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救她

一刻钟后,便到了裴行安说的时辰,外面悄然无声,他遗憾地看向缇宁,“他果然没有来啊。”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死法,这个我可以满足你。”

缇宁往后退到了木柱后,努力笑着说:“我选择不死。”

裴行安点点头,“那我帮你选了。”他拿出他刚刚放在一边的长刀。

缇宁喉头猛地滑动了下,冰冷的剑刃散发着冷冽的寒光,缇宁心跳都快没了,眼见裴行安要走到缇宁眼前了,门外响起一阵厮杀声。

缇宁骤然扭头看去。

裴行安也看向门外,不过瞬息,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被杀死,裴行越抬手推开门。

暮光之下,裴行越一袭黑袍,逆光而入,缇宁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管裴行越以后怎么欺负她,她都不在心里骂他了。

裴行安打量了下裴行越,意味悠长地说:“没想到你竟然来了,裴行越。”

“不过你来了也没什么用。”裴行安看向缇宁,“她可是恨你若狂,一直鼓动我放了她回去杀你。”

缇宁藏在木头柱子后露出整张张小脸,否认道:“四爷,我那是想骗他放了我,给你通风报信。”

裴行安闻言,冰凉的目光嗖嗖射向缇宁,缇宁朝裴行越的方向挪了小半步,“裴二爷,自救是人的本能,你自己蠢不能怪我啊。”

裴行安冷哼了一声,他抬眸看向从始至终无动于衷的裴行越。

裴行越黑色的袍子被初春的寒风刮的猎猎作响,有几缕碎发甚至吹到了他的脸上,他轻轻地笑了声,“你原来不是只把许走珠当工具吗?怎么?她死了你反而难过了。”

“一个工具而已,死就死了,我怎么会难过。”裴行安咬牙道。

“是吗?”裴行越反问了一句。

裴行安脸色瞬间惨白,他喜欢许走珠吗?她不过是他击垮裴行越的一个工具,裴行越和他明明都非嫡出,且裴行越生母身份比他还低贱,为什么他就能当世子,而他只能是二公子,这不公平,所以他勾引了傻乎乎的许走珠,她是许氏看好的世子妃,他可以利用她打击裴行越。

但却没想到她这么没用,不过就是被骂了几句,便自裁而亡。明明只要他赢了,那些流言蜚语什么都算不得!

真蠢啊!这么愚蠢懦弱的人他怎么可能喜欢她。他最多不过几分惋惜而已。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裴行越,他明明知道还纵容一切。

“你也就只会说这些话。”裴行安冷哼了一声。

裴行越不置可否,裴行安时至今日,竟然都还在自欺欺人,若真是不喜欢许走珠,今日他应该会让埋伏在外的侍卫来刺杀他,而不是自己来杀他,不过这么蠢倒也符合他的人设。

想着,就见裴行安朝他拔出长剑。

缇宁躲在木桩后面,她害怕,但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一幕,裴行安的腿脚有些不利落,但耍起长剑来剑锋凛冽,动作敏捷。至于裴行越缇宁看他杀人看的太多了,缇宁对他有底,但这并不代表缇宁就此放心了,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直到猛地一下,裴行越肩膀被裴行安刺中,倒在地上。

缇宁瞳孔骤然一缩。

裴行安冰冷的长剑架在裴行越的脖子上,只要轻微用力,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四弟,你输了。”裴行安咬牙切齿地说。

裴行越脸上挂着笑,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然后呢?你要杀了我?”

裴行安眯了眯眼,见直到此刻裴行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他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人,对生死也不甚在意,裴行安冷嗤一声,“我做人不像你,斩草不除根。”

缇宁的心跳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裴行安抬起拿着刀的手,缇宁浑身一软,但留在这个时候,裴行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四肢僵硬,一动不能动。

裴行越慢吞吞地站起来,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剑尖往裴行安一戳,裴行安便猛地向后倒去。

“裴行越!”裴行安愤怒道,“你用毒。”

“你不也在你的剑上抹了毒吗?”裴行越看了眼他身上几条泛青红肿的伤口,漫不经心地说。

“你……”

“把你埋伏的人叫出来吧。”裴行越笑着看向地上的裴行安,“再不叫,可就没机会了。”

缇宁呼吸一窒,竟然还有埋伏的人。

像是察觉到缇宁陡然又紧张起来的情绪,裴行越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话,“不过就是我再多杀几个人而已。”

缇宁:“……”

裴行越一身黑袍,血渍的颜色若不是离得近,根本难以发现,但缇宁在刚刚这场让她心跳失控的打斗中,看到他受伤,刚刚又听说剑上竟然有毒,她赶紧劝他,“四爷,要不你别打了,我们用裴行安威胁他们。”

