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杖火陀站在那里, 她的头顶是不断倾洒下来的阳光,脚下是现场把一个石头均匀磨碎一样的洁净沙子。
沙子呈金黄色,但是如果用手捧起来让它们往下面滴的时候会被光照成半透明的样子, 她非常喜欢这种洁净感,海水潮涨又潮落,沙子粘附在脚上, 并没有给她淤泥一样的肮脏感觉。
她一步步往大海的里面走去。但是在走到海水刚刚蔓延到小腿的一半的时候停住了。
她往旁边看去。
这个岛理论上来说已经被封禁了, 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参赛者们倒是可以在岛上面随便溜达, 也可以去制作陷阱什么的,饿肚子了也许有人会去进行狩猎吧,但揍敌客家和猎人公会的人应该把这些全部都给安排好了才对。
虽然不是自夸, 但是她觉得能够从她的手下活下来的人在面对明天就要开始的第2次大赛(死亡)时是不会有心思像她一样到处溜达的。
也有可能是想要去偷袭吗?她这么想着,眼睛注视着那个即将到来的人。
她今天选择了穿泳装出行,倒不是什么福利发放的设置, 只是因为她今天很想去大海而已,或者说她过来这个无人岛就是为了想用这边的大海, 大赛反而变成了顺带的事情,因为如果不是今天肚子饿了, 她的确是可以在1天之内把这些人全部杀光的, 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在意他们的理由。
但是现在,有人想要在这里跟她进行擂台外的厮杀吗?
她有点感兴趣。
她看着即将到来的人,那个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和她是一样的颜色, 让她有点欣喜。
在这里大家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外表, 还有人的头发颜色甚至是灰绿色这种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头发颜色, 能够在这里遇到同胞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看上去有一些书卷气, 年龄比石杖火陀要大,但是也不好说具体大到什么程度,总的来说无论说是少年青年还是还是‘男人’都说的通,正朝着海滩走过来。
他的手上抱着一本书。
“那本书不会湿吗?”石杖火陀问他。
她的声音被海风裹挟着送往他所在的地方,没有半点失真,那个人在听到的时候也没有被吓到,他在过来的时候应该也已经察觉到她站在这里了才对。
如果说不是以石杖火陀为目标,只是单纯想要享受大海,而且看到她还敢过来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就算与其说是胆识过人,倒不如说是不怕死为好。
他持续着往海滩走来,但是并没有走到海水潮涨潮落能够浸湿沙滩的那里,鞋子踩在干爽的沙滩上就这么看着她。
他的身上穿着白衬衫,这种学生气的装扮对于她来说能够提升的好感度比其他的衣服要大一点——她归根结底是一个日常系的女孩子嘛,只不过她的日常总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而已。
“我的名字是…”那个男人似乎有什么要说,但是他说出来的名字说实话石杖火陀并没有记住,但是她之后宣告自己名字的时候倒是非常大声。
“我的名字叫做…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如果不知道的话也不会来过来参加什么大赛了,或者说参加了还没有知道的话接下来我就决定用身体的方法让你确实地记住。”
这么说着,她的眼神静静的漂浮到了旁边,海水依旧潮涨潮落,顺从着在这个地球之外的其他行星的引力而潮涨潮落。
这种引力存在于世界的万事万物之中,甚至是构成石杖火陀身体的数亿亿粒子都在无间断的互相吸引。这种一个粒子与另一个粒子之间的吸引力与排斥力构成了几个宇宙基本力之一。
这么说,这个人过来,也是因为他跟石杖火陀之间存在引力吗?
她有点不太清楚。
她的手指着遥远的大海,在海平线的边缘能够看到被太阳烤得几乎和海水融为一体的发白天空。
“你。”石杖火陀用命令式的语气说着,“跟我一起去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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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大海深处走的过程非常的奇妙,不仅仅是感觉大海是一个巨大的水泊,要知道万事万物都是从大海之中出生的。在数十亿年前海水就好像是一片巨大的羊水,而装载着海水的大陆架就是孕育它们的子.宫,天空中不断的打雷,把海水变成一个不停的冒泡的大坩埚。
在这种打雷还有暴风雨海啸种种灾害的结合体中,不知为何坩埚里孕育出了生命。先是从无机物变成有机物,然后从有机物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变化,开始有了一点点自我分裂的本能,这也就是最简易的细胞。
细胞一开始只是非常低等的生物,只能生活在海面之下,碰到阳光就会在瞬息之间死去,但是之后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级,逐渐从海洋爬向陆地,并且越来越往里面走。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海洋是只要在里面待上几分钟就能够夺走你生命的存在,但是对于数十亿年前人类的小小祖先来说,那才是它们真正的家园。
火陀往里面走去,有一种大海本身在呼唤着她的感觉。
就连她的视觉也在欺骗着她,因为空气和海水的密度是完全不一样的,阳光在空气中的传递速度和在海水之中的速度也会发生变化,如果说在空气之中是一条竖着的线,在海水中不知为何会变得偏斜。
就算往下看,能够看到的地方也比实际的地方要浅一些,所以对于距离感的估计总是会出错。
一脚踩下去,以为才刚刚会淹没到膝盖,结果不知为何整个大腿都要埋没了。她继续的往里面走,时不时踩到柔软的像是被打湿的头发一样的海藻,还有一些小鱼围绕着她的腿游动着。
她往深处走去,牵着刚刚那个青年的手,他的手比她的要温暖一点。
石杖火陀的身体恒温,在某些时候比如思考什么问题的时候会很热,作为用脑过度的代价,正常人的话大脑冒出蒸汽完全熟掉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但是她却不知为何真的能够继续思考,这也是因为她的身体无时无刻的不在更新吧,仅仅只是大脑被烧坏这点小事,还不比她身体的自我更新损坏细胞更多。
在某些时候她的身体会热的像是发高烧一样,受伤时为了进行适当的杀菌消毒,她的伤口会冒出高温的蒸汽。但是在大多数的时候,她的身体都像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硅胶玩偶一样保持一个确定的温度,无论是放在零下几十度的冰水里面,还是放到炙热的太阳底下都是一样的。
“这么一想的话我简直就像是蛇,恒温动物。唉还是说我是冷血动物?”
