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假公主是千金五

如今天色近晚,云月玺身后跟的人都是些穿着短褐、流里流气的人。

他们大都长了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但是挂着猥琐的笑,在远处掩唇对着云月玺指指点点。云月玺加快步子,他们也加快步子,若云月玺停下,他们也就驻足假装看风景。

云月玺面色如常,实则心念电转。

她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便观察过此世界灵力,几近于无,根本不能被调用,也就是说,她现在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身后的男子们即便不身强体壮,靠着人数优势和力量优势,也能轻而易举地掣住她。

她在脑海中模拟待会的景象:那几个男人现在为什么不出手?云月玺想也知道,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他们哪怕打晕了自己,也没法把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给带出去,那么,他们的打算应当是等自己开门那刹,劫住她把她往门里拖……

她现在定然不能去开自己的院门。

云月玺倒吸一口气,已然计上心头,那几人鬼鬼祟祟,想来还是怕被人察觉此事。

云月玺想了想,站定在一个门前,伸出藕臂般的手敲敲门,她倒不是随便乱敲的,一来,她得确定她敲门的对象是个男人,若里面的是女子,保不齐会连累别人。二来,她敲门的对象要么看起来武力值高,要么看起来得有些地位,才能震慑外面那些地痞流氓。

云月玺敲门三下,“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

肤如白瓷、貌若春雪的蓝衫男子出现,他打开门,见到云月玺后似乎微诧:“有事?”

他恪守师长之规,以身体挡住门,没让云月玺进去。

云月玺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哀求,嘴上却说着:“那日你叫我我没空,今日闲了起来,也好说说我们的事。”

蓝衫男子陡然听到此话,便如被活活塞了一段风月奇缘。

他诡异地沉默一下,出声:“你认错人了。”

说完,如桃花般薄唇微抿,他的眼本就显得高旷寒凉,现在更显得悠远,此人说完,似乎想关上门。

云月玺心中生紧,如何肯让他关上门。

她情急之下,伸手扯住蓝衫男子的手臂,漂亮的眼再度流露出哀求,像是山林间的鹿,在快被猎人射杀时,那双眼又软又悲,湿漉漉地带着山间风情,使得再心狠手辣的猎人也会心生悲悯。

至少自小在佛寺长大的渊昭如此认为。

渊昭师父曾告诉他的师兄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唯独漏了渊昭。但渊昭自小耳濡目染佛门清规戒律,也将此奉为圭臬。

据说,女子身上有神奇的力量,任何坚硬的铜墙铁壁也能被她们融化。

渊昭从不如此认为,譬如幽王燃烽火,也是幽王自己意志不坚,同女子并无什么关系。

这是他之前的想法,今日见了云月玺的软语哀求,渊昭才认为:或许,当真也有女子魅惑君王之故。

他见了云月玺,能理解那等行为,但不代表他也会软了心肠、改了脾性。

渊昭垂眸,十分不解风情,他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居然没扯动。

他抬眸,费解地看向云月玺,似乎不能理解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居然这么坚持地扯着自己的袖子。

“放……”渊昭话没说完,云月玺便大胆地握住了他的胳膊,隔着衣衫,渊昭也能感觉到女子的掌心极小,和男子大相径庭。

云月玺的手指在渊昭衣服上划动,一点一点,极有规律。

渊昭浑身僵硬,冰雪般的面容忽而整肃,他无法理解,为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会动作大胆地握住一个男子的手,意图行勾引之事,却仍一脸楚楚动人,像是山间朝露。

云月玺在渊昭手臂上画着什么,睫毛如蝶,微微颤动:“没认错,你别生气了,那日在外面,我并非存意不理你,而是我担忧被人看到……”

她的话越说越偏,像是两人真有过什么。

云月玺再度抬眼,楚楚可怜地望向渊昭。

两人目光相接,渊昭也非愚笨之人,他虽不懂云月玺遭遇了什么,但既然她有求上门,渊昭便不能见死不救。

他侧开身子,将院门打开,请云月玺进去。

云月玺踮着脚尖,赶紧进了渊昭院门。

渊昭站在一侧,鼻尖嗅到云月玺发上的清香,他如老僧坐定,一动不动,等云月玺进院,蓝色的袖子才翩然将院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打量。

到了院内,渊昭便想问云月玺发生了什么事。

他落后云月玺三步,云月玺却怕隔墙有耳,她给渊昭做手势,示意他们能不能进里屋去说。

里屋?

