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来……来吧!

容温望向班第的目光写满‘匪夷所思’四个字。

班第见状,不以为耻,反而端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回望容温。

一双灰眸似有流光浮掠,异常赤诚生动,似在探究容温何时‘来’,怎样个‘来’法。

容温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心里给自己鼓鼓劲儿,猛然往前倾身。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搭上班第的额头,来回乱摸了一通,喃喃道,“奇怪,没伤到脑子啊。”

然后,又在班第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强忍羞赧,面无表情把手移到他脸上。

学着他捏自己脸那样,胡乱扯了两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果然挺厚!”

难怪厚颜无耻,给她下这种套。

“嗤——”班第短促笑出声,一把捉住在自己头脸上作乱的小手,满眼了然,“又想耍赖?”

他说着,径直带着容温的手,一齐摁回容温被亲过后,便一直滚烫未消的红脸蛋儿上,意味不明道,“殿下学不会长记性,也挺好。”

“……”赤、裸、裸的威胁与明示。

可惜,容温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姑娘。

“我不亲。”容温一脸正气,连辩驳都不屑多说一句,斩钉截铁的凶他,“你敢来,我就敢咬你!”

班第闻言,单手掐上容温的下巴,故意把她两颊掐鼓起来,樱唇嘟着。

容温以为他准备要亲下来,都磨牙霍霍了。

哪知他就这般翻来覆去的盯着她看,并未有其他逾越举动。

“你看什么?”容温含含糊糊的问,不高兴的去扯他手。

班第单手轻而易举锢住容温双手,心平气和回答,“探探殿下的牙口。”

牙口?

这是马牛羊诸类牲口和老人家才用得上的词。

容温秀眉一蹙,反倒忽略了重点,气呼呼的含混骂回去,“你才是马!”

“嗯。”班第波澜不惊道,“殿下的驸马。”

“……!!!”

容温双目圆瞪,被镇住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班第眉梢轻扬,哪怕被那双清亮的水眸怒瞪着,仍旧我行我素。

甚至,还愈发得寸进尺,直接把容温摁倒在床,垂头而下,却并非预料之中的热烈缠|绵。

他只是低声道,“不逗你了,歇息吧。”

暧|昧玩闹过后,今日最纯粹干净的一个吻,落在容温唇角。

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容温紧盯着他原本紧束的衣襟因俯身动作,无意微散。水眸眨了眨,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

在他起身即将离开时,容温下意识拽住他的衣摆。

班第侧眸,挑眉无声询问。

“今日比武,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容温翻身坐起来,开门见山道,“你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容温是见过班第在擂台上的凶险情形的。

先前他进来时,她闻到他身上有极淡的血腥味,便问过他伤势如何。

他说轻伤无碍。

容温见他面色如常,举止如常,便信了。

可方才,班第俯身下来吻她时,自衣襟里汹涌出的那股血腥气息,显然不是‘轻伤’这般简单。

班第闻言,眉梢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面无表情的转身,当着容温的面,开始解腰带。

“做……做什么?”容温被他突如其来的‘过火’举动震得一愣,险些闪了舌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班第淡声道,“真假如何,殿下一看便知。”

容温觑着班第毫无破绽的脸,默然片刻,镇定自若答道,“也是。”

竟然不害羞——倒是小看了她。

班第解腰带的手指细微一颤,瞬间恢复如初,根本没给容温任何发现异常的机会。

很快,腰带松了。

在他脱下外袍之前,容温突然出声打断他,“今夜寒凉,不必了。”

班第心内松了口气,一句‘幸好’未道完。她又开始拽他衣摆,倔强又强硬的拉他坐下。

她绷着一张俏脸,小心翼翼掀开他半敞的外袍,低着脑袋认真查看起他只着内衫的前胸,发现确实无甚大碍后。

纤手猝不及防,伸入他半敞的外袍。应是打算绕过他腰侧,摸他背后的伤。

班第眼皮一跳,一把摁住她的手,哑着嗓子道,“殿下是个大姑娘,应该知道男人不能乱|摸。”

容温冷睨他一眼,故意拿话堵他,“你不是我的额驸,哦,驸马吗?”

“……”还挺凶。

班第越发不敢让她发现背后的伤了,找借口道,“没有夫妻之实的驸马,有些事不一样的。”

“哦,原来如此。”容温扬着下巴,冷睇了死鸭子嘴硬的他半晌,忽然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后,开始解自己的寝衣扣子。并口气极冲的冲班第道,“那来吧。别说我腿伤了,我不怕!”

