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吓了一跳,但是回过神后,就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女婿如今能抱着一个四岁的孩童走过来,可见是比从前好多了。
“快起来。”脸色恢复过来的安夫人,面上挂着慈爱的笑容,连忙叫起。
贺文璋和于寒舟便起来,然后又跟大哥、大嫂、二哥、小弟拜年。
安大哥、安大嫂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安小弟也还好,唯独安二哥,看贺文璋的神色仍旧能感觉出来不待见。这还是看在过年的份上,安二哥收敛了许多。放在平时,简直要用鼻孔看他。
安二哥始终不待见贺文璋。他好好的妹子,为了这么个男人,变得疯疯癫癫,连他的话也不听了,让安二哥始终记在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昨日安夫人劝他,说颜颜如今变沉稳了,还懂得孝敬长辈了,叫他看在这个份上,也别跟贺文璋计较了。但安二哥一点也不觉得宽慰,反而更憋闷了——妹妹在家的时候,就疯疯癫癫的,嫁去他们贺家,就变得沉稳可靠又孝顺了?显得他们贺家会教人是不是?
他不待见的表情是如此明显,贺文璋又是敏感的人,自然察觉出来了。他装作没察觉的样子,微笑着跟岳父和大小舅子说话。
其中,跟安二哥说话尤其多,并且尤其客气:“说起字来,我想起颜颜常和我说,她最喜欢二哥的字,称之疏狂、豪情,一看便是大丈夫。”
安二哥不为所动,一脸漠然。
不一会儿,说起过年的事,贺文璋又道:“颜颜对我说,往年二哥常常买了很漂亮的烟花给她看,她最记二哥的情。”
安二哥想起从前过年的情景,脸色不禁放缓了少许。
就听贺文璋又道:“只可惜,嫁人后就不能跟从前一样了。”他的脸上带了一点惋惜,还有郑重的表态:“不过,二哥尽管放心,以后有我对她好。我还允诺了她,元宵节时带她去看花灯。”
安二哥:“……”
刚刚缓和的神情,顿时又落了下来。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喝茶。
这就不太像话了,安大哥忙打圆场道:“颜颜性子骄纵,希望文璋多多包容。”
这下贺文璋可有话题了,下巴微微抬起,眼里闪动着微光:“怎么会?她最是温柔体贴细心的,上尊敬父母,下爱护兄弟,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赞她宽厚明理,我母亲对她最是喜欢,每逢出门做客都要对人说,大儿媳孝敬懂事……”
安家众人:“……”
是他们家姑娘吗?这是别人家姑娘吧?
一个个觉得贺文璋生病都生到脑子里去了,那样一个骄纵的人都能夸出花儿来。
偏偏安夫人和安大嫂常常出门交际,又或者在家里办宴会,往来的人家当中,居然还真的听到侯夫人夸大儿媳的种种。
这真是奇事。
有时候安夫人都觉得,侯夫人大抵是没见过真正温柔娴淑的好姑娘。
又或者是臭味相投,毕竟侯夫人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不管怎么样,女儿在夫家受到看重和喜欢,总是让人心里舒坦的,就连安二哥的神情都在不知不觉中放缓下来。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到了午饭的时候。
贺文璋主动提出道:“我带了两瓶好酒,岳父大人不妨尝一尝?”说话时,他两手搭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口吻很是谦逊:“我如今也能小酌两杯了。”
安大人和安大哥面面相觑。
片刻后,安大人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是好酒,自然要留着我私下里品尝。”
虽然过年讲究热闹,待客更要热情一些,可是今日安大人宁可不那么热闹,只要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天。
他也不想叫女婿觉得没面子,说道:“我藏有一罐好茶叶,是清山寺的住持送我的,一般人来了我可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他,今日文璋来了,我便拿出来,大家都尝尝。”
安小弟怪叫道:“父亲竟然藏了这等好茶叶不给我们知道!”
