量已超标,这副病弱之躯完成不了跑路大业,她寻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喘了老久才缓过气来。
尤景延发现她逃了,一定会派人来找的,她再苟一苟,等到尤景延来,一切就安稳了。
尤许双手发软,两腿打颤,干脆瘫在石头上,像一条死鱼,而她身后是一条碧青色的小湖,有小溪流潺潺汇入。
不多时,一大片黑色阴影进入湖中,不断地像尤许靠近。
尤许蓦然睁开眼,有种打自心底的悚然之感,她刚转过头,脖子便被人重击一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
尤许再度醒来之时,后勃颈的疼痛之感依旧清晰,她忍不住“呲”了一声。
“醒了?”阴冷冷的声音回荡开。
尤许一愣,发现自己在阴冷潮湿的洞窟里,地面寒得刺骨,周边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大概是说话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见她一直眯着眼睛左看右看,还是一脸茫然,便打了个响指,洞内的几处火把亮了起来。
待尤许看清周围环境后,不由得大吸了一口气,又喘不出来,背脊发毛,头皮直接炸裂。
她半尺外的周边全都是蛇,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蛇,黑的白的绿的,不少还冲她吐着信子。
一时间,她的呼吸都止住了。
“食心狐在哪?”
尤许强忍住发毛反胃的感觉,这才注意到她正前方的石椅上坐着一个人,他一身黑色蟒袍,眼下有黑色的磷状妖纹。
有妖纹的妖来头都不小,这么说眼前这位便是万蛇窟的蛇王婪坤。
尤许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
婪坤眯着眼,逼视着她:“你不知?我可是看见他带你一起逃的。”
尤许这下明白了,难怪在和申玦对战的妖族中没见到称霸南方的蛇王,有一大部分人是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了再捡漏,婪坤无疑是想做个捡漏王罢了。
尤许继续说:“他伤势太重,发现带着我这个累赘逃不掉,便丢下我自行逃了。”
完全合情合理,妖族向来薄情寡义,这样的结果理应在意料之内,但能在一方称王的人,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再者蛇族的人向来敏感多疑。
婪坤冷笑一声:“我看倒未必,在黑岩山申玦如何看重你的,谁人不知?”
“看重我又如何,我还能比得上他的命重要,怕是这般傻的人,世间也没有几个。”反正这里又没有测谎仪,尤许答得完全不虚。
这般对答如流,认真且合理,让人一时无处拿捏,更何况她一副“言尽于此,不信拉倒”的模样,婪坤表情莫测起来。
“既然如此,那留你也没用。”婪坤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一抬。
洞窟里的蛇接到指示,像潮水般蔓延过去,包裹住了尤许。
尤许咬紧牙关,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栗,紧闭眼睛,将自己缩成一团,她听到蛇吐信的“嘶嘶”声在靠近,接着身上便是又冷又沉的东西爬来爬去。
冰冷带着细磷滑感的蛇皮在尤许表露在外的皮肤扫过,她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浑身紧绷僵硬得不行。
婪坤冷冷一笑:“怕蛇?那很好,考虑清楚什么是该说的话,你就什么时候得到解脱。”
时间格外漫长,尤许的冷汗不断滴落。
口腔里蔓延着血腥味,尤许已经把舌头和下唇都咬破了,当蛇的信子扫过她的脖子,尤许紧绷的神经拉扯到了极限。
“警告警告,宿主应激反应达到100,”七八说,“系统将采取感官隔绝措施。”
下一秒,尤许的五官五感失效,又昏了过去。
应激反应是宿主心理和生理出现异常状况的测评,当宿主心理和生理到达100的峰值极限,系统会采取强制措施隔绝宿主与世界的联系,是对宿主保护的底线,以防宿主猝死。
在猝死边缘的尤许,就这样又苟住了一条命。
等尤许再次醒来之时,她还缩在原来的地面上,只是周围的蛇都不见了,而不远处的婪坤一手撑着下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尤许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喉间反胃出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整个人虚弱疲软,一点不想动弹。
婪坤轻笑着:“可有忆起什么?”