石杖火陀嘟囔着,她握着的青年的身体就不是这样子,在海滩上面刚刚握到的时候是一个温度,在海水里面浸泡了一会后又变成了另一个温度。
他的温度正在逐渐降低,好像他的生命在逐渐丧失一样。
她对这种变化非常感兴趣。
海水淹没到胸口的时候,已经由于挤压有一点喘不上气来了。
石杖火陀的手像是输入密码一样在自己胸口点了点。
这其实只是心理作用,但是随即她的胸那里真的长出了非常密集的,完全不像是人类或者任何类似的灵长类动物能够长出的像是钢板一样的骨头。
肋骨密密麻麻的挡在胸前,原本应该会给她的肺部造成压力让她呼吸困难的海水全部都给挡了回去,她的呼吸比原本更轻松了一点。
当然,这么密集的肋骨在之后又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回到了陆地上会感觉更加沉闷吧。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再把这些肋骨全部都给打断就好了。”
她抱着这样子的信心继续往前走,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断肋剪这种东西在普通的人类世界里面一般都是法医验尸时才会对尸体使用的,就算当成刑法的手段都被认为是太过于不人道。
黑发青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她是不是因为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人类,所以也无法去怜悯别人呢?如果说你自己都没有痛觉的话,自然也就不觉得把把圆珠笔插进别人的眼睛里面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她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青年比她要高,而且他并不像石杖火陀一样脚踏实地的走着,更加近似于漂浮。
假设石杖火陀是一个行走在地上的人,而他的手臂是她牵着的绳子,青年就是一个浮在水面上的气球,他的鼻腔一直都在海面之上呼吸空气。
到了她的鼻子要淹没的地方,她无所谓的在自己胸口往下滑过一条线。
咔啦咔啦。
让牙酸的声响响起,她刚长出来的肋骨又全部破碎,并且往下掉,石杖火陀曾经在外太空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就算没有空气她的身体也非常不可思议的能够呼吸,这么想来在水底这种环境里面像是鱼一样长出腮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她的鼻子没入水面之前,她把青年给抓了下来。
“现在…咕噜噜…和我一起下去。”
她的声音里面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这也可以说是不想要丢弃同伴的行为,她选中了这个人与她同行,这既是恩赐也是惩罚,如果他没有什么能够像她一样在水中保持呼吸的方法,就会在死在这里。
到时候她会松开尸体的手,让他和其他尸体一样往上飘去,在几天之后变成一个浮肿的上面挺着海鸟的‘浮岛’。
而青年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他打开那本书,书本就算是在海水中浸泡着也没有损坏,某一页上有光芒闪过,青年的头上多了一个像是宇航员的球形头罩一样的东西,又像是一个泡沫在水中不断的胀大,在泡沫中他依然可以自由呼吸。
火陀搞不太清楚这个的构造,但能用就行。
她牵着他轻轻一踢。
轰隆隆隆隆!!!!
她脚下,原本仅仅只有一米四几的海底被开扩成了至少几百米的圆,远处传来了可以把耳膜震破的海浪声,海水大量的倒灌进来,还有一大堆连续的影响,搞不好这个小岛的板块也会有所变化,不过这个小岛和她之前猎人考试的那个小岛不一样,上面并没有巨大的火山,所以也无所谓吧。
火陀顺着那一踢的惯性,自由自在的简直就像是坐着深海大电梯一样向下猛冲而去。
骤然提高的压力把海水挤进她的耳朵里面,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中皮下血管全部在尖叫,她脸部所有的孔洞,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往外冒血。
但是她的眼睛里面却几乎闪烁着兴奋的孩子一样的红光。
石杖火陀喜欢海洋。她这么想。
她喜欢生命最开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