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画集】消散后兰波在原地坐了许久。
说实话,她有点搞不清这个异能力到底在闹哪样——打从诞生起他们就已经无法分割被迫绑定了吧,【彩画集】和兰波就像是一个灵魂的不同两面。根本没必要追究谁从属于谁,无论说【彩画集】是兰波的,还是说兰波是【彩画集】的,都没有什么逻辑上的毛病。
就算再纠结他们也不可能分开,除非兰波把太宰治剁了装罐头里随身携带。
就算万般不愿承认自己有这么丧病的一面,兰波仍旧安静坐在船坞中抬起手,掌心呼之既出的淡金色立方体和之前每次那样驯服,任她驱使。
“所以,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或者说,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想不出来。
不能说对生活满意到什么程度,但兰波确实想不出有什么她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算了,不想了。她挥散异能伸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电量不足到自动关机。
她又伸手检查了一下右膝的受损情况,撇撇嘴非常顺利的接受也许下半辈子不得不与轮椅为伍的生活。
嘛,正好把退休这件事提上日程嘛,儿子说了要养她呢。
一阵一阵眩晕袭上眉头,兰波苦笑一下。硬生生熬了五天快六天,被【彩画集】关进亚空间前她还在熬夜加班,到这会儿可真是撑不住了。这都什么情况,堂堂PortMafia干部差点被自己的异能力给活活拖死,说出去简直笑死人。
就在她努力支撑地面让自己重新站起来的当口船坞大门被人从外部破坏,一支蒙面穿着长袍的纵队持枪冲进来。为首之人盯着兰波看了几眼,向后面一点头,乌黑枪口立刻对准站在中央的长发女人。
“兰堂先生……抱歉,请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们就得借您项上人头一用。”
整齐划一的上膛声让兰波垂了垂眼睑:这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最低也是有组织的雇佣兵,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游兵散勇。
全盛状态拿下这些人最多擦伤,但是现在……
思索了两秒钟,干部小姐表示放弃,不打了。她缓缓抬起手,亮出手心表示身边没有任何武器,纵队的首领微微颔首:“感谢您的配合,请。”
“哦,”她无辜的眨眨眼:“不是我想偷懒,而是现在无法正常行走。你们总不能指望我在击败自己的异能后还毫发无损吧。”
众人这才将视线聚焦在她明显不自然的右膝上。
兰波趁此机会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表情,重点关注了一下那个小首领。
她说“击败自己的异能”时那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可见此事他早已得知。然而释放白雾异能的那个异能力者和他身形完全不同不可能是同一个。所以,真正掌握一切的还是那个高个子的白发男人。面前这些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与他大概是雇佣或合作的关系,这是来回收“战利品”了。
“没办法,对不住了。”纵队首领走出包围圈和什么人沟通了两句后重新回到兰波面前,随意喊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一左一右架起她,也不管会不会加重伤势就这么架着人向外转移。
离开船坞兰波状似无意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只需要这一眼就圈定了现在自己大概身处的方向。她咬紧牙关忍耐右膝不断传来的剧痛,低头借着长发掩护记录行动路线。
既然花这么大代价要把她活着带走而不是就地击杀,要去的地方不是敌人的本部也会是相当重要的据点。
由于龙头抗争逐渐白热化,夜晚已经完全没有行人在外走动。一路上连只乌鸦也没看见,只有惨白月光照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与寂静的海面上。这只纵队行进的速度非常快,迅速离开船坞范围后径直向横滨西部山区移动,进入山地与平原交界的阔叶林后整支队伍的气氛蓦然放松,兰波就知道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原地休息五分钟!”
纵队首领下达命令,队员们抱着枪靠着树根坐下恢复体力。四周一片寂静,总队内部也没有人交谈。兰波闭着眼睛计算此时暴起能够顺利逃脱的概率,绵软富含腐殖质的土地上似乎传来了一些难以辨别的规律震动,就像是什么人逐渐靠近的脚步。
不是声音,但能被察觉到,还有丝丝杀意。兰波确定这丝杀意不是冲自己来的,那么……会是支援吗?
