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劳?”
“路易斯大人,我可不记得除了那三杯血外,还欠您什么东西。相反,您的赌资,可还没付呢。”
柳余脸上笑眯眯,身体却向蘑菇屋的方向退了退。
她变羊这件事十分私密,除了她和盖亚,照理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可路易斯知道了。
莫非他一直在跟踪她?
可他上不了图书馆三楼……
“噢弗格斯小姐,您这样见外,可真是让我伤透了心,要知道我们可是这世上最合作无间的伙伴——”
“——抱歉,路易斯大人,我们可不熟。”柳余打断他,“如果不是来付赌资,您还是请回。”
“弗格斯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绝情。要知道,就在昨晚,我还帮您解决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事……噢别这样看我,路易斯十世的嘴巴可是很紧的,我发誓,这件事值得另外十杯血。”
葡萄架下,路易斯那张脸看起来真诚无比。
“那恐怕要让路易斯大人失望了,我既不感兴趣,也无法再给您十杯血。倒是您刚才的话,”她顿了顿,“……小羊羔,是什么意思?”
“您那小情人今天抱了一只小羊羔大摇大摆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很不幸,路易斯十世的鼻子很灵,弗格斯小姐身上,”路易斯一步一步地走出葡萄架,阳光下,他那苍白的皮肤更显出病态的、又高贵的美感来。
他凑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噢,就是这个味道,粉红色的小羔羊。”
柳余:……
变态。
路易斯此时的表情,让她想起曾经在普法栏目里看到的失足少年,他们渴望某种白色粉末时,也是这样的。
“您疯了?”
她下意识看了下左右,还好,没人。
“即使您疯了,我也没兴趣陪着您一起疯。”
“胆子真小。”
路易斯一阵笑,“……弗格斯小姐是怕这消息传到您那情人的耳朵?噢,放心,我会和他们说,路易斯十世无比爱慕弗格斯小姐,按捺不住才翻墙进来表白。怎么样?和那晚我要将您带走的举动是不是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抱歉,我拒绝。”
柳余冷冷地道。
可路易斯似乎对自己这个主意十分满意,自说自话地就决定了。
“以后就这样,我霍奇·路易斯,弗格斯小姐疯狂的爱慕者和追求者,噢非常棒,就这样决定,以后我再出现在弗格斯小姐身边,也就有了理由。”
“……路易斯大人就不怕娜塔西伤心?”
柳余反问。
达摩克利斯之剑还高悬头顶,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任何三心二意之举,即使一开始获利,最终,也还是会走向失败。
一个盖亚,已经很难应付了。
路易斯微笑:
“娜塔西不也爱慕您的莱斯利先生么?”
他道:
“我想,她一定能理解,何况……这只是做戏。弗格斯小姐这样的女人,我可喜欢。”
柳余不打算和这个重度中二主义患者继续纠缠:
“路易斯大人,在这之前,您是不是该先将上次赌输的‘迷幻术’交出来?”
“噢弗格斯小姐,您真心急。”
柳余却左右看看,率先往葡萄架下走去,那里是视线盲区,密密麻麻的葡萄藤将整个空间罩得阴暗而潮湿。
她站定:
“我相信,尊贵的路易斯十世不会反悔。”
“噢当然,”路易斯看着她,“路易斯家族荣耀不可侵犯。不过,在这之前,先来一杯血。”
“我去拿杯子。”
柳余抬脚要往里去,肩膀却被人把住了,路易斯凑到她脖子后,深深嗅了口气:
“不需要杯子。”
他冰冷的獠牙抵住她的脖子。
柳余下意识想要拍出右手——
可手腕上的记忆珠和羽毛不见了。
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一定是在她变羊时掉了。
是掉在了图书馆三楼,还是被盖亚捡到了?
可盖亚看起来毫无异样。
如果记忆珠被他得到了,他就会恢复记忆……就会知道,是她挖了他的眼睛。
“噢,弗格斯小姐身上终于没有那讨人厌的气息了。”
路易斯却没有继续。
他退开了,绕到她面前,对着少女那煞白的脸色:
“真难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弗格斯小姐,居然会害怕。”
“当然会怕。”
柳余话挤出牙缝,“路易斯大人,我去给您取杯子。”
柔弱的少女激起了猎人的一丝怜惜。
路易斯难得放过了她:
“今天就算了,迷幻术……”
他叽里咕噜念了一串,见她迷惘,又重复了两遍,在柳余记住的时候,眼里出现了赞叹:
“弗格斯小姐不愧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
他顿了顿:
“比娜塔西记东西,可快多了。”
柳余却在细细感受这段口诀。
是的,她用“段”来形容。
光明弹是一句,变羊术两句,反变羊术三句,可这“迷幻术”却有十句,发音也复杂得多,即使能顺畅地一次性念出来,也要花费将近三四分钟时间。
三四分钟,能干什么?
够一个人,从星月桥头,走到星月桥中了。
柳余终于能够理解网游中那些魔法师为什么要找战士当盾了。
越是厉害的魔法,读条时间就越长,也就越容易被人打断——念口诀的期间,即使来个孩子,对着她后背这么轻轻一拍,她的“迷幻术”也就被打断了。
“很难,是不是?”
路易斯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
“路易斯大人学了多久?”
