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救命恩人16

越往西行,环境越严酷,饶是江家众人心志坚毅许多,可还是扛不住严酷的环境。

三房一个姑娘病倒了,高热昏迷在路上。

“溶溶昨日便有些不好,我问她,她摇头说撑得住。”三房另一个姑娘哭着说道。

差役心肠冷硬,看在于寒舟的面子上,没有再对他们动不动挥鞭子,可也仅此而已。这些日子以来,于寒舟跑前跑后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想给她添麻烦,能扛得住的都不吭声。这回是昏厥过去,瞒不住了。

江二哥走过去,将隔房的妹妹背在身上,往前走去。

老太太见了,就要下来,让小毛驴载着孙女,被众人拦住了:“再有小半日就到驿站了,孩子们撑得住,您别动弹。”

孩子们年轻,病了痛了还能抗一抗,老太太这般身子骨可不敢折腾。

因着这事,本来疲惫的众人都绷紧了精神,脚下匆匆。

终于赶到驿站,于寒舟去请大夫了。差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拦着。

于寒舟请来大夫,开了药,熬了给溶溶喝下。送走大夫,于寒舟找到差役,请求明日歇一日,被差役一口拒绝了:“不行!”

于寒舟知道他们贪钱。她一路上对江家人的照顾,他们都看在眼里了,她就是扭头要走,他们也不信了,这就要那五百两银子。

于寒舟没废话,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在两人中间:“这一张,二位收着,余下的一半,到了庐州我再孝敬两位差爷。”

两位差役的表情很精彩。从见到银票的喜色,到不好分配的恼怒。

“你小子,成心给咱们添堵!”一个差役没好气地道,“只一张银票,是叫我们谁拿着?”

于寒舟笑了笑:“两位差爷商量便是。”

本来可以拿去兑开,兑成两张二百五十两的银票,一人一张。但两个差役都担心到了庐州后,她还拿不拿得出来另外五百两,都想先昧下来,抓在手里求个安稳。

两人都想要这五百两银票,不想兑开。

因此怪于寒舟成心挑唆,叫他们哥俩互相怨怼。

“你去兑开!”最终,两人还是妥协了。二百五十两也不少了,先拿到手里再说。

于寒舟便去兑银票了。还买了一坛酒,回来后将一坛好酒放在桌上,笑着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两位差役都很满意,又道:“银票呢?”

于寒舟把兑出来的银票给两人看了,在两人伸手接的时候,却收了回去,不顾两人变了的脸色,说道:“后日一早,我将银票给两位差爷。”

现在她给了,明日他们若反悔了,她上哪儿喊冤去?

一人冷哼:“你小子别耍花样。”

“小子不敢。”于寒舟恭恭敬敬地道,“我的软肋都在差爷手里捏着呢。”

两人这才对她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于寒舟收起银票,拱了拱手,抬脚离开了。

众人得知可以歇息一日,都松了口气。能歇一日,说不得便挣回一条命。

“浓浓,辛苦你了。”三房夫人抹泪道。

于寒舟道:“都是一家人,别说外道话。”

因知道明日不启程,三房的女眷便不畏辛苦,轮流守夜,照看江宜溶。

吃了药,又歇息了一晚,次日江宜溶便好些了。只还浑身发软,头疼无力。若是抱着这样的身体再赶路,小命就要不保。

“多谢大姐姐。”因着没有外人在,于寒舟再来看望她时,她便小声说道。

于寒舟摸了摸她微烫的额头,说道:“安心养病。”给她带了一小包姜糖,一小包蜜饯,还有两只橘子,给她甜甜嘴。

搁在从前,这些东西都是江宜溶看不眼里的东西,现在见了,却是眼泪扑簌簌地落。于寒舟也不拦着,就叫她哭个痛快。

等她哭累了,才拿水给她喝,说道:“明日还要赶路,你今日好生歇着,听到没有?”

“是,大姐姐。”江宜溶点点头。抱着一小捧零嘴,感觉抱着天底下最珍贵的珍宝。

于寒舟只给她一个人买了,而且买的很少,却没有人怨她小气,都觉得她实在妥帖周全,重情重义。

修养了一日,江宜溶的病远远没好利索,老太太便道:“今日她骑驴,我同你们一起走着。”

下头都不应,老太太火了,说道:“我说话不管用了?”

众人都很为难,只听老太太道:“我纵然年纪大了,可我身体结实着,没病也没痛,走两日死不了!”

