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打扰你”这句话,只是戚斐为了住下来,随便说说的而已。
为了争取印象分,当然更主要是因为她没有薛策2.0那么不要脸,戚斐装病归装病,并没有一天到晚都跟瘫了似的躺在床上,等薛策来找她。
只要一有精神,她就会去薛策的面前晃,刷存在感,比如殷勤地帮他扫扫地,浇浇花,除除草,叠叠衣服什么的。
在崇天阁,高位的弟子,天天都忙着修炼和做别的正事,哪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去做打扫房间、洗衣服、打水这类杂事。在其余四座山峰,这些活儿都是默认留给低阶弟子做的。
正常来说,这些事都是一伙人轮流做的,分摊到每个人肩上也不会太重。要是当值时轮上的是颇有名望的师兄,这些低阶弟子还会觉得与有荣焉。有时遇到师兄闲下来了,还可以向对方讨教一番。
薛策刚进崇天阁、被耽搁在水荫峰的那一年多的时间,也做过这种砍柴挑水的粗重活。但当时的情况不同,水荫峰的低阶弟子是将所有粗重活都推给了他干,自己就拣着舒服的、轻松的差事做。薛策正经的修炼方法没学到一点,就被人当做纯杂役使唤了一年多,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
祝融峰是薛策独居的地方,是众所周知的。他独立惯了,又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地方,所以,平时只有一个固定的小弟子,会隔几日就来祝融峰送食材、送换洗的衣服、帮忙喂鱼浇花。
这小弟子做的,也就是这些事儿了。比厨房更靠里面的内院,以及薛策的房间,也是进不去的。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戚斐深知光靠装病,是无法加强彼此的联系的。她要创造更多正当的理由去参与薛策的生活。
故而,这日,趁薛策出门,她将结界之内自己能去的地方都粗略逛了一圈,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了扫帚。等到薛策快回来的时候,就在他房间门口装模作样地扫着地。
她可太熟悉薛策的德性了。从上回他无耻地装病那件事就知道,他虽然可以独立照顾自己,但在被人温柔地伺候时,心里还是非常受落的。
既然是同一个人,少年时代的喜好……应该也不会改变太多吧。
她就当一回田螺姑娘好了。
日暮西山,果然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戚斐假装不知道,认认真真地扫着地,很快,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你……这是在做什么?”
戚斐状若惊讶地转过头,见薛策盯着她的扫帚,就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答道:“我给你扫地呀。”
薛策却不为所动:“不必了,这些有人会做的,你回你房躺着吧。”
戚斐却不赞同地摇摇头:“不用不用。薛公子,这些日子,都怪我不好,先是吞了你们的仙器,还不问过你,就在你的水潭里沐浴,劳烦你亲自捞我出来,还给我穿衣裳,成天给你添麻烦,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现在每天都给我涂药,还这么照顾我,我真的很想报答你,就让我做吧。”
她一脸天真无邪,还振振有词的,却偏偏说得那么详细,将那晚他们之间发生的亲密的事一件件地拆开来说了。
仿佛被迫温习了一遍,薛策难得有点尴尬,不自在地握紧了明光的戟身:“你不是说自己没力气吗?”
“反正也只是扫扫地,浇浇花,一点儿也不费力。每天动一动,人也更精神一些,说不定还更有利于我身体的恢复呢。”
“……”薛策仿佛欲言又止,视线在她纯真又坚持的双眸上停了停,才冷哼一声:“你爱做,就随便你吧。”
说完,就匆匆与她擦身而过,回房了。
戚斐不以为意,高兴地看着他的背影说:“嗯!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在不遗余力地创造机会和薛策套近乎的同时,戚斐也在等待着上帝视角卡第二次派到她的手上。
她有太多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地把握住。
上次突然切换视角,还差点儿在池子里被淹死,恰好是一个没有星星和月亮、大地被长夜笼罩的日子。所以戚斐对此的印象非常深刻。
照此规律,下一回的上帝视角卡,应该也会在一个没有星月的夜晚出现。这就不是那么容易等到的了,需要耐心。
……
迫不得已地在结界里留下了这只虚弱的穷兽之后,薛策暗自警惕了一段时间。
在进入崇天阁的五年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会造成他心神波动的人或者物。但是这个梦,在好几个晚上后,还时不时会在他修炼时闪现。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严重影响。但是,这个惹得他分心的梦,和梦中的人,还是带给了他一种危险的、未知的、不可控制的感觉。
现在他好不容易逐渐淡忘了,始作俑者又忽然天天都出现在他的面前。冲他软乎乎、娇嗲嗲地说话,眼睛亮亮地仰头看他,每晚都要褪下衣服让他帮忙涂药……简直就是在往一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水里再投下了石子。
好在,大概是因为她住进来后,除了涂药那会儿,其余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所以,那个暧昧的梦,以及梦里的那个仿佛会吸人精髓的魔魅般的她,也没有如他担心的那样,再度困扰他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那么,留她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也算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薛策想。
……
在山上住了大约十天,戚斐第一次见到了除了薛策之外的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弟子。手肘上挎着一个篮子,装着沉甸甸的食材,背上的篮筐里还放着刚从山上收下来的、晒干了的衣裳,靴子底下像模像样地御着一把剑。
两人在厨房外的走廊撞了个正着。戚斐彼时正蹲在了走廊下浇花,这小弟子见到她,比她还紧张,有些不知所措,又十分紧张地看着她。
戚斐怔了怔,就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你好呀,原来一直以来给祝融峰送吃的人,就是你啊。”
看她笑得灿烂温柔,小弟子的脸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弱弱地答:“嗯。那个,你就是……就是他们说的那只穷兽吗?”
