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是个挺好相处的小丫头。
——这是早上第一面+半日相处下来,四福晋给宋知欢留下的印象。
宋氏知欢是个有意思又知情识趣的女子。
——这是半日相处下来四福晋对宋知欢的印象。
“瞧我,见了知欢你就觉着亲切,竟然忘了时候。”四福晋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见太阳已经落下,虽然还亮着,却也到了该晚间定省的时候。
她笑道:“我让人送些小点来,知欢你在我这儿用了。等会儿李妹妹过来,咱们再说会儿话。”
对这个未来要相处许久上司,宋知欢当然那不能说“不”,于是点头应了。
四福晋便吩咐两个宫女去取宵夜吃食,回来果然带了两个捧盒的各色点心,到底是嫡福晋,膳房给配的吃食自然与宋知欢的不同,各样甜汤、粥水、点心、水果,都精致的不能再精致了。
阿哥所的吃食和从膳房出的,只供给阿哥所上下,不然全从御膳房走,那头也忙不过来。
膳房的人自然也是看人下碟儿的,阿哥、嫡福晋们的吃食自然是上上等,阿哥院里的格格们就不一定了。
李氏这种得宠的待遇自然好些,份例外的东西也有人巴着孝敬上,宋知欢这样不咸不淡的,那就只能可着份例吃了。
不过皇子后院格格的份例可比照皇帝的答应小主,每月二两五钱银子,十五盘羊肉、鸡鸭五只,每日还有猪肉、米面、青菜,吃的也算不错。
因宋知欢爱吃,她身边的柔成就和膳房的人处的不错,于是平常牛乳点心一类的东西,宋知欢房里是不会少的。
但同样,每月总要拿出些银钱来打点膳房。
不过这待遇也是极为不错的,宋知欢手头也不愁银钱。
宋母是个极擅经营的女人,靠着嫁妆的一个庄子和宋家的两处田庄把家里周转的妥妥帖帖并能在高消费的京城中攒下家底来,后来靠着宋知欢拾人牙慧说出来的两个点子,这些年小生意做的风风火火的,宋家明面上不显,实则家境也是很殷实的。
不过碍着宋父的官员身份,又因为那不高的官位,这生意也只能维持在殷实上了。但总归宋知欢从小到大那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宋知欢嫁给四阿哥,宋父是从家族考量,宋母是为女儿考虑,总归私房都给塞得足足的。光是银票就足足给了三千两,又有一处占地四五顷的田庄,一个大铺面,如今每年也有不少进益。
另外簇新的衣裳那是备了好几箱子的——宋知欢作为选秀赐给四阿哥的格格,理论上来讲可以有六口箱子的嫁妆,宋母怕女儿入宫碍着份例的拘束少了穿的,就命人做了满满几箱子的簇新衣裳,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全是一片慈母心肠。
另有各种金玉首饰,全都拣做工精巧的,一口大箱子里满满的首饰盒子,沉甸甸的,若让李氏见了,少不得要眼红的。
——她父亲就是个死迂腐的地方官,家里穷的要命,又有兄弟在,她入宫的嫁妆说是嫁妆,其实也就是母亲和姨娘给她做的新衣最多,首饰新打的两件,其余都是自小用惯的东西。
旁的都不算,只宋母给宋知欢准备的那满满几盒子的金银锞子就足够抵她的嫁妆了。
但所谓:财不外露。如今在宫中,知道宋知欢有如此丰厚的家底的,也就只有柔成了。
便是云若都不知道的。
其余私房中最多的便是各类书籍了,为了节省地方,宋知欢用惯的乐器瓷器并各类器具都没带,只见缝插针添了各种书来,正史经书有,野史话本也有,只看这些书根本分不出宋知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清朝皇子在没出宫分府之前那是老子给儿子养媳妇小妾,内务府按照答应等级例按季给这群阿哥们的格格们裁制新衣,年节另有丰厚赏赐,份例按月发给。
对宋知欢来说,花销除了赏人也没什么了,刨去花销,她自己每个月还能攒下一两多银子。
话就说远了,且说这边宋知欢在四福晋房里心满意足地吃吃喝喝,一开始还有拘束,后来就彻底放开了。
稍后李氏来定省一回,略说了两句话,就各自散去了。
宋知欢屋子在西厢房,面阔三间的屋子分一明两暗,自带两个小套间,一个做更衣间,一个做仓库,都被柔成打点的明明白白。
因宋知欢不喜欢那些华丽繁琐的风格,屋子里的装饰尽以清雅为上,极合她的心意。
“主儿。”柔成端了泡着药包的热水盆过来给宋知欢泡脚,一面道:“就要入冬了,内务府送了冬衣过来,您看看?”