她一意坚持,儿孙们自然违逆不得,三位老爷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微微点了下头。等老太太走一段,他们轮流背着她。正值家族患难,需得团结一心。

见儿孙们同意,老太太放缓语气,又说道:“今次家族患难,往后还不见得如何。我知道有人怨大房,害得自身被连累。”说到这里,她摆摆手,“你们不必否认,我心里清楚。我只说,从前你们沾大房荣光时,可嫌沾得多了?既得过好处,便不能不认坏处。”

不论心中如何想的,众人齐声答道:“谨遵老太太教诲。”

老太太又道:“家族兴盛,靠得是齐心协力。如今家族没落,想要渡过难关,更需要上下一心。就连受过咱们家一点点恩惠的小子,都能够不辞劳苦跑来报恩,咱们江家人,难道就比不上一个平头小子?”

这个平头小子,指的自然是于寒舟。

江大老爷带头说道:“我们江家子孙,能同甘也能共苦。”

江二老爷和江三老爷纷纷应承。

下头的孩子们更单纯些,被老太太一番话说得,心潮澎湃,只觉得家族间联系得更紧密了。

三房两个姑娘扶着江宜溶往外走,江大夫人和于寒舟扶着老太太往外走。然而喜事忽然降临,两个差役闹肚子,拉得腿软,根本走不动路。

“你小子!是不是你?”一个差役拉得脸色蜡黄,指着于寒舟阴森地道:“那坛酒,你动了手脚?!”

于寒舟微微睁大眼睛,愕然又冤屈:“小子岂敢?!”

她的表情太过到位,好像真的不是她干的。两位差役心里认定是她,苦于没有证据,把她骂了个祖宗十八代,骂得江大老爷等人面色铁青。

但这时他们站出来反而不好,便都垂眼站在原处,等着吩咐。

两位差役还能吩咐什么?他们便是看江家人不顺眼,也不能折腾自己,今日便走不了了。

“差爷,当真不是小子,小子实在冤枉!”于寒舟苦巴巴解释,“小子岂敢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

两个差役回想昨晚喝的酒,酒坛是密封的,的确不像是动过手脚的样子。因此,很不待见她,却也没办法:“还不去给大爷请大夫?”

“是,小的这就去。”

因着两个差役闹肚子,一行人便得以再休息一日,纷纷喜出望外。老太太被江大夫人扶着进屋了,江宜溶也被扶回去躺着了,几个姐妹们聚在一起说话。

忽然放松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往日里最是精致讲究的人,现在一个个蓬头垢面,比乞儿都不如。

“三姐姐倒是比我们体面些。”一人看向江如雪,诧异地说道。

江如雪明明跟她们一样被流放,日日折腾,却是脸盘儿、脖颈都干干净净的,叫众人都十分惊讶,还有些嫉妒。

江如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同大家都一样的。”

众人见状,便嗤了一声。

然后一个个嗅着袖子,脸上都露出不怎么讲究的绝望神情。

“出京城的时候,睿哥来送我了。”这时,江如雪说道:“我问他,可要退婚?他说他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她口吻中有些羞涩和甜蜜,引得众人纷纷看向她,又说道:“睿哥是有情有义的人,他既然没有同我退婚,必不会不管咱们家的事。也许,他会帮我们洗去冤情。”

她满目诚恳地看着姐妹们:“我们都要撑住,千万不能放弃!”

众人本来也没打算放弃。不过,听了她的话,仍旧是振奋了不少。

还有人酸溜溜道:“你可真是幸运。”

不仅江如雪同人订亲了,还有两个姑娘也订亲了,结果对方把亲事退了。这时提起来,心里就不大好受。

小姐妹们说话时,于寒舟被江大老爷叫去了。

“父亲。”于寒舟行了一礼。

江大老爷是个典型的封建时代的男子,面容严肃,浑身上下带着不容违背的气息。将于寒舟打量几眼,才开口道:“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出息。”

于寒舟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是不是在说差役闹肚子的事,拱了拱手:“是父亲和母亲教导得好。”

“这一路上,我暗中观察你,你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娇娇弱质。”江大老爷的声音和缓,“你心性稳重,行事周全,我决定委你重任。”

于寒舟登时抬起眼:“父亲请吩咐!”

“你找纸笔来。”江大老爷说道,“不要叫差役看见。”

于寒舟一听,心里猜到了什么,应道:“是。”

她以出去给两位差役买吃食为由,跑出去一趟,弄了纸笔回来,背着人来到江大老爷的房中。

江大老爷铺开纸,就开始写信。

写得不多,只两页纸,他写好之后,等墨迹干了,便装入信封,对于寒舟道:“你立即回京,把这封信交给刑部尚书钱大人。他是我好友,倘若他肯插手,我们便有回京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