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去松原找她的事儿, 谢迎春一点都不知道,她最近都快忙到上天了。
国防科技大学教务部亲自敲定的培养规则——给这批大学生们‘高难度、低密度’的安排课程,学的东西简直难上了天, 谢迎春白天泡图书馆晚上在家学习,依旧感觉学起来很吃力, 每次课后提交作业时,她都觉得有些心虚。
她感觉大学里的作业和之前备战高考事的刷题还不一样,备战高考时,很多题目都是知道对错的,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大学里的作业却多了很多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题目, 让她很难拿定主意。
遇到这种题目, 谢迎春只能借更多的书来看,争取提高自己的正确率。
有些教授布置完的作业就会石沉大海,下次上课时根本不会再提,有些教授则是会在课上简单的订正一下,遇到前者, 简直能急死谢迎春。
更要命的是,谢迎春拿着自己不确定的题目去请教这些教授, 这些教授时不时就会同她说一句‘你猜这样做对不对’,要么就是‘你详细地说说你的思路’……总之,鲜少有教授愿意给她答疑解惑的,多数人都是鼓励她继续自学, 之后再去讨论。
“讨论来,讨论去,不知道讨论了个啥, 揪着一个问题自己查资料,能查出一百个问题来。我之后要是当了老师,绝对不能变成这样儿,忒不负责任了……”
谢迎春憋了一肚子的牢骚,一边吐槽一边看书,她借阅证背后写的数字疯狂地变化。
三本,五本。
八本,十本。
四十本。
……
国防科大图书馆,把房子租给谢迎春和于泽的那个老太太平时总是乐呵呵地坐在书籍借阅的地方,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对儿租她家房子的小夫妻学习有多么用功,回头还同她的同事们说:
“我们之前总觉得国.家的科学技术断代十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十年里,不知道被外面那些人超越了多少,但现在我看着咱们学校的这些年轻人,又觉得十年或许也不会落下太多,有这么努力的年轻人,别说是十年,就是百年差距,咱们也能在两三代人的努力中追上来。”
她的同事觉得这老太太有点夸大了,“你咋不说千年的差距也能追上来呢?咱们领先那些洋人几千年,还不是被人家两次工业革命给打趴下了?咱们的年轻人掀起一个第三次工业革命,指不定一准就又变成□□上国,赶英超美不在话下了。”
老太太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地笑。
她觉得自个儿的眼光挺准的,应该不会看错人。
-------------------------------------
大概是连续看了太多天的书,谢迎春在三月底的晚上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的眼睛里藏了一把十分精妙的尺子,不管看到什么,都能将那些东西做到精确的量化,各种各样的公式、数字、符号在她眼前飞来飞去,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个梦做的一点都不轻松,比她赶那个讲材料力学的老教授布置的作业时还要困难。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谢迎春却感觉自己像是学了八百年数理化,以至于她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恹恹的,精神头十分不足。
于泽发现谢迎春醒来之后迟迟没动静,他刷过牙后,将毛巾挂在晾衣绳上晾出,问谢迎春,“咋了?身体不舒服?”
谢迎春扫了于泽一眼,发现于泽的身高都变成了一个数字,再仔细看的话,于泽的鼻梁有多高,肩膀有多宽,屁.股有多挺……都变成了数字。
谢迎春默默闭上眼,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看到什么少妇不宜的数据。
“没事,就是感觉有些乏力,再躺一会儿就好了。我上午没早课,就不去图书馆了,你要是有事儿的话,你自个儿去吧。”
于泽哪里放心,他走到谢迎春跟前,伸手摸了一下谢迎春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两相对比了一下温度,道:“不烫啊,要不你强撑着起来吧,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越是身体不舒服,就越是得吃东西,不然身子骨哪里能熬得住?我去食堂给你买点东西?”
谢迎春摇头,“不用。”
她想到自个儿刚去青山公社的那天,就是先做了一个梦,梦中电闪雷鸣,结果第二天抬头一看天,就发现天空中乌云密布,雨云堆积。
还有后来她在防空洞里做的那么梦,她在梦中把各种各样的糕糕饼饼都看了一遍,还试着动手做了,醒来之后,脑子里就多了许多糕糕饼饼的做法,后来才有了青山食品厂与红星食品厂的青红之争。
再后来,她住进庆云油田的家属院后,也做过一个梦。
她在梦里刷了不知道多少的试卷,看了不知道多少与高考相关的书,结果再醒来后,她再看于泽送给她的那一套书,就感觉难度变低了不少,原先学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想明白的问题,她后来遇到之后感觉得心应手。
那么现在这个梦,又赋予了她什么样的能力?
