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造纸的过程比较繁琐,陆臣须得好好思量,将其按部就班地讲出来,须臾后,他理清了思路,辑首道:“回先生学生以为纸料主要分为竹纸、皮纸等纸料”

“凡造竹纸,事出南方,而闽省独专其盛。当笋生之后,看视山窝深浅,其竹以将生枝叶者为上料。节界芒种,则登山斫伐。截断五七尺长,就于本山开塘一口,注水其中漂浸。恐塘水有涸时,则用竹枧通引,不断瀑流注入。浸至百日之外,加功槌洗,洗去粗壳与青皮,(是名杀青。)其中竹穰形同苎麻样。用上好石灰化汁涂浆,入皇桶下煮,火以八日八夜为率。

凡煮竹,下锅用径四尺者,锅上泥与石灰捏弦,高阔如广中煮盐牢盆样,中可载水十余石。上盖皇桶,其围丈五尺,其径四尺余。盖定受煮八日已足。歇火一日,揭皇取出竹麻,入清水漂塘之内洗净。其塘底面、四维皆用木板合缝砌完,以防泥污。(造粗纸者不须为此。)洗净,用柴灰浆过,再入釜中,其上按平,平铺稻草灰寸许。桶内水滚沸,即取出别桶之中,仍以灰汁淋下。倘水冷,烧滚再淋。如是十余日,自然臭烂。取出入臼受舂,(山国皆有水碓。)舂至形同泥面,倾入槽内。

凡抄纸槽,上合方斗,尺寸阔狭,槽视帘,帘视纸。竹麻已成,槽内清水浸浮其面三寸许。入纸药水汁于其中,(形同桃竹叶,方语无定名。)则水干自成洁白。凡抄纸帘,用刮磨绝细竹丝编成。展卷张开时,下有纵横架框。两手持帘入水,荡起竹麻入于帘内。厚薄由人手法,轻荡则薄,重荡则厚。竹料浮帘之顷,水从四际淋下槽内。然后覆帘,落纸于板上,叠积千万张。数满则上以板压。俏绳入棍。如榨酒法,使水气净尽流干。然后以轻细铜镊逐张揭起焙干。凡焙纸先以土砖砌成夹巷地面,下以砖盖地面,数块以往,即空一砖。火薪从头穴烧发,火气从砖隙透巷外。砖尽热,湿纸逐张贴上焙干,揭起成帙。

“造皮纸主要取树皮,凡楮树取皮,于春末夏初剥取。树已老者,就根伐去,以土盖之。来年再长新条,其皮更美。凡皮纸,楮皮六十斤,仍入绝嫩竹麻四十斤,同塘漂浸,同用石灰浆涂,入釜煮糜。近法省啬者,皮竹十七而外,或入宿田稻稿十三,用药得方,仍成洁白。凡皮料坚固纸。其纵文扯断绵丝,故曰绵纸,衡断且费力。其最上一等,供用大内糊窗格者,曰棂纱纸。此纸自广信郡造,长过七尺,阔过四尺。五色颜料先滴色汁槽内和成,不由后染。其次曰连四纸,连四中最白者曰红上纸。皮名而竹与稻稿参和而成料者,曰揭贴呈文纸。

芙蓉等皮造者统曰小皮纸,在江西则曰中夹纸。河南所造,未详何草木为质,北供帝京,产亦甚广。又桑皮造者曰桑穰纸,极其敦厚,东浙所产,三吴收蚕种者必用之。凡糊雨伞与油扇,皆用小皮纸。

凡造皮纸长阔者,其盛水槽甚宽,巨帘非一人手力所胜,两人对举荡成。若棂纱,则数人方胜其任。凡皮纸供用画幅,先用巩水荡过,则毛茨不起。纸以逼帘者为正面,盖料即成泥浮其上者,粗意犹存也。朝鲜白︴纸,不知用何质料。倭国有造纸不用帘抄者,煮料成糜时,以巨阔青石覆于炕面,其下鸹穑使石发烧。然后用糊刷蘸糜,薄刷石面,居然顷刻成纸一张,一揭而起。其朝鲜用此法与否,不可得知。中国有用此法者亦不可得知也。永嘉蠲糨纸,亦桑穰造。四川薛涛笺,亦芙蓉皮为料煮糜,入芙蓉花末汁。或当时薛涛所指,遂留名至今。其美在色,不在质料也。”⑦

老头儿亦没有批评,只是揣着手手,打着哈切,往门口走去,站在门口眺望着远山,呐叹了一句:“又是一夜寒春啊”

随即他转身去了隔壁寝房,步履歆然,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坦率。

一连三个月陆晁果然没有来村里看望陆臣。

这日,天高云阔,天破晓,陆臣早早就在村口等候着村长的小儿子朱欢。

他站在山腰处,纵目望去,只见杏花村四面环山,各山耸立陡峭,纵横交错,而一条碧绿的长河穿梭其中,这就是渠江,贯穿渠县南北村落,滋养着这里一代代子孙。而山路就穿行在无边浓翠的之中。

