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林佳音推开他。
她撇过脸去，一会儿看天空一会儿看地上。
就是不看他。
“你在这儿等着。”沈湛对她说完又看向林青玄：“你看着她。”
十几分钟，他拿着一包纸巾和一瓶矿泉水回来。
“手给我。”沈湛低声道。
林佳音不动。
沈湛也不再吭声，直接拉起她的细腕攥在手里。
林青玄帮忙淋矿泉水，他小心细致地擦拭掉伤口周围混着沙砾的血块。
处理完伤口后，林佳音依旧撇过头去不理他。
沈湛拿她没辙，单手插进兜里：“电影还看吗？”
林佳音生气，后脑勺对着他。
“不去我就退票了。”沈湛摸出手机。
林佳音没动。
沈湛指尖轻触几下屏幕，然后抬起头，忧郁地叹了口气：“退不了怎么办？”
林青玄在一旁站着，环抱手臂，看两人对峙。
骗人，昨天他刚退了两张电影票。
再说了不就一百来块么，还郁闷地叹气。
林青玄下结论，沈湛真他妈狗。
林佳音没哭了，眼泪水还挂在脸上，抬手抹了抹。
犹豫片刻后，缓缓转身，带着浓重鼻音问：“退不了？”
沈湛抿嘴“嗯”了一声。
“退不了……”林佳音小声道：“那去吧。”
她肯定想和沈湛一起去看电影，但就是很生气，想和他说话又不想和他说话。
纠结着呢。
沈湛走上前，离她很近，最多两拳的距离。
“对不起。”他说：“不该凶你的。”
林佳音猛吸一下鼻子，眼泪水唰得又往下掉。
沈湛低声哄她：“别哭了，我的错。”
这句话就像摁下了开关，积攒的所有委屈在瞬间喷涌而出。
林佳音张嘴嚎啕大哭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不停地抹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完。
“…………”
沈湛乖乖闭了嘴，微勾头，站着看她。
就那么看着她。
静静的，沉默的，专注地看着她。
哭声渐小，肩膀的颤动频率也变缓。
林佳音擦干眼泪，抖着扯了个鸣，“走、走吧。”
沈湛才重新牵上她手。
林佳音抗拒两下，最终从了。
“有意思。”林青玄若有所思地道。
沈湛斜他一眼。
原本想笑的心情被立马扼杀，勾起的唇角陡然拉平。
林青玄抿了抿嘴角，好心地问：“没事吧？”
林佳音摇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林青玄说。
这句话一落，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还有个人躺在地上。
目光齐刷刷投过去。
陆志成早就撑着墙站起来了。
左腿屈膝抵住墙，手也扶住墙壁，好像很痛，牙齿咬着下唇。
他另一只手在接电话。
“对不起……我马上就来……学校突然有事……好的好的……真是对不住……英语吗？也行，你让明明先做，我来再开始教学内容。”
陆志成挂断电话，看向三人。
他表情很难受，像吃了屎一样：“我求你们了，放过我行不行？”
没等对面的人出声，他又接着说：“我现在要去做家教，没时间跟你们费，要打要骂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把住自行车龙头，咬着牙左脚在地上往后瞪，右腿跨上去。
可能是太痛，跨了两次才成功。
“走吧。”沈湛回过头，对林佳音道。
林青玄插嘴：“陆志成他——”
刚那咚的一下撞墙，看得他都好痛。
“再揍得进医院了。”沈湛淡淡地道。
就陆志成那瘦猴身材，沈湛感觉自己在打女人。
林青玄心想，那就是不找他麻烦了？
他在楼上目睹了全过程，的确是林佳音这笨蛋先去惹的陆志成。
不过陆志成也孬，再怎么也不能对女生动手。
“估计是被王旭压榨疯了。”林青玄分析原因。
林佳音蹙眉：“王旭？”
“就是上次把你抓走那个。”林青玄解释。
林佳音疑惑：“你怎么知道？”
当时实验室只有朱小美和傅衍舟在。
“我当然知道啊。”林青玄抓了下耳朵：“沈湛一接电话就冲出去了。”
“这样噢。”林佳音把目光悄悄移向沈湛。
在他刚要偏头的一瞬间，倏的将目光收回，直视前方，装作很认真地在看路。
沈湛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线。
就算她偷看的动作不明显，假装掩饰的神态也只能骗傻瓜。
三人在体育场外的三岔路口分道。
林青玄去往寝室楼，林佳音和沈湛往出学校的方向走。
学校一共有三个门，正门、西一门和西二门。
通常境况下，艺术院的学生走西一门，湖对面本部的学生走正门。
岔路对直走是正门，往左是西二门。
西二门少有人走，一是离两边的学生都远，二是不方便。正门出去是地铁站公交站，西一门过马路是小吃街。
林佳音毫不犹豫地往左走。
因为人少。
“正门出去才是地铁站。”沈湛纠正她。
林佳音停下，迟疑地道：“绕一下？”
“为什么要绕？”沈湛问她。
林佳音答：“因为人多。”
