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极力忍着怒气，嘴角颤抖了两下，看向刘小东，“你帮我把钱转给她。”
刘小东坐起来，利落地捡起衣服套上，棉质短袖洗得发毛，肩膀的线缝断了，露出一个小洞。
他犹豫地看了王旭一眼。
“二十来块，又不是不给你。”王旭说。
刘小东想说昨天带饭的钱没给他，还有上次买元器件的钱。
但他没敢提，把钱转给了林佳音。
沈湛牵着林佳音的手走了。
隔着门，林佳音能听见王旭在叨叨地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但语气很是不满。
“这个老师好坏。”林佳音偏头对沈湛道。
沈湛“嗯”了声：“喜欢压榨学生。”
林佳音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懊恼。
“他只是个例，华清大好老师居多。”沈湛安慰她。
林佳音点点头后又问：“没人举报他吗？”
“举报过，没用。”沈湛说：“他是电子中心的主任，又没干什么太出格的事，美其名曰是在锻炼学生的实践能力。”
林佳音感慨：“好贱哦。”
沈湛笑了，林佳音对人从不用贬义性形容词，这还是头一次。
“是挺贱的。”他赞同道。
“你那不要和他有过多的接触。”林佳音认真地告诉他，说得一板一眼的。
沈湛散漫地“嗯”了一声，然后偏过头看她，狭长的眼尾微微往上。
嗓音依旧散漫，还带着点轻佻的笑意：“一般来讲，我只会和你有过多的接触。”
“……”
林佳音不知道该回什么，很自然地又勾下了头。
沈湛笑笑，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通往科创实验室的路上，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地洒在石板上。
由于是周末，学生偏少。
但还是有寥寥几人，惊奇地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林佳音想挣脱开他的手，却被沈湛握得更紧了。
“全校都会知道的，还会八卦。”林佳音说。
沈湛问：“八卦什么？”
林佳音想到上次学校论坛的帖子，基本都是说她太笨了，沈湛不喜欢笨女人。
“会八卦很多很多。”她道。
沈湛：“比如？”
林佳音想了想，道“你看过恶作剧之吻吗？”
“没有。”沈湛连听都没听说过。
林佳音给他解释：“一部台湾偶像剧，以前很火的。”
“讲了什么？”沈湛问。
林佳音看过很多遍，每一集的剧情都牢记于心，她详细地讲叙了整个故事。
讲完后，林佳音问：“袁湘琴是不是很笨？”
沈湛微点头，诚恳的评价：“已经不能用笨来形容了。”
“……”
林佳音抿了下嘴角，自我批判：“就和我一样。”
沈湛笑了。
林佳音继续叨叨：“江直树好帅的，号称全台湾第一的超级天才，几乎没有任何事能难得倒他，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
林佳音泛起花痴，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回寝室再重温一遍。
沈湛蹙了下眉，语气有些不满：“很帅？”
“嗯！”林佳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沈湛驻足，单手插兜，俯下身和她视线齐平。
阳光下，琥珀色的瞳孔闪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他微眯了下眸子，危险味儿十足地问他：“有我帅？”
林佳音眨了下眼睛，脑子开始将俩人进行对比。
大脑才开始转动不到半秒，就被沈湛摁住肩膀打断了。
“别想了，肯定没我帅。”
指尖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颊，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道弧度：“你看你脸都红了。”
“……”
林佳音猛地捂住自己的脸。
铃声在此刻响起，缓解了她的尴尬。
是唐叶女士。
沈湛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一道洪亮又明媚的女音。
“宝贝！”
“……”
沈湛颤了下眉，将手机拿远接听。
三申五令让老妈不要叫他宝贝，可唐叶女士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在哪儿？”唐叶问。
沈湛答：“学校。”
“在学校干嘛？”唐叶又问。
“我在学校能干嘛？”沈湛反问她。
“除了学习外能干的事多着呢。”唐叶尖着音笑了声，“比如出去吃饭啦，逛街啦，看电影啦，做美容啦，好多好多。”
那说的是您吧。
沈湛脑壳有些疼：“有事？”
“没事就不能跟你打电话啦？”唐叶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故意嗔怒。
沈湛：“不是。”
“你是不是嫌妈妈啰嗦？”唐叶问。
沈湛没说话。
“是不是？是不是！”唐叶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你快告诉妈妈！”
告诉你就能不罗嗦了吗？
沈湛没辙，只好如实回答：“是。”
“哦。”唐叶说：“是我也要啰嗦。”
沈湛：“……”
“不要嫌妈妈啰嗦嘛，妈妈比你大二十五岁，我们之间是肯定有代沟的。”唐叶说。
沈湛：“您知道就好。”
“我不仅知道，我还要填上这条代沟。”唐叶信心十足，“你要相信妈妈。”
“……”
沈湛：“妈，电话费挺贵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声音突然哽咽了，“宝贝，妈妈想你了。”