渊昭动作一顿,冷然看着云月玺,到底答应下来。

他跟云月玺一起走进里屋,渊昭却站在屋门外,云月玺在屋内,始终恪守一条极安全的线。

云月玺见安全下来,这才对渊昭福身:“多谢公子相救。”

她解释自己刚才为何那么做,大抵是有人跟踪她,见她一个女子独居,许是生了歪心思,她不敢回家,只能借了渊昭为依,让那些人认为她并不是无依无靠。

她之前在渊昭手臂上画点线,也是为了示意渊昭。

云月玺亭亭福身,倒是极知礼节,但她适才大胆、干脆地拉住渊昭,已乱他人心中涟漪,如何是几句干巴巴的解释能抵消的?

渊昭或许只会想,她一时独辟蹊径,一时又恪守礼节,当真奇怪。

渊昭道:“是刚才在外面游荡的人?他们常行走于这一带,故而,我刚才未察觉。不过,既然是他们意图不轨……”

渊昭冰冷地看了云月玺一眼,抬步便要走出去:“乾坤之下,容不得鼠辈猖獗。”

看样子,竟是要走出去为云月玺讨公道。

云月玺愣了愣,这公子身上一件兵器也没有,他屋子里全是书,想来是进京备考的书生。

他若出去,不被那群流氓暴打?

云月玺借的是渊昭身份上的势,他是书生,二流子不敢主动相欺,但他若主动去找事,谁知会否有人一时冲动?

云月玺赶紧阻止渊昭:“公子……”

她也不好说你太弱鸡了,出去可能是送菜,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公子,你出去又不能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必定引来官府,届时我们恐有牢狱之灾。你若是打伤打残他们,他们记恨在心,卷土重来……公子艺高人胆大,我却……”

她的意思是,她可能会被寻仇。

渊昭闻言,眉头一拧,他似乎犹豫一下,到底妥协:“若他们之后再有此行为,你再来找我。”

渊昭估量了局势,他虽恪守准则,到底也不是迂腐之辈。

“既然是作戏,姑娘今日可在此地休息,我去别屋睡。”他强调,“如若你不怕清誉有毁。”

云月玺表示自己不怕,慢吞吞给渊昭道谢。

渊昭想了想,道:“姑娘今日此举,反应极快。”

她拉自己的袖子一气呵成,难道也拉过别人的袖子?

云月玺到了这个世界后,一共借过两个男人的势,一个是宋世子,一个就是眼前的男子。

但……虽说是她情非得已,她也知这样不好。

云月玺坦然撒谎:“我虽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生死关头,容不得我思考。”

渊昭颌首,自去里屋抱了床被子,似乎要朝柴房走去。

云月玺颇为不好意思,哪里有让主人睡柴房,她却住卧室的道理?

渊昭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哪里都一样,姑娘请休息。”

他薄唇如刀,看都没看云月玺一眼,自去休息。

云月玺则去了渊昭的卧室,怎么说呢,她明白了渊昭为什么说哪里都一样。

渊昭的房间,可谓是空空荡荡,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整间屋子只有一张床,枕头都是书枕。

难怪晚娘之前说他经济不景气。

云月玺忽而忍不住想笑,渊昭实在没长一张穷困潦倒的长相,他那张脸,便是随便去街上转一圈,按照掷果盈车的典故来说,他也能发家致富。

偏偏,他就是这么经济不景气。

云月玺想,这就是之前她在现代生活时看到的:有人能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渊昭靠着才华就这样默默吃不起饭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也仅仅是暗暗发笑。常闻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话说的便是科举不易。渊昭这样苦读的寒门士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