“跟着那人……恩,三天。”
路易斯说起“那人”时,脸上的表情不太好。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怕被打断?弗格斯小姐您的默法,用起来很不错。记住气息,当身体适应那种感觉时,自然就使出来了……但我得提醒您,迷幻术,是有风险的。”
“风险?”
“只能对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使用,比如说娜塔西,她比较柔弱……我?我就不行……强行用的话,好一点,是头痛上几天;差一点,就直接变成疯子……我可不想弗格斯小姐这样有趣的人变成疯子。”
柳余若有所思地点头——
换句话理解,就是不能越阶挑战了。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路易斯倒是难得的耐心,看她完全理解了,才化成一蓬浓雾消失在了葡萄架里:
“弗格斯小姐,后天见!”
柳余明白他的意思。
后天,有礼仪课。
她心事重重地进了房间,灰斑雀竖着脑袋往门外看,一见她,立马就躺平了:
“斑斑……”
[贝比……你再晚一点回来,就只能看见斑斑可爱的尸体了……]
柳余:……
“斑斑,你上次偷藏了许多谷子。”
“斑!”
[你怎么知道?!]
“哼我什么都知道。”
柳余戳了戳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私心里觉得,斑斑比那尊贵的光明神化身可要可爱多了。
她往笼子里倒了点清水,添了点谷子:
“斑斑,我出去一趟。”
“斑!”
灰斑雀凄厉地喊了一声。
[你又要走?!]
“是的。”
斑斑跳脚:
[……贝比!斑斑都看见了!昨晚你变成了一只小羊,幸福地躺在了伟大而仁慈的莱斯利先生怀里!重色轻友!居然不带斑斑!斑斑恨你……]
“斑斑,你是只公鸟。”
柳余面不改色地提醒他,推门出去,沿着去图书馆的路一路找去,也没找到手串,图书馆三楼的钥匙在盖亚手里,她上不去,等回来时,天已经黧黑。
随便吃了点小食,洗漱完,无视斑斑的吵闹就躺下了。
她决定明天再去一次图书馆三楼,好好找一找——
至于问盖亚,她却想都没有想。
她可不想引起盖亚的注意。
第二天,上完神术课和击剑课,柳余又缠着盖亚,上了图书馆三楼。
难得晴朗的天气,她将窗帘全部拉开了。
看向角落看书的少年。
“盖亚,你可不能将我变成羊。”
她郑重地警告他,“我不喜欢。”
阳光正好,少年难得不看书。
他靠着窗,手肘支在窗台上,白色的绸衫被阳光照成浅浅的金色,银发与碎金交错,像是梦幻的剪影:
“贝莉娅,上次,可是你自己变的。”
“那不管,反正……我不喜欢。”
少女嘟囔着嘴,像是闹脾气一样,气冲冲走到上次坐的桌前,踢了下凳子,“就是这儿!你在这儿,骗我当了羊。”
长凳在寂静的空间中,与地板摩擦,发出一阵长长的让人齿冷的声音。
柳余趁机看了看附近。
桌下,没有。
凳下,没有。
后面的书柜,也没有。
“贝莉娅,一位淑女,可不会拿凳子出气。”
咦,找到了。
柳余在第二排书柜底下,看到了一小截羽毛样的东西,另外的一大半,藏到了里面。
别急。
她告诉自己,缓缓走过去,用裙子挡住。
“盖亚,我可不要做淑女,”她不失时机地表白,“如果有人来跟我抢你,我会丢下白手套,和她狠狠打一架。”
“可我不属于你,贝莉娅。”
少年轻轻地叹息。
他连叹息时,都是美的。
那如精灵一样精致的脸上,眉目温柔而安静 。
“可你也不属于别人,盖亚。”
金发少女笑眯眯地,“在这之前,我有权利追求你。”
“而且……”少女俏皮地,又带点可爱的,“我觉得,你有点喜欢我了。”
这时,盖亚已经坐了下来。
他并未回答,纸张的沙沙声响起,仿佛再一次沉入了书中世界。
柳余“啊呀”了一声,故意往下丢了块卢索,卢索“咕噜噜”往书柜下滚去。
她蹲下身,手往书柜下一模,嘴里还在问:
“盖亚,你总是来这儿,你想要知道的,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这时,她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没有,不过我想,圣殿应该有我要的答案。”盖亚道,“贝莉娅,我会去圣殿。”
“你是说,你要参加神圣选拔?”
啊,摸到了。
柳余漫不经心地道:
“那很好啊……”
“不,布鲁斯大人直接举荐了。”
少年安静地道,“我不必参加。”
柳余:……
这挂逼。
她收回手。
缀着斑斑羽毛的手链带出,“丁零——”,一块铁片被钩了出来。
锋利的铁片划过少女柔嫩的掌心,盖亚抬起头:
“贝莉娅,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柳余连忙将手链和铁片藏了起来,“……被刮到手了。”
脑中却忍不住回想着刚才铁片上的字:
很模糊……像是某种古老的神秘的字……
不,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柳余拼命回忆,就在盖亚起身向她走来时,突然想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盖亚第一次带她来图书馆三楼时,辨认出的、据说是十万年前早就失传的上古神语。
……指间被划破的地方,开始热辣辣地疼痛起来。
柳余隐约有种直觉,这块铁片,很重要。
想起路易斯,难道他要的 ,也是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