沈湛微一思忖，懂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正门人多，会被看见。
“走正门。”沈湛撇了下嘴，拉起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林佳音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他手掌很大，五指凉凉的，只有手心带点儿温热。
不舍地犹豫了两秒，林佳音挣脱开手。
沈湛停脚：“怎么？”
“不要你牵。”她嘟喃着解释：“我还在生气呢。”
沈湛：“……”
“什么时候消气？”他问。
林佳音：“不知道哦。”
“……”沈湛脑仁抽了一下。
林佳音又说：“我没说原谅你啊，只是不想浪费电影票而已。”
说完，她撇了撇嘴。
谁让他凶她，害她哭得那么伤心，都快哭背气了。
“行。”沈湛眉眼微微一敛，用宠溺又无奈地语气道：“不原谅我。”
林佳音轻轻哼唧一声，和沈湛并排往前走。
意料之中的，一路上她收到了很多目光。
还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八卦的声音。
“那不是沈湛吗？”
“我看看……是沈湛！”
“等下！他旁边是谁！”
“不知道。”
“他有女朋友了？”
“看着像……欸，靠得很近耶。”
“啊啊啊，梦！碎！了！”
“他女朋友是谁啊？一个班的吗？”
“不清楚，我帮你问问，我们社团有个女生和沈湛一个班。”
……
林佳音全程是秉着呼吸走的。
好在华清大本部男生偏多，大多数是只关心学术不问世事的工科男，看见沈大佬牵着个漂亮女生，就扫两眼，心里嘀咕一句，然后继续思索导师留下的难题。
“我们……算公开了吧。”林佳音偏头问。
“公开？”沈湛莫名笑了：“又不是明星。”
“你在华清大跟明星没两样。”林佳音认真地说：“还是顶流那种。”
沈湛微一沉眉，声线磁得有些飘：“那你还生顶流男友的气。”
“该生的气——”林佳音一字一顿：“还、是、要、生！”
“…………”
电影院在大悦城，离学校约八公里，周围全是商圈。
两人在三楼吃过饭后，卡点走向五楼的影院。
影院人挤人，沈湛不喜欢排队，两人是最后入场的。
林佳音抱着一桶爆米花，沈湛帮她端着可乐。
进去放映厅时，灯光已经暗下来了。
前方的大屏幕正在打大悦城的广告。
几分钟后，正片开始。
林佳音坐在沈湛的右边。
捧着爆米花，津津有味儿地盯着屏幕，眼珠都没转一下。
一边看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
仿佛看的不是鬼片，是伦理剧。
沈湛抿了下嘴角，收回视线。
下一秒，林佳音瞄了过来。
她也抿了抿唇角。
虽然一路上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很开心。
很开心很开心。
开心到快要爆炸。
看电影耶，和沈湛呢，第一次啊！
林佳音鼓了下腮帮子。
算了，就生气到看电影结束好了。
电影进行到高潮。
钟声敲响，凌晨零点。
一阵阴风吹过，乌云瞬间汇集，遮住头顶的月亮。
年久失修的老住宅在狂风中摇曳，嘎吱作响。
诡异的背景音乐响起。
与此同时，生锈的大铜锁哐哐撞击着木门，门内传来幽幽呜咽声。
在阴森恐怖的气氛下。
主人公从怀里摸出一把古董钥匙，缓缓往前走。
只要打开这道锁了三十年的门，他就能知道所有的真相。
伴奏音乐愈发诡异。
一阵阴风穿堂而过，镜头给到主人公开门的特写画面。
发颤的手，生锈的钥匙，抖动的木门。
嘎吱一声。
“啊——”
坐在林佳音前面的女生叫起来。
沈湛嘴角抿平。
不出意外，下一个画面就是披头散发，缺眼睛少鼻子的鬼。
他下意识偏头。
林佳音嘴巴微张，右手停在半空，爆米花从指间坠下。
沈湛垂在腿侧的手抬起来，准备在她吓得转过头来时抱住她。
然而鬼还没出来，林佳音突然偏头。
沈湛微顿一下，看向屏幕。
鬼出来了，果然没有眼球。
林佳音也循着他视线看去，半秒后，表情平淡地收回视线，看向他抬在半空的手。
“想吃爆米花？”她用口型问。
沈湛沉默片刻，轻点下巴。
“不给。”依然是用口型说的。
四周黑暗，屏幕折反的冷白光线打在她脸上，瞳仁透亮，表情嚣张。
在她嘴唇一张一合的瞬间，沈湛有种想要低头堵上她的嘴的冲动，把不给两个字吞入腹中，让她说不出来。
“不给你。”她又重复一遍。
说完，头偏回去，继续看电影。
沈湛收回手，郁闷之余，顺手拿起林佳音放在他右手边的可乐。
轻轻一吸，没有预想的甜腻气泡味。
垂眸看去，吸管头扁平。
脑子突然冒出不知道哪儿听来的一句。
——
爱咬吸管的女生性.欲强。
“…………”
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思想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