“唔……请问,有止疼药没有。不然我恐怕很难站起来。”
她睁开眼睛,说话声为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的支援掩护。纵队首领同样察觉到了危险,但他无法判断危险来自何方,兰波突然说话更是打乱了他捕捉危险的节奏。
小首领没有回答兰波的问题,毫无预兆挥手一掌打在她脸上。
这一下力道相当大,那人声音毫无波澜:“这样您就不会觉得腿疼,脸疼不耽误您走路。然后,安静。”
兰波侧头把口腔内渗出的血吐掉,低低笑了起来:“你知道,上一个敢这么对我的人最后怎么了吗?”
“他被我埋进了塞纳河河底,活着埋进去。”
沉甸甸的血腥味儿充斥这片寂静树林,压得那些默默围观的士兵也忍不住轻轻移动身体沙沙作响。
咔哒声后冰冷的金属管抵住她的太阳穴,小首领的语气出现些许波动:“如果不闭嘴,我不介意让我的部下减轻负担。”
“我不介意让你们被老板减薪,真的。”
兰波活脱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她可不是吃威胁吃恐吓的那种人,枪管指着脑袋这种事经过见过的也不是一回两回。这些雇佣军出卖自己目的就是为了求财,只要幕后出钱的人说要活的,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死。
再说,支援已到,她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小首领决定请她吃点苦头学乖一点的瞬间一道炫目白光划破黑夜,连天空中高悬的月光也被映衬得黯淡了几分。兰波没工夫感叹,淡金色的亚空间屏障断断续续为支援者拦下射向后背的子弹。
眼见任务即将失败,挽救部下生命的优先级立刻高于顺利带回人质,枪管再次抵住兰波脑袋,这回不是容易失手的太阳穴,劫持者躲在兰波身后直指她的后脑。
“放下刀,不然我就打死他,谁也别想完成任务。”
以一己之力横扫大半对手的支援者相当爽快的甩了甩刀收回刀鞘转过身,银白头发被月色镀了朦胧光泽:“放人。”
兰波顿了顿,低头抿嘴笑起来。
暴躁的心情突然就好了:“托您的福,多挨了好几拳。”
“抱歉,这个位置不太好找。”
“好吧,我原谅您了,福泽先生。”
“……”
人质和前来解救的人自说自话聊了起来,雇佣兵们可不愿意。小首领举枪射击,亚空间弹一枚砸在福泽谕吉脚下被他连着子弹一起斩断,另一枚将躲在她身后的人击飞。兰波就地一滚避开后续涌上来的敌人,正好又避开福泽先生再次挥出的刀锋。
他没有杀人,刀刃仍旧锋利,倒下的雇佣兵们却都留了条小命在。只不过持枪的胳膊都废了,好在之前赚的钱足够他们不过分挥霍的度过后半生——只要这次的雇主能放过他们。
“福泽先生……很疼啊。还有,我想喝水……”
沙哑虚弱的声音说明她的情况真的非常不好,剑士先生犹豫片刻,果断把佩刀塞回刀鞘走上前横抱起着实受伤不轻的兰波小姐:“安静点,好好休息。”
“哦……”
兰波也没说这么抱着右膝更难受……无所谓啦,至少福泽先生没有像扛麻袋一样扛着自己,好歹也是公主抱呢谁说大姐姐不能有少女心啦?
走出这片落叶林,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SUV,坐在驾驶座上的国木田独步远远就看到社长抱了个黑乎乎脏兮兮的人出来,急忙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
嗯……说实话兰波现在的形象糟糕透顶。先是熬夜加班,紧接着被关了好几天小黑屋,然后就被架着钻树林,基本上看着和个野人也差不了多少。福泽先生把她放在后座上,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冲表情有些呆滞的弟子点点头:“开车回侦探社,她需要医生。”
“哦……哦……”
国木田先生扶了把眼睛坐回前面一脚踩在油门上绝尘而去,拿出秋名山车手的架势半个小时就从近郊飚回了侦探社楼下。
本来他想着帮忙扶了兰波小姐下车,不料社长大人一脸严肃的下来继续抱着某位Port Mafia的干部小姐进了电梯。
国木田独步:“……”
社长受什么刺激了?
与谢野晶子是武装侦探社的医师,平日里不当值的时候就会在治疗室里看看时尚杂志翻翻解剖图打发时间。
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社长在接到一通电话后会干脆利索走出办公室,顺手还带走国木田先生给他当司机。
不知道是什么紧急任务需要武装侦探社社长出动……嗯,了解了,确实非常紧急,相当紧急,简直就是紧急到不能更紧急了呢。
与谢野小姐在看清楚需要自己治疗的“伤患”后在心底默默棒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