是推导公式么?
还是数学计算?
亦或者是在她眼珠子里装了个精妙的测距仪?
谢迎春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睛,世界又恢复了正常。她心中想着测距,稍微凝眸,那把尺子有出现在眼中,自动测量了床对面的窗户,看起来像是个正方形,实则四条边的长度都不一样,上面比下面要稍微窄一点,还窄的不对称,所以……这窗户勉强算一个梯形,而且还不是等腰梯形。
“盖这房子的师傅手艺不过关啊……”
她眨了眨眼睛,世界又恢复了正常。
-------------------------------------
在谢迎春发呆的这段时间里,于泽也跟着发了个呆。
他想了很多,诸如谢迎春是不是感冒了,还是最近学习太累压力太大……脑海中灵光一闪间,他想到一个可能,嘴唇都被这个可能给吓得哆嗦了。
“迎春,你那个……是不是很久很久没来了?”
谢迎春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哪个?”
“就那个!每月都会来的那个!”于泽的脸都臊得有点红,不过他皮肤黑,看着并不算明显。
谢迎春明白了,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
什么叫最近没来啊!
自打她做上离开松原前往平沙市的火车后,她那个亲戚就一直没来!
这会儿回过头仔细算算,已经两月有余了。
都不用问谢迎春是不是,于泽只要看谢迎春的脸色,心里就明白了,他同谢迎春说,“你身子不舒服的话就再歇歇,我去食堂给你买饭,买回来之后稍微吃点儿,然后咱俩去一趟校医院,找医生给你看看。”
有点惊喜,也有点惊吓。
谢迎春没听于泽说的再歇歇,她穿上衣裳起了床,恍恍惚惚地刷完牙洗完脸,然后同于泽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就是一点稀粥和馍,外加俩鸡蛋。
二人到了校医院之后,坐诊的老大夫给谢迎春把了个脉,脸上露出牙痛的表情。
“哎,你们这一届学生啊,这才刚入学,怎么就怀上了?结婚了没?要是没结婚的话,赶紧同家里联系,能结婚就马上结婚,趁孩子的月份还小,没显怀,不会有啥影响。”
于泽和谢迎春的心都齐齐落回了肚子里。
于泽同那老大夫说,“结过婚了,就是过年后的正月里结的。”
老大夫这下什么都明白了,“既然结婚了,那没啥好说的。月份也对着呢,应该是结婚后怀上的,安心回去养着,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鸡蛋必须得每天都吃,牛奶必须得每天都喝,还有时令水果蔬菜,该吃也都得吃上,如果孕妇胃口好的话,肉食也不能缺。另外呢,红枣核桃也该吃上了,每天三个红枣两个核桃不能少。”
“另外呢,就是注意运动。我说的不是那个运动,刚怀上不稳,需要节制。也不能做剧烈运动,可以散散步、爬爬山之类的,但跑跳就不要了。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有利于生产,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
老大夫叮嘱了一大堆东西,于泽在那儿发挥出自己记经济学里那些古古怪怪名词的全部本事,尽量将老大夫的叮嘱全都记下来。
回到住的地方后,于泽立马就将谢迎春当成公主一样伺候。
谢迎春打算给自个儿倒杯水压压惊,结果才拎起暖水瓶,就见于泽像是脚踩了风火轮一样冲了过来,“放着我来,你好好歇着!”
谢迎春:“……”
她心里甜得很,嘴上却怼了于泽几句,“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么?我就是怀了个孩子,又不是怀了龙种,瞧把你给在意的?你想想松原那边,怀孕的婆娘不得照样下地干活儿?哪个不是等到七八个月了,肚子实在沉的不行,这才不干农活?再说了,我身体好得很,用不着那么担心,不会出事儿的。”
“那也不成,重活累活你都别做了,图书馆里人来人往的,万一磕个碰个摔了,那该咋办?你要是想看啥书,同我说,我给你去借,实在不行我陪你去借,你千万别自个儿单独行动。这要是在家,我妈还能帮衬上一些,现在就咱俩,可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一你要是出点啥事,我妈能剥了我的皮!”
谢迎春觉得于泽纯粹就是过分紧张了,不过这也是正常事儿,等过几天习惯了就好。
要是于泽一点都不担心,什么表现都没有,那她心里才吃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