与此同时，林佳音的手机也响了。
她往旁边走了两步，接起电话。
“大海叔叔……嗯……不好吧……不过生日也没关系的……那行……好的……谢谢大海叔叔，再见！”
唐叶眼泪浅，打电话前想好不能哭的，还是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哭音，努力让声音不抖：“回家吃饭好不好？”
沈湛拒绝得很干脆：“不好。”
“那妈妈来学校看你？”唐叶试探着问。
沈湛：“最好别。”
“你不回来看妈妈，妈妈就来学校看你！”唐叶突然听到女音，惊奇地问：“怎么有女生讲话？是不是你女朋友啊？肯定就是女朋友！”
唐叶女士叭啦叭啦叭啦说了一大堆。
语速极快，音调又高昂。
听得沈湛脑仁一抽一抽的。
林佳音打完电话转过身来，沈湛朝她勾了勾手指。
林佳音走过去：“怎么？”
“手伸出来。”他说。
手机放到了她掌心上。
沈湛说：“我妈让你接电话。”
“啊？”林佳音懵了。
电话里传来的女音让她来不及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接听。
“阿姨好。”
“你好你好！”唐叶问：“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嗯……”她看了一眼沈湛，“是。”
唐叶哈哈笑了两声：“你别紧张。”
林佳音咽了下口水，紧张得不行，声音颤得像是在走钢丝：“我不紧张。”
把沈湛看笑了。
他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她斟字酌句的回答。
林佳音：“周四吗？有空的……啊？……不是不是……好的……一定……”
唐叶喜笑颜开：“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的阿姨。”林佳音看向沈湛，“要让沈湛接电话么？”
目的达成，唐叶连忙拒绝：“不用不用。”
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林佳音垂下手，把手机还给沈湛，有些欲哭无泪。
“怎么？”沈湛问。
林佳音抓了抓脸颊：“你妈妈叫我下周四晚上一起吃饭，一个人。”
沈湛呵了声，唐叶女士的算盘真会打。
“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林佳音问：“你周四有空？”
没空也要有空。
沈湛点了下头：“有空。”
回实验室的路上，林佳音想了一大堆。
沈湛的妈妈会不会不喜欢她，会不会对她不满意。
沈湛看出了她的担心，大手放在她头顶上：“别担心，我妈性格不是一般的好，很好相处。”
听他这样说，林佳音顿时松了口气。
-
两人回到实验室。
林青玄刷地站起来，椅子差点倒地。
他走过来看看俩人，又看向林佳音身后。
没人。
沉默几秒后，问：“齐正那狗逼呢？”
林佳音摇摇头：“不知道。”
林青玄“哦”了声，走回到自己座位。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备注为小辣鸡的联系人，发语音。
-狗逼儿子，在哪儿呢？快来实验找你爸爸我教你。
齐正很快回了消息，也是语音。
林青玄点开。
-滚蛋
林青玄哼了声，长达六十秒的语音轰炸过去。
齐正：有事，别烦我。
林青玄咂咂嘴，手指飞速打字。
-有事？
-别烦你？
-你能有什么事？
-我就要烦你
林青玄乐此不疲。
-狗逼
-儿子
-小辣鸡
……
齐正一个句号都没有再回他，林青玄扫兴地退了微信。
过了几秒，又点开微信。
还是没回他，上方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
林青玄直接把手机关机，一头扎进手上的电路板。
林佳音坐在沈湛旁边，胳膊肘撑在桌面，双手捧着脸。
面前摆着台难以攻克的函数信号发生器。
好在经过沈湛一遍又一遍的教学后，林佳音掌握了有七八层。
遇到忘记的地方才偏过头去问。
沈湛窝在椅子里，双手灵活地敲击键盘。
屏幕冷白的光反在他脸上，晦暗不明，但窗外透进来一方阳光，刚好从他头顶掠过。
将发梢染成了金黄色。
林佳音出神地看着他。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微微翘卷，专注的神情给他那张妖精脸添上了几分沉稳的气质。
“看什么呢？”
键盘敲击音消失，沈湛偏过头来。
林佳音瞬间将目光移开，假装在看电脑屏幕。
“这是你的作业吗？”她问。
“不是。”沈湛说：“在写一个程序。”
林佳音听不懂。
沈湛简单解释：“做APP的。”
“哦。”林佳音点点有。
她又问：“这是什么软件啊这么厉害？”
沈湛回答：“C语言，编程语言的一种。”
林佳音一脸懵逼。
“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一种计算机和人都能识别的语言。”
林佳音好像懂了一点点，“那它除了做APP还能干什么？”
“可多了。”沈湛笑笑：“一般用于底层开发，功能强大。”
林佳音看着他，想说你也很强大。
沈湛继续道：“能操作硬件，编写各类驱动，LINUX操作系统就是用C语言写的。”
LINUX系统？
她只知道Windows系统。
大堆专业术语让林佳音眼睛瞪的大大的。
沈湛笑了笑：“术业有专攻，听不懂很正常。”
林佳音点点头。
“你等等。”沈湛说完，重新打开一个编程界面。
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跳动。
敲击音构成了一篇美妙的乐章。
几分钟后。
沈湛将电脑放到她跟前，“敲一下回车。”
屏幕界面一片漆黑，林佳音不明所以，但很听话地敲下了enter键。
敲下的瞬间。
屏幕上跳出了满屏的粉红色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