班第被她那段白腻晃得怔愣一瞬,回神过后,立马擒住她的手,三两下替她把寝衣拢好,不许她再有动作,并无奈唤了一声,“殿下!”

容温抬颚与他对视片刻,敏锐捕捉他眸底那抹闪躲抑重。

忽觉鼻头发酸,方才的气焰瞬间散尽。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他今夜之所以隐瞒伤情一直陪她、闹她,并非为争这一时朝暮。而是有意分散她注意力,让她没心思去想下毒害恭亲王之事。

罢了,他已忍了一晚上了,又何必在这时拆穿他。

容温垂下头,唇角翕动,默然片刻,仔细替他把外袍整好。

又拿过一旁的腰带,小心翼翼的替他松散系上,尽量不勒到他背后的伤处。

做完这一切,容温如常道,“更深夜重,额驸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只是那颗小脑袋,一直没有抬起。

班第僵滞起身,望向容温的目光中,三分复杂,七分柔色。摸摸她耷拉的脑袋瓜,转身离去。

在他即将碰到帐篷帘布时,容温再次叫住他,忍着喉间酸涩,歪着头笑眯眯道,“我的额驸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巴图鲁呢。”

她这张嘴,真真假假奉承哄骗过他许多次,唯有这次,最为直白,也最为真心。

班第意外的挑挑眉,无声冲她弯了唇角。

-

踏出帐篷,班第面上笑意瞬间敛得一干二净。浑身气息,如这五月凉夜一般,冷厉肃杀。

乌恩其在旁候了他许久,见他出来,忙不迭的提着灯笼迎上去,小声回禀道,“郡王爷请台吉去王帐议事。”

班第毫不意外的“嗯”了声。

此处离王帐不远,主仆二人并未骑马,一前一后步行。

乌恩其盯着班第背影看了两眼,发现他脚步远不如以往矫健,忍不住嘀咕道,“台吉受了重伤,不好生敷药修养,偏要跑去应付公主。这下好了,走路还没女人快,瞧这磨磨蹭蹭的!”

“不是应付。”班第驻足,冷瞥落后自己半步的乌恩其一眼,淡漠提醒,“还有,你走在我后面。”

“……”乌恩其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往日没少说这样刺激班第的话,但班第素来不屑理会他,今日却一反常态。

乌恩其贼兮兮的往班第身边凑,“台吉心情很好啊?你才从公主哪里出来,可是与公主有关?”

班第闻言,挑着眉问,“你娶妻了?”

乌恩其不懂班第这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憨憨的回,“尚未。”

“那我与你没话说。”班第轻哂一声,很是不屑,“你听不懂的。”

乌恩其挠着后脑勺,发出一个疑惑的,“嗯?”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走到灯火通明的王帐门口。进门之前,班第忽然侧过头,一本正经对乌恩其道,“还有,以后少打听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说罢,径直撩帘布进门。

乌恩其提着灯笼,站在茫茫夜色中,身形萧瑟,再次发出了一个迷茫的,“嗯?”

-

王帐内。

多罗郡王无精打采的倚在以纯金作扶手的虎皮座椅上,一边打呵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鄂齐尔闲聊。

见到班第露面,他张口便是呵斥,“兔崽子,议事议到一半跑了不说,还拖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劳我与你阿布两人等你,好大的威风啊!”

班第挨骂挨惯了,眼皮都未都撩一下,行了礼便自顾在多罗郡王近前坐下,开门见山道,“订下出兵的日子了?”

恭亲王此次来科尔沁,是为皇帝谋算压榨科尔沁精兵打前锋的。

如今趁着他被容温赶走,皇帝正式的增兵旨意未下。科尔沁部商议过后,决定趁着这个时间差,提前出兵。

只要科尔沁部的大军行在路上,皇帝再想让他们增兵,他们大可用部族布防已定,不宜再动为由拒绝。

他们这种游牧草原的部落,无城郭作为防护,轻易动其布防,无异扼其咽喉。

届时,皇帝顾忌动摇科尔沁部出征在外的大军军心,定不敢随意降旨勉强。

听班第提及正事,多罗郡王暂且收了教训他的心思,正色道,“未免夜长梦多,达尔罕王爷与我等商议过,决定后日出兵。王爷亲自率兵,任你为前锋,我等亦随军出征。族内留达尔罕王世子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