“怎么?你有异议?”安大人看他一眼。
安小弟连忙摇头,转而看向贺文璋笑着说道:“今儿沾了姐夫的光了。”
事已至此,贺文璋还能说什么?只得笑着道:“那就多谢岳父大人款待了。”
安大人便起身,亲自去取茶叶。
离开众人视线后,安大人微微摇了摇头。都说女儿家是娇客,他们家相反,姑爷才是娇客。
一顿饭平平稳稳地吃下来了。
眼见姑爷脸不红,气不喘,饭间甚至都没有咳嗽一声,安家众人才终于相信他好多了。
饭后,贺文璋照旧要午睡。于寒舟把他送至自己出嫁前的闺房,看着他躺下,才出了门,跟安夫人和嫂子说话去了。
小侄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块枣糕,正小口啃着。在他旁边,奶娘很是无奈:“轩哥儿,你吃了不少了,歇歇吧。”
轩轩摇头,含混地道:“不,我要多吃点,就会像姑父一样好看。”
奶娘不懂多吃和长得好看有什么关联,安夫人和安大嫂也不知道,只有才进来的于寒舟知道这缘故。
笑了一声,走过去坐到轩轩旁边,说道:“你姑父也不是吃一顿两顿就好看的。他是每天按时吃饭,乖乖吃饭,母亲叫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才长得好看的。”
“是这样吗?”轩轩听后,犹豫了下,把枣糕递给奶娘,不吃了。
奶娘把枣糕放回盘子里,连忙拿帕子给他擦手。
于寒舟这才解释起来,为什么轩轩觉得多吃饭就会长得好看。说完后,被安夫人在胳膊上打了一下:“就你鬼点子多。”
于寒舟就嘻嘻地笑。
一时说起家常来。
三月份,安二哥的媳妇要进门。到年底,安小弟的媳妇也要进门。但是还有更着紧的,那就是过了正月,安大哥要调去外地任职,大嫂跟不跟去还没定下来,因为大嫂的肚子里可能又有了。
安家这一年的事情不少,安夫人说着就揉眉心。于寒舟帮不上忙,就坐一边吃瓜子听着。
然后安夫人把注意力放她身上了:“我瞧着璋儿好了不少,你们几时圆房?可提上日程了?”
于寒舟也不害羞,照旧嗑着瓜子,说道:“只要人活着,什么时候不能圆?”
等贺文璋好了,他们圆房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长心的玩意儿!”见她一点也不着急,安夫人看不过去,伸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你几时不叫我操心!”
于寒舟捂着胳膊,委屈道:“母亲冤枉我,我现在好好的,怎么就不长心了?”
安夫人直是拿她没辙。
“再捂!我掐疼你了?”她没好气地道。
于寒舟就笑嘻嘻地放下胳膊,改为抱住安夫人道:“疼,母亲掐我最疼。”
“去去去!”安夫人头疼她的赖皮,“你在贺家也这样?你婆母没给你白眼?”
“我只在母亲跟前这样。”于寒舟便道。
安夫人哼了一声,认真起来,问道:“在贺家怎么样?有没有人给你气受?”
“没有。”于寒舟摇头,“谁敢欺负我呀?”
安夫人一想也是。再说了,她女儿眉目舒展,一看就是没受过气的样子,说这话她倒是信。
安大嫂见这对母女的官司打完了,就开口道:“姑爷如今瞧着真是好多了。从前病得厉害,倒是看不出来,原是一表人才。若是脸颊再丰腴些,可就是丰神俊朗,难得的美男子了。颜颜好眼力,等姑爷好起来,看谁不羡慕你?”
安夫人听了,没有反驳。她这样挑剔的人,今日见了贺文璋的样子,也觉得入眼。
“你倒是大胆。”她挑了挑眉,看向女儿道:“当时他病得厉害,就算知道他好起来必然不错,也没有人敢冒这个险。你倒是百无禁忌。”
于寒舟能说什么?低头嗑瓜子。
她们在这边说话,那边贺文璋醒后,便去找安大哥他们说话了。
他不是头一回来了,并不觉得生疏,何况是在岳父大人、大小舅子面前露脸儿。
再怎么“娇客”,这一天他也结结实实地挺过来了。
临走的时候,还把轩轩抱起来,又举高了一回。安家众人看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他把人放下,才终于落了回去。
终于送走女儿女婿,安家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一日过得格外漫长。
另一边,贺文璋和于寒舟上了马车。
不自在地坐了一会儿,贺文璋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舟舟。”
“怎么了?”于寒舟就问道。
贺文璋犹豫了下,低声隐忍道:“我,我腰有点疼。刚刚抱轩轩的时候,大概抻到了。”
于寒舟:“……”
好笑不已,她说道:“你转过去一点,我给你揉一揉。”
“嗯。”贺文璋便慢吞吞地转过去一点,感觉羞愧极了,本来想显示自己如今好多了的,没想到在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面前没丢脸,回来还是要在她面前丢脸。
“等我以后身体好了,就不会了。”他忍着羞臊说道,“就算抱着你,都不会抻着了。”
于寒舟在心里啧了一声。抱个孩子都抻到腰的男人,居然还想着以后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