尤许吐了口气说:“我实话实说的,你不信,我可没办法。”
她干脆躺平闭眼,认命地说:“来吧,给个痛快的。”
尤许感觉得到他在打量的目光,也懒得理,她能够感觉到这个身体磨耗到了极限,也许不久便会发个厉害的病,到时候一命呜呼也就不用继续受折磨了。
谁知她突然被拎着衣领提起来,尤许在半空中蹬了两脚,差点没喘上来气。
明显婪坤没打算考虑她的感受,直接拎着她一路往洞窟深处走。
隔着老远,尤许就能听到蛇的嘶叫声,很激烈也很有攻击性,听得她背脊发麻。
穿过一段狭窄的通道,来到洞内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厚重发苦的血腥味异常浓重,地面上有十处相间的大坑。
婪坤一挥手,两侧的壁火燃起,尤许清楚地看到地面上随处可见的蛇皮,蛇牙,血迹,以及断成好几节的蛇身。
婪坤挑眉看她:“想不想看看?”
尤许果断拒绝:“不想。”
“好。”然后婪坤拎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尤许走近大坑,他还把她的头往坑边摁,让她看。
尤许被迫看到大约深五米,宽十米的深坑里面全是蛇,卷来扭去,像一团蠕动的麻花,约莫百来条,互相撕咬攻击,被咬死的蛇,便被垫在最底下。
婪坤欣赏着她的表情,解说道:“放一百条最毒的蛇进去,剩下的十条才能出来。”
也就是十个坑,总共有一千条蛇,最后只会剩下一百条。
尤许面无表情,并不想听。
婪坤继续说:“你想知道这胜出的这一百条蛇会如何吗?”
尤许已经不想回答他了。
婪坤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又拎着她一路往里走。
尤许一直被拎着衣领掉在半空中,感觉被人当成了晴天娃娃,这滋味不大好受,她脸都快憋青了,“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在你眼皮子底下我逃不掉。”
“你的命不想要了?”婪坤看她一眼,轻笑一声,“这片地面全是毒液,你以为你们人的鞋子能顶什么用,稍有不慎,你便当场毙命,尸骨腐烂。”
尤许:好的,晴天娃娃最好了。
洞窟的尽头有个高台,远看着是高台,走近一看,中央还是个大坑。
里面全是蛇尸,只有两条蛇还活着,它们遍体鳞伤,身上的血甚至盖过原本的颜色,其中有一条还被咬断了尾巴。
它们不断游走,时快时慢,恶毒阴冷的目光紧锁对方,都在找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生死一线,两条蛇都极为谨慎,断尾蛇故意漏出破绽,另一条蛇趁机咬去,断尾蛇急速转身回头反咬,两条蛇瞬间扭在一起,用尽全力置对方于死地。
经过一场殊死搏斗,那条蛇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奄奄一息,停住不动了,断尾蛇取得最后的胜利,它眼冒冷光,张大嘴巴,吞下自己的战利品。
这种逼发本能的厮杀最残酷,也最血腥。
尤许惨白的表情取悦了婪坤,他继续说道:“胜出的一百条蛇便在这里决出唯一的胜利者,那样的蛇才最毒最凶猛,才配为我所用。”
尤许:够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婪坤带她离开了这片区域,重新回到之前的洞穴里。
尤许缩在地上不动了,因为耗尽心神,脸都变得面瘫起来。
婪坤席地而坐,在她旁边问:“你是尤景延之妹?”
尤许:“明白就好,如果你把我放回去,你想要什么药,兄长都会给你。”
“他会制毒?”
“当然。”
婪坤嗤笑一声:“他制的那点毒根本不够看。”
有一种侮辱叫做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可以侮辱我的家人,尤许一下来了精神,呛他:“你有毒?”
婪坤理所当然:“我当然有毒。”
尤许:玛德智障,骂你你也敢答应。
暗中骂了他,他还不知道,尤许心里瞬间平衡了,懒得再理这条有病的蛇。
“不愧是人间第一大美人,长得确实让人怜惜,”见尤许不看他也不理他,婪坤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不过呢,我更喜欢你梨花带雨,苍白憔悴的样子。”
尤许:玛德变态。
他好像找到了什么乐趣,倏然问:“听说你喜欢尾巴?”
尤许还是不理他。
婪坤便自顾自地说:“派人打听的消息,说是你日夜喜摸食心狐之尾,我也有尾巴,你看看谁的更好。”
尤许有些心累地想,不必了吧。
完全无视尤许抗拒的表情,婪坤的那双人腿瞬间变成一条又粗又长的蛇尾。
尤许:“......”
