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进来后,听了贺文璋关于铺盖的疑问,心里有些好笑。
这才哪到哪?大爷都开始想睡一个被窝的事了?
她恭顺地垂下头,说道:“奶奶如今病着,大爷也还吃着药,身子没有结实到如常人一般。所以,奴婢便铺了两套被褥,还跟从前一般。大爷若想撤下一套,需得常大夫点头才是。”
她当然不是疏忽了,居然没想到撤掉一套被褥,让他们夫妻两个亲亲密密的,感情更好。
当初是侯夫人下的令,让两人各睡一个被窝。这不是小事,翠珠不会擅自主张,去撤掉一个,而如果贺文璋提出要撤,她还会阻拦。
这事需得常大夫和侯夫人都点头,才能去办。
贺文璋听了,顿时冷静下来几分。是他心急了,居然这就想跟媳妇睡一个被窝。
“嗯。”他面上淡淡,对翠珠挥挥手,“退下吧。”
翠珠恭顺地道:“是。大爷和奶奶还有其他吩咐,便唤奴婢。”说完,轻声退下了。
贺文璋转回头,就发现于寒舟已经坐进被窝里了,正仰头冲着他笑。他脸上一热,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才慢吞吞地往床边走。
“我不是……”他想解释什么,但是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忽然不想解释了。上了床后,他坐进被窝里,偏头看她,温润的眼睛里含了几分委屈,轻声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一个被窝?”
他想揽着她睡。
下午的时候,他尝过那感觉,简直太美好了。仿佛全世界都被他抱在怀里,是那样的安稳而满足。
“会的。”于寒舟便劝他道,“等你好了,我也好了,咱们都不生病了,就可以了。”
贺文璋没被她揶揄笑话,面上便不觉着很难为情了,反而因为她柔声轻语的安抚,心里涌起冲动,想要抱她一下。
嘴唇动了动,他到底没好意思说“我想抱你一下再睡”,他今天已经得到很多了,不能再妄想更多。
于是他道:“嗯。不早了,我们安寝吧。”
两人便簌簌躺下。
因为白日里说了不少话,这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在安宁和静谧中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贺文璋的被窝里传来簌簌的轻响,昏暗中他轻声道:“舟舟?你睡着了吗?”
“嗯?”于寒舟发出含混的声音,她快睡着了。
安静片刻后,贺文璋轻轻的声音响起:“你把手伸出来。”
半睡半醒中,于寒舟没有多想,把手伸出了被窝,也发出簌簌的声响。而后,就感觉到被一只瘦削单薄但却温热的手握住了。
她微微醒了几分,有些好笑:“现在能睡了吗?”
没有被媳妇骂“不要脸”,贺文璋的脸皮又厚了几分,索性有夜色掩饰,他面上的窘迫就没怎么露出来,轻咳一声,说道:“嗯,睡吧。”
他握着她的手,终于心里安稳,很快睡着了。
于寒舟却没有再睡。而是等他睡熟后,悄悄把手抽了出来,然后把他的手塞回被窝里,才睡下。
次日一早。
两人先后醒来,相视一眼,俱都想起昨日的事,纷纷一笑。
“昨天睡得好吗?”贺文璋先问道。
于寒舟轻轻点头:“挺好的。”又扶了扶额头,感受了一下,说道:“我觉着今日精神好多了,头也不昏沉了。”
贺文璋很高兴,但还是说道:“不能掉以轻心,你昨日早上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吃过饭就不舒服。今日也不许多吃,只用一日三餐,及常大夫给你开的药。”说完,又许诺道:“等你好了,就让文璟从福源楼订席面,给你解解馋。”
于寒舟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你说我馋。”
贺文璋张了张嘴巴,有些无措,说道:“我,因为我不能吃东西的时候,就,很馋,我觉得你也应该是……”
“哼!”于寒舟打断了他。
贺文璋更加无措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听,这时候就很想翠珠在,翠珠每次都能给他描补。
“我们起吗?”他试着转移话题,“如果你不想起,再赖一会儿床也行,我,我跟你一起赖床。”
于寒舟仍旧是:“哼!”