山色空蒙,朦胧地水雾在江面袅袅升起,偶有一两只沙鸥信步闲庭地在江汀低头觅食。

往山脚走去,停泊在岸边的渔翁早已出船打渔了,船只缓缓淌进河里,白发渔翁边游边抛下渔网,河水荡起阵阵涟漪卷向岸边,惊动一滩鸳鸯窜水而走。

站在山麓里抬头伫望这两边山色亦是不同的,两岸山势峻峭,怪石林立,好在绿草茂盛,苍松翠柏翁郁青葱,草木有的挤在山崖上,有的立在山巅,就连石山缝隙里都披上了一层绿意。

遥遥看去,真可谓是“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晨阳里,背河风、酒旗斜矗。采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少年时而独立江头,时而闲坐在石阶上捧着书看,河风四起,目光却一直盯着渠县方向的船只。

“哟?这不是陆家书生”原来打渔的杨老回家了。

陆臣瞥一眼天色,旭日东升,江面雾气散尽,烈日照在水面激起粼粼“金丝”,打渔的船只有都停靠在岸边了,看到这里,少年神色暗淡几分,只一瞬,他敛了情绪,看向老爷子淡笑道:“杨爷爷回来了”“今儿天色不错,合该能有个好货”

老爷子嘴里含着烟,嗦一口烟嘴,烟气顺着鼻孔吹出来,随即他站在船边洗脚,弹了弹身上的衣服,一边嘟囔着:“哎~,看老天爷的脸色咯”

“在这儿等欢小子?”老爷爷回头瞥了一眼俊俏书生,眉头耷拉着。

陆臣点头如捣蒜,故作淡然道:“索性也不急,等等无妨”

“要是真不急,你这几日怎得天天来河边?”到底是老人家,一眼就看透了少年的心情,杨老将船锚套好了,嘀咕了一句。

陆臣面色微哂,讪笑道:“朱欢哥许是有事耽误了”

老爷子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只顾着埋头串鱼条。

稻草一搓,搓成长绳子,将每条鱼串在一起,很快就完事儿。

不知何时,陆臣听到了啪嗒啪嗒抽烟声,余光中老先生凝视着这一片江水,神情似乎有点落寞。

他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杨老捉个正着儿。

“哒哒”老爷子敲了敲烟杆儿,抬头苦笑:“吵到你咧?”

陆臣摇摇头,含笑着解释:“并没有”“若是连这些声音都无法适应,小子的定力怕是不到火候”

老先生仰着脸憨笑着:“读书人就是知礼儿咧”“要是俺们家那几个能像你这后生一样能看得进书,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咧..”

老人都喜欢夸夸别人。

话虽是嗔怪之语,但神情是餍足的,想来杨老对现在的日子相对满意。

陆臣窥探到其深意,诺诺笑道:“杨家哥哥们怕离家远了,不能看顾你”

“做买卖也好,自由自在,不像小子整日泡在书堆里,嘴里的燎泡都没下去过,天天吃苦药..”

他埋汰自己。

老先生但笑不语,又走到河边搓了搓手。

回头问了一句:“成小子啊,老头儿身上有没有鱼腥味咧?”

陆臣看着他不停地搓洗着手指,想起来他家孙子前几日叨叨一句:“爷爷好臭”

想必因为孙子的话吧。童言虽无忌,老爷子却是上心了。

少年支着脑袋,盯着老爷子,一字一顿道:“吃鱼的时候,鱼也是有腥臭味儿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吃鱼的”

既然选择打渔为生,合该知道鱼的腥臭味儿不轻易剔除,不必在意孩子的话,毕竟他还是挺喜欢吃鱼的。

只不过是无心之言罢了。

老爷子掏了掏水,在洗手,听到这话顿了顿,随即起身往他这边走来,嘴里还碎碎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吃鱼的..”

他又坐了一会儿,离陆臣近些,大抵有十步的距离。

就在陆臣以为老爷子要家去时。

杨老转头径直朝少年这边来。

老爷子笑眯眯道:“咯,给你的”

皲黑的脸上慢慢绽开一抹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老先生咧嘴笑着,将手里的鱼串递给少年。

陆臣手里拿着书,望着老先生手里与肩并齐的鱼儿,又看向他那佝偻的身躯,.

陆臣:“杨爷爷,前几日您已经给了一串鱼儿,家里还没有吃完,怎能再拿你的鱼?”

少年连连后退几步,双手推拒着,很是为难。

老爷子:“这几日收得多,俺们那些个大头鱼早就拿出去卖了,你莫要客气才是”

他那双满是茧子的手一把抓住了陆臣。

陆臣挣脱不得,只好好言相劝:“这样吧!这些鱼,小子买下了”

谁家都不容易,杨爷爷与几个儿子分家了,老伴儿早早去了,独留他一个人守着江边的两间茅草屋。

别看他整日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日日无休,卖鱼的银子差不离都贴补了几个孙子。

不然,他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多年,听说还是与老伴成亲时穿的新衣,杨奶奶亲手织出来的衣服。

补丁贴着补丁,陆臣已经差点都看出不出这衣服的眼色了,洗得发白,泛灰。

少年要掏银子,老爷子拽着他的手就是不松开,张着嘴欲言又止。

一来二去,两人推搡着,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