宋知欢正在坐在那儿发呆,听她这样说就点了点头:“也好,拿来看看吧。”又道:“福晋送的那一瓶茶收起来吧,再花些钱要些蜂蜜来,你用小铫子和小炉子煮些蜂蜜柚子酱来。多备些,在阴凉地方存好,也能喝一冬天。”
“唉!刚好咱们这儿还有两个大柚子,多给您做些。”柔成知道宋知欢的喜好,当下笑眯眯地答应了,一面从更衣间将冬衣取了过来。
她手上衣裳摞的高高的,嘴里还念叨着:“总共是四身新衣,水绿、酡颜、月白、淡紫四色,里衣、衬衣、氅衣、马甲齐全的,白兔毛滚边儿,都是新绸子面料。另有一件兔毛滚边的斗篷,苍青色的。”
一旁剥着干果的云若看着那些衣裳撇了撇嘴,嘟囔道:“这宫里的人也是看颜色下菜碟儿,我看李格格屋里的衣裳不是银红就是粉红的,斗篷还是十祥锦羽缎面儿的。”
柔成拧眉看了她一眼:“这话不是你该说的。”
又回过头来看着宋知欢,轻轻笑道:“咱们主儿也喜欢这些清雅的颜色。”
呵斥过云若,她又笑了笑,将那一身酡颜的单独拿出来,道:“嫡福晋刚入门,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未免惹眼了些,这一身还是留着过年的时候穿吧。”
她见宋知欢笑着点头,自己也笑了,继续轻声细语地道:“这些都是旗装,您惯常也不穿,横竖夫人给您准备的冬衣都是您穿惯的款式,索性就先可着咱们带进来的衣裳穿。
这斗篷如今披一披尚可,等到了寒冬腊月里就不成了,索性夫人给您备了好几件厚斗篷,足够您穿了。等过几年出宫开了府,日子就容易了。”
宋知欢笑眯眯地点头:“如此甚好。”
见一旁的云若不大是心意,她心中暗暗摇头,见柔成在一旁眯着眼若有所地看着云若,便知道她心中有成算了。
于是她也不在意,索性柔成是个最稳妥精干不过的,云若一个小丫头,翻不出柔成的手掌心去。
云若是宫里分配来的小宫女,听说和李氏屋里的一个宫女是同一批进宫的小姐妹,如今眼见着李氏得宠,宋知欢这里淡淡的,她自然会着急些。
宋知欢回过神,笑眯眯抓了一把蜜饯果子给云若,道:“时候不早了,我这里有柔成就行,你下去歇着吧。”
云若一愣,然后接过蜜饯给由仪行了个礼,退下了。
柔成这边麻利地将衣裳都在更衣间的衣柜中放好,回来攒着满手的珠绒线在脚踏上坐着打络子,一面与宋知欢闲话:“今儿金嬷嬷与奴才说了些话,奴才看,她是不想从嫡福晋那找出路了。”
宋知欢慢腾腾端着热牛乳喝着,闻言随口道:“她们这些管教嬷嬷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其实福晋都入门了,就乖乖蹲着,等日后出宫开了府,福晋还能薄待她们吗?”
柔成听了这话就笑了:“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好歹是德妃娘娘指派来的,在爷面前也有脸面,便总想仗着这个辖制辖制嫡福晋,彰显出自己的不一般来。”又道:“今儿奴才看两位嬷嬷进了李格格屋里,嘀嘀咕咕说了许久的话。”
宋知欢随手将空碗放在一旁的炕桌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时候也不早了,安睡吧。”
又吩咐:“将那一件天水碧的褂子找出来熨一熨,我看外头刮风又下雨的,那一件暖和些。”
柔成笑吟吟应了,又道:“其实冬日里还是穿鲜艳些的颜色好,您总是淡青水碧的,难免寡淡些。”
“冬天穿的鲜艳些,心里也暖。”宋知欢道:“既然如此,再翻一件柳绿色的狐毛滚边披风出来吧,你知道,我穿不惯旗装。”
柔成点头应了,一面为宋知欢擦了脚,将一盆仍带着余温的水端了起来。
忽然听宋知欢意味不明地感叹道:“快到冬天了啊。”
“是啊,天儿冷了,夜长。”柔成笑着点头。
宋知欢回头看了看她,笑容甜美:“陪我睡吧,你守着个毡垫子也凉。”
又道:“就和在家里一样,你早上早些起,那些嬷嬷总不能大早上闯我屋子!”
看着她扬了扬下巴带着些小女儿娇态的样子,柔成又是无奈了,于是含笑应声,道:“您快躺下,奴婢把这水倒了,再给您灌个汤婆子,就来。”
宋知欢笑眯眯答应了:人肉火炉get。
京中的冬天来的那么快。
冬风呼啸着吹,漫漫宫墙中,能吹的人心灰意冷,却吹不断新婚燕尔的浓情蜜意。
正房一大早打了热水洗漱,点了一夜的大红灯笼在亮天后终于被撤下,四福晋披着厚厚的斗篷送走了四阿哥,回身看了一眼东厢房门前打扮的明艳柔媚的李氏,又看了看西厢房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王嬷嬷快嘴道:“这宋格格也不知道个规矩,大早上爷去了也不知送一送。”
“宋格格身子娇!几时起这么早过,还不是李格格更知道规矩。”金嬷嬷和王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干脆利落地给宋知欢扣了个不知道规矩的大帽子。
四福晋听了,随意扫了二人一眼,微不可闻地嗤笑一声,这轻轻的声音很快就随风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