裴行越听罢,偏头看向缇宁,俊美的脸上浮现温柔至极的笑容,笑容里全是疯狂和扭曲,“那可比杀人没意思多了。”

缇宁:“……”

话刚结束,裴行越转过身,朝门外走去,缇宁也想和跟上去,脚刚刚动了下,缇宁便听见一阵刀剑厮杀的声音,她捏了捏自己纤细而毫无攻击力的胳膊,放弃了支援的想法,留在了房间里。

缇宁把裴行安掉落在地的长剑拿了过来,刚拿起来险些重得她摔了一跤。她躲在木屋里透过缝隙朝外面看去,只是视野有限,经常看不见什么东西,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变小,缇宁咬着牙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一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缇宁心惊胆战地扭过头,入目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长刀,他缓缓走了进来,缇宁后背紧紧地贴在木墙上,祈祷不要被发现。

那个面具人却冲着她看了过来。

缇宁浑身一软,面具人却缓步走了过来。

黑衣人距离缇宁越来越近,缇宁脑袋里有什么觉得怪异的东西一闪而过,她默默握紧了那把过重的长剑,冷静地盯着面具人。

面具人轻轻笑了一声。

缇宁愣了下,顿时有点气恼。

裴行越揭开面具,露出他那张有些过分白的脸,“走吧。”

缇宁的气恼顿时没了大半,算了算了,逃命要紧。

她朝着躺在地上的裴行安瞥了眼,问道:“他呢?”

裴行越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但神色清明,缇宁不知道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这毒是就让他僵硬一会儿,还是会弄死他。

“他啊。”裴行越仿佛想了下,才想好怎么处理裴行安,他拿着长剑走了过去,用剑在他身上又捅又戳,缇宁默默扭过头。

片刻后,那些声音结束,缇宁转过头,裴行越也刚好看过来,四目相对,缇宁立刻冲他跑了过去。

出了小屋,入目是高山深林,暮色昏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入缇宁鼻端,缇宁瞥了眼地上尸横遍野的尸体,她看向裴行越,离得近,她不知道那么浓郁的味道是裴行越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还是从地上的尸体传来的,她说:“我们赶紧下山吧,天要黑了。”

裴行越看了她一眼,抬脚走了,缇宁赶紧跟上,山林里树木高大,再加上此时渐近日暮,不过片刻,缇宁视野范围越来越小。

这个时候,裴行越突然停下了脚步。

缇宁赶紧小声问:“四爷,怎么了怎么了。”

裴行越靠着一颗树坐了下来,视线昏沉,缇宁发现他的唇得有些过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缇宁担忧地说:”四爷,你伤的重吗?你的侍卫你的暗卫呢,要不叫一个出来帮忙?”

她伸手想扶裴行越,又担心他拒绝。

裴行越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就来了我一个而已。”

就他一个?

缇宁陡然紧张了起来,她回望了眼才离开的山坳,“那,那他们都死了吗?”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她可一个都打不过啊。

“没有都死。”裴行越仿佛心情挺好,还能回答缇宁的问话。

缇宁呼吸快了快。

裴行越跟着回味地说:“裴行安没死,我弄瞎了他的双眼,割了他的舌头,挑断他的手筋,砍断他的双腿。”

“死多么幸福,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让人痛苦。”

缇宁:“…………”她不得不承认生不如死比直接死了更痛苦。

“那我们快走吧。”缇宁望了望黑黢黢的山林,一种恐怖感油然而然,“说不准等会儿天黑了会出现各种猛兽。”尤其是裴行越受了伤,血的味道更容易吸引它们。

话落,她也顾不得想裴行越会不会拒绝,准备伸手扶起他,裴行越却摇了摇头,缇宁茫然,他茶色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走吧。”

缇宁:“????”她摸了摸发冷的耳垂。

“四爷,你说什么?”

裴行越看着缇宁的脸,雪白的小脸沾了灰扑扑的灰尘,发髻乱蓬蓬,珠花摇摇欲坠,邋遢又不干净,但一双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从始至终没有失去任何色泽,花瓣样的小嘴紧紧抿着,透露出几丝不安来。

裴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唇角又溢出几丝鲜血来,他冲着缇宁招了招手。

没有说话,缇宁却懂了他的意思,她在裴行越的面前蹲下,裴行越带着鲜血的手指滑过缇宁的脸,缇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时不时在周围扫过,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裴行越想,她一直都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思及此,裴行越笑了一声,全身宛若千刀万剐,他的神色却异常平静,“阿宁,不要让我后悔现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