最让尤许不能接受的是,这条尾巴花里胡哨的,纹路红绿相间,像坨马赛克,极其辣眼睛。
婪坤:“摸看。”
尤许:......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见尤许往后躲,婪坤直接扯过她的手,往自己尾巴上一按,尤许瞬间石化在原地。
婪坤抬了抬眼,问她:“如何?”
见尤许不答,他便扯着她的手,一路往下顺着自己尾巴摸。
“是食心狐的好,还是本王的好。”他语气威胁道。
尤许只想尽快结束这番痛苦的体验,于是违心地说:“各有各的好。”
“哦?”婪坤挑了挑眉,“你且说说看。”
尤许:做蛇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手下蛇皮的感觉滑腻冰冷,尤许勉强维持住理智:“一个有毛,有个没毛。”
婪坤明显没打算放过她,冷着语气问:“那你说是有毛的好,还无毛的好。”
尤许:“......”
见尤许一副快要被逼疯的表情,婪坤笑了,眼下的磷状妖纹延展开,看样子十分愉快。
“行了,”婪坤网开一面地说,“许你休息两个时辰。”
说完,他便用尾巴把她卷了起来。
尤许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无论怎么做心理建设,蛇类触碰让她神经及身体紧绷的本能反应,根本无法克制住,激起本能反应本身也是对身心的一种损耗。
她睁开眼:“你松开我吧,我真的跑不掉,你用尾巴拴着我,我根本睡不着。”
婪坤:“那是你的事,你们人的适应能力不是很强吗?”
尤许:但我不想用我的适应能力来适应你这条蛇。
心里骂过他无数遍后,尤许又闭上了眼睛,她默默地想,要是尤景延能快点来救她,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给他养老送终。
此刻,她无比想念申玦的大狐狸尾巴,希望他快点从土里面爬出来救她,以后她一定好好保养他的尾巴,再也不摸他的耳朵逗弄他了。
人有时候一旦开始反思,很容易就会上升到人生高度。
比如现在的尤许,她双目无泪地在想自己以后一定做个好人。
——
尤许发现婪坤这条变态蛇是真心把她当玩物。
也不知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不管昼夜,他允许尤许休息,尤许才能闭眼,每次闭眼一两个时辰,又让她打起精神陪他互动,经常拿蛇吓她,拿自己的蛇尾绑她,甚至在满是蛇的大坑之上架了个独木桥,让她来回走,欣赏她崩溃欲绝的表情。
她的模样越是惨,他便越是愉快。
他也知道尤许在心里骂他,但他毫不在意,“等我玩腻了,便给你个痛快的。”
于是乎尤许便时刻在猝死的边缘游走,一脸奄奄一息的菜色。
她在蛇窟待的第三日,婪坤又想出了新的玩法,设计了一个木制跑轮,让尤许在上面跑,一条蛇在后边追。
他笑得十分恶劣:“你觉得如何?”
尤许:您他妈的思想怎么这么超前呢,这不就是家养小仓鼠跑步轮圈的放大版吗?
婪坤眼一眯:“你在骂我?”
尤许立刻否认:“没有。”嘿,骂的就是你这条变态蛇。
“上去。”婪坤用尾巴推了她一把。
“......”
尤许这辈子的口吐芬芳都用在这条变态蛇身上了。
恰在此时,一只小蛇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王。”
婪坤:“何事?”
小蛇妖弓着身子,声音直打颤:“有人杀来了,我们的人......”
婪坤打断它:“我们的石磷妖阵被破了?”
石磷妖阵是蛇族最强的法阵之一,目前为止无人能破,无数人在此阵内的毒雾中化成乌血,尸骨未存,这也是他们南磷蛇称霸一方的原因之一。
况且,在十里开外便布下了此阵,一直到万蛇窟可是有十个阵法,婪坤问:“他破了几个?”
小蛇妖冷汗都流了下来:“十个全破了......”
“什么?!”婪坤的声音猛然拔高,“那为何无人来禀?”
“能回来禀报的人全部被杀了.......”只有他这只临场怯退的小妖捡回了一条命。
婪坤张了张口,极为不可置信地问:“杀了多少?”
“屠尽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