贺文璋这下真的没办法了。
他知道他得罪她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哄。他有些怨怪自己嘴笨,不禁爬起来一些,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去晃她的肩膀:“你别生气了。”
“要不,我今天给你梳头吧?我会梳好些样式。”
她的肩头软绵绵的,贺文璋一开始只是想获得她的注意,这时不禁手指握了握。
“啪!”
发现他小动作的于寒舟,好笑又好气,拍开他的手,坐了起来:“你别占便宜啊!”
贺文璋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无地自容,很不想承认,就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道:“啊?”
“哼,装傻。”于寒舟就道,“我们说好的,现在不做夫妻,待你身子大好了,我们再提此事。”
昨天说得清清楚楚,他大概没听进去,现在就跟她腻腻歪歪的。
“哦。”被提醒了的贺文璋,垂了垂眼睑,心里有一丝丝失落。他的确是忘了这事,而且恐怕要她每天提醒他好多遍,因为这个真的很难记住。
他如今满脑子都是“她是他媳妇”,“她喜欢他”。
“我记住了。”他点点头。记不住又怎样?大不了再被打手。
她下手轻,打过来又不疼,随她打好了。
因着两人都坐起来了,就没有再赖床,而是起了。
贺文璋说到做到,果然不许丫鬟给她梳头,而是自己拿过梳子,坐在她身后,为她挽发髻。
他自从第一次摸到她的头发,就很想给她梳头,每天站在一旁看丫鬟的手势,早就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今天终于心愿得偿,他兴奋极了。
“咱们大爷真是聪明,从来没给女子梳过头,竟然也梳得像模像样。”
“何止?瞧着比奴婢梳的还好些。”
丫鬟们站在一旁,又开始了吹嘘。
而她们也没吹错,因为贺文璋虽然一开始有些生疏,但是很快就弄清了窍门,给于寒舟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璋哥好本事。”于寒舟对镜欣赏着,发出一声赞叹。
这一句,比丫鬟们的吹嘘加起来还让贺文璋高兴,柔声道:“你喜欢的话,我日日给你梳头。”
话落,就听梳头丫鬟佯作哭道:“大爷抢了奴婢的事,叫奴婢做什么呢?”
贺文璋才懒得哄她们,一抬手不耐烦道:“出去,出去,都出去。”
把人往外轰。
丫鬟们咯咯笑着,都出去了,不一会儿端了饭菜进来。
贺文璋和于寒舟一起吃了早饭,又一起吃了药,因觉着头不沉了,于寒舟便叫丫鬟把针线筐子拿来,接着做手帕。
一共十二对手帕,婆婆和母亲各六对,一定得在年前绣好才是。
“璋哥去看书吧。”于寒舟就撵他。
贺文璋刚刚跟她确定了心意,最是情浓之际,一眼也舍不得离开她。但是知道她有要事做,也就不好打扰,起身去书房了。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
于寒舟的风寒全都好了,常大夫来给她把脉,还说道:“到底是年轻人,好得利索。”
前些时候,侯夫人也染了风寒,结果缠绵了一旬有余。
“是您给开的药方好。”于寒舟就道,然后让丫鬟送常大夫回去。
贺文璋手一挥,没叫丫鬟上前,自己去送常大夫。
常大夫就知道他有话要问,慢吞吞地往外走,出了长青院的门,斜眼看过去:“什么事?”
贺文璋脸上微热,定了定神,又清咳一声,正正经经地问:“我想问您,我……几时能跟妻子同寝?”
同寝?
常大夫心里咂了咂,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然后摇摇头:“还早呢。”
“最早是什么时候?”贺文璋急急问。
常大夫想了想,道:“两年吧。”其实他想说三年的,但那是普通人家,像侯府这样的人家,什么珍贵的食物药材都有,若是照顾得好,两年也就能跟正常男人一样生活了。
贺文璋听了,不免有些失望:“两年?不能再早些吗?”
他甚至问道:“那,不夜夜同寝呢?”说到这里,他脸上发热,强忍着羞窘,清了清嗓子,又道:“偶尔同寝一次呢?”
见他如此执着,常大夫惊讶极了!
他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反问道:“偶尔?偶尔是多久?”
“一个月?”贺文璋试探着问。
常大夫听了,不禁仰头哈哈笑起来,半晌他止了笑,斜眼看着贺文璋道:“你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