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缇宁上了回京的马车。
路程走到一半,有丫鬟来说瑞王妃不舒服,瑞王妃就是宋云昭,登基几天就死了的裴行绰的嫡妻。
虽然也是死之前也被人叫过皇帝,但到底是没举行登基大典的帝王,连属于他的年号都没有一个,裴行越封了他个瑞亲王,跟着先皇安葬在皇陵之中。
宋云昭没出嫁的时候长居皇宫,那一年缇宁和她的关系挺好,虽说她和裴行绰有政治联姻的因素在,可婚后缇宁每次见她,她脸上的喜欢都告诉缇宁这场婚事是她自己先满意的。
得知她不舒服,缇宁先问了丫鬟可有请太医瞧瞧情况。
婢女道:“说娘娘是思虑过重,伤了心神。”
缇宁上了宋云昭的马车,见人脸色有些苍白,缇宁坐在一边建议道:“云昭,要不我们先停下休息几日,等身子骨好了再回去。”
整个车队不可能为了一个王妃轻微的不舒服而放缓进程,但是她们慢些走,却不碍事。
宋云昭摇了摇头:“没事,何况明天中午就能到京城了,也就懒得半路停了。”
缇宁见她不是很勉强,也就没有再劝。
宋云昭看了她两眼,咳嗽了一声,突然问:“缇宁,你什么时候搬出皇宫?”
缇宁呼吸一窒,“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的公主府不是已经修好了吗?离瑞王府也近,搬出来后我也好找你说说话。”
缇宁的公主府在裴隆生前便修葺好了,完工时恰是裴隆重病之时,缇宁没心思去看,但早前去看过,府里的修葺无一不精致。
“这个,这个再说吧。”
宋云昭闻言,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缇宁眉心微皱:“云昭,你有什么话想说?不妨直说。”
宋云昭垂眸想了一会儿,仿佛在深思,过了片刻她抬眸,眼神紧紧地盯着缇宁,“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缇宁眼皮子微微一跳。
“缇宁,你和陛下……”
缇宁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这些事竟然宋云昭都听说了,她本来还以为是那天两个小宫女发散思维想得多。
其实也不怪缇宁这么想,这段时间她的心力都分给了裴隆的后事,裴行越虽然时常来找她,但来了就走,他也没在她哪儿留宿,都是白日里。
可是未婚的新帝一日三次出入长公主的寝殿,再加上宫里的人多练就了一双锐眼,于是那些话也就传了出来。
“云昭,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缇宁勉强地笑了下。
宋云昭盯着缇宁的神色,猛地握紧了拳头,脸上温柔贴心地说,“缇宁,我听你的。”
说完话,宋云昭垂下头,她的夫君本来该是帝王,她应该是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可如今……
宋云昭她在权势里长大,和裴行绰成婚后府外的事情他也没有瞒着她,她有着不错的政治敏锐度,裴行泽虽一直有意于皇位,不会乐意裴行绰登基,造反的事情他在某些情况下也能做出来,但裴行绰突发恶疾才是一切的源头。
如果裴行绰没有突发恶疾,裴行泽没有那个胆量敢直接篡位登基。
许多人都以为裴行绰染疾是裴行泽下的手,且因为裴行泽中途造反,他打着清君侧的名头用最少的代价坐稳了这个皇位。
所以,最终得利者是裴行越。
既如此,谁是谋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也就显而易见。
思及此,宋云昭看了眼缇宁,遮住了眉眼里的纠结。
翌日午后,马车进了京城,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到了皇宫。
回到皇宫,缇宁发现宫里有了些不同,临走之前,皇宫里还遍是白布麻衣,如今宫里的白幡都取了下来,宫女的衣裳也不是孝服麻衣了。
缇宁在自个儿宫殿沐浴更衣后,正准备梳发。
瑞草进来禀告道:“殿下,枕玉姑娘在宫殿门口侯着。”
缇宁顿时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画卷细心合拢,“带她去花厅。”
裴行越登基,枕玉自然成了整个皇宫的头号红人,缇宁也见了她几面,不过从来都没有叙过旧。
枕玉一身女官衣裳坐在花厅里,脸色依然严肃,和几年前她初见时一般无二。
见缇宁出现,枕玉先请了个安。
缇宁说请起,又问是什么事。
枕玉望着缇宁,特别想弄清楚她的心里想法,过了片刻后她道:“陛下今日不曾用午膳。”
缇宁眨了眨眼,“枕玉姑娘,出门东走右转再往西,是御膳房的位置。”
“殿下,你明白奴婢的意思。”枕玉强调。
缇宁理智地道:“不明白。”
枕玉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有点奇怪缇宁的反应。
缇宁明白原因,但她这两年,的确是有些被裴隆给宠娇了,不在是从前那个裴行越动一下,她便战战兢兢的缇宁了。
一盏茶后,见缇宁没有改口的意思,枕玉施礼告辞。
两刻钟后,玉萍到了御书房,御书房鸦雀无声,她抬脚入内,内里针落可闻,只除了轻浅的呼吸声。
枕玉抬起头,她的主子歪坐在最上首的龙椅上,衣襟微敞,龙座周边扔着几本奏折,但紫檀木卓案上的奏折整齐洁净,看来地上的是主子看了后随手往地上一扔的。
裴行越又浏览完一本阿谀奉承的奏折,骂了句无聊,把奏折随手一扔,之后他缓缓抬起眼,散漫的眸光看向枕玉。
枕玉只好把把缇宁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话罢,她赶紧低下头,因为她家主子肯定得生气,至于生气了的后果,她决定提前为缇宁念南无阿弥陀佛。
想着,便见裴行越慢慢地站了起来,阔步往外走,枕玉赶紧跟上。
她得花两刻钟的路程,裴行越一刻多钟便走到了缇宁的宫殿门口,宫婢们连忙磕头行礼。
已是日暮,瑞草刚摆了晚膳,缇宁刚用了两口豆腐,便听到叩见陛下四个字,她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瑞草赶紧出了门。
一走出去,便见年轻的陛下冷着脸走了过来,瑞草正准备行礼,便见他阔步进了膳厅。
缇宁倒很冷静,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到了自己跟前,缇宁才当下玉箸。
“陛下怎么来了?”缇宁笑着问。
裴行越却盯着她,居高临下地盯着缇宁,但眸子里混杂了许多情绪,有缇宁看的懂的,也有看不懂的。
正看着,缇宁忽然见裴行越从怀里摸了个药瓶,倒出两颗药丸,道:“张嘴。”
“那是什么?”
裴行越脸上的冷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温柔到极致的笑意,“让人乖乖听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