“他们?”
“嗯。我的师兄们……大家都在谈论你。”
自从崇天阁里收留了一个妖兽化成的少女后,几乎每座峰的年轻弟子都在私下谈论她。尤其是那日在大殿上亲眼见过她的人,回味起当时的情形,都有些脸红心跳。没见过她的人,就更好奇了。
“不过……”小弟子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她的头顶:“不过,师兄们都说你有一对兽耳的呀。”
戚斐半蹲下来,两只手伸到头顶,做了一个兔子耳朵弯起来的动作:“因为我是穷兽,我可以把耳朵收起来呀!”
小弟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聊了几句,让对方放下戒心后,戚斐得知了他的名字叫做默风。
看见默风后背的箩筐里,放着还没有叠好的干净衣衫,戚斐的眼珠转了转,勾勾手指,笑眯眯地说:“默风,我有件事拜托你……”
当晚,薛策归来的时间比平时更早一点儿。
踏入院子时,果然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在习惯了她的存在以后,日子还挺舒心的。默风虽然每隔几天就会来,但并不是那么细致的人。
但今天见到的这一幕,还是有些出乎了薛策的意料。
她手里拿着的不是扫帚。洗干净的衣裳被叠好了,在她的怀里被垒得高高的。
她似乎有些困了,娇憨地将下巴搁在了最上面的那件衣服上,坐在了他房门口的走廊横栏上,伸直了腿等他。一听见脚步声,就忽然醒盹了,转头,眼前一亮:“薛公子,你回来啦。”
“你怎么……”
戚斐抱起衣服,蹦蹦跳跳来到了他跟前,邀功般说:“今天的地已经扫好了,花也浇过了,我看还有时间,就帮你叠衣服啦。”
薛策扫了那些衣服一眼,浓眉微微皱了起来,转瞬就明白是谁在自作主张允许她叠衣服了。默风那小子惯会偷懒。
他向来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他的贴身衣物。可她抬头看他,脸颊微红,神色满是期待,仿佛一条摇尾讨好人、求人表扬的小狗,让他一句稍重稍冷的话,都吐不出来,硬生生地憋住了。
无法发泄在她身上,薛策吐了口气,脸色有些不好看,看了四周一圈。
戚斐见状,连忙抢在了他前头,恳切地说:“薛公子,你是想找默风吗?他已经走了。你别误会他,不是默风推给我做的,是我自己跟他说想帮你叠衣服,想多做点事来报答你,他才把衣服给我的。”
薛策有些意外,眉头又慢慢拧紧了。
才一个下午,她就一口一个“默风”,仿佛已经和那小子混得很熟了。
他轻吐一口气,硬邦邦地说:“这些事不用你做。”
“可我就喜欢给你做这些呀,别人我才不管,我就想帮你做。”戚斐顿了顿,见他表情还是不太好看,便仿佛有些受伤了,垂下了脑袋:“你是不是嫌我是妖兽,不想让我碰你的东西呀?对不起啊,我以后不敢了,就在外面扫扫地,这个你应该不介意吧?”
薛策:“……”
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不知为何,他就有些无计可施。胸腔里憋着一团无处可发泄的火气,又像积聚了一拳的力气,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
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一句:“……你不要胡言乱语。”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嫌弃我呢。”戚斐重新高兴了起来,暗暗地得寸进尺:“那我以后帮你叠好衣服了,可以放进你的房间里面吗?我保证不乱碰里面的东西,放了就出来。”
薛策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反正,她现在也跑不出他的结界,就算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或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回来了,也一样能找到她。
戚斐“嗯”了一声,在薛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薛策晚上还有事要做,回来拿了点东西,又要出门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了脚步,盯着她说:“你要清扫哪里都可以,但不要进我的书房,更绝对不要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意识到了这句话里不同寻常的森然警告,潜台词仿佛是“你碰了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戚斐愣了愣,就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