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连忙打开门, 只见一群人围在墙根下。
刚才趴墙头那少年,此刻正躺在地上。
“韩福儿!你还不来看!你打死人了。”
阿福奔上前去,只见那少年眼睛闭的死死的, 头上一脑门子血。阿福蹲下去,摇了摇他身体, 这人软绵绵的不动。阿福又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当真没有了呼吸。
阿福愧疚悔恨不已,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顿时鼻子发酸,眼泪就出来了, 拉着那少年的手摇晃哭泣:“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啊!”
她万般不敢相信:“我没想害你的性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哪晓得你这么弱。”
“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来招惹的。”
阿福哭的眼睛通红,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又不是我先招惹的你。我只是那么轻轻打了你一下, 你自己就死了。我现在背了条人命,亏欠你不说, 还要给你偿命。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她哭的真情实感:“你非要招惹我干什么呀。”
司马子如走过来, 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阿福泪眼汪汪:“谁?”
司马子如道:“他是太原王的世子。”
阿福一听,哭的更厉害了。
太原王的世子?看来自己一个人的命不够偿了, 说不定还要搭上阿兄。
正哭的不能自已,那躺在地上的小猴子, 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脑袋一凑, 就往她脸蛋上亲了一个。
周围一片哄笑。
阿福惊呆了,都忘了被冒犯,捂着脸, 往后一跌:“你你你……你炸尸了!”
菩提睁着绿色的大眼睛,摇头晃脑,冲她做鬼脸:“略~你看我样子像鬼吗?”
阿福有些不敢信,试探着伸手在他脸蛋子上掐了一下,感觉肉肉的还挺有弹性。
“你没死啊?”
阿福忙擦了眼泪:“那你干嘛要骗人啊?”
菩提不满地哼了一声:“是你先骗我,说要请我吃果子的。结果居然用弹弓打我。”
阿福惊道:“你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边上有人哈哈大笑:“那是从狗肉摊子上弄过来的黑狗血,抹上去的。”
菩提撩开额头上的头发:“你瞧瞧,这是你打的地方,连个坑儿都没有。”
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
司马子如也笑:“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看看热闹,配合他们一下。”
阿福才发现这帮人是串通在一起的。
阿福气死了,皱着眉站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回院子里去。菩提跟随其后,抢在她关门前,伸手挡在门缝。
“你生气啦?”
阿福砰地一声关上门。
菩提慌地一下,缩回手:“你还真关啊!”
险些手被压到。
阿福提了水桶,从井里打了一桶水起来,去浇她的花,无视门外的二人。
司马子如上前敲门,道:“韩家妹子,真生气了?”
阿福不理。
菩提沮丧地嘟了嘴:“明明是你先拿弹弓射我的。”
阿福一边浇花,一边道:“要不是你无礼,爬到我的墙头上乱窥,我会拿弹弓打你?”
菩提道:“谁让你叫了半天,你不开门。”
阿福:“你又不说你是谁,我哪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只当你是来捣乱的,我当然不开门了。”
菩提委屈:“我不是来捣乱的。”
菩提道:“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我不该装死吓人。我刚刚只是觉得好玩,想看看你什么反应。我以为骗不了你的,哪晓得你真信了。”
阿福心想:这意思,是在说我蠢吗?
菩提道:“反正我没恶意。我是看你好玩,喜欢你,才会跟你开玩笑的。平常人,我才不跟她玩笑呢。”
司马子如笑笑,继续敲门:“韩家妹子?怎么了?真生气了?戏弄了你,确实是我们的不是。这位是太原王的世子,我是你兄长的至交,我们来都来了,你不会打算真把我们拒之门外吧?”
阿福其实刚看到他二人,心中就有点警惕。可眼下这样,想回避是不可能了。
阿福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门前,打开了门,低声请道:“你们进来吧。”
这二位客人,这才进得门。阿福看菩提一脑门子血,对丫鬟说:“对打盆清水来,让这位公子洗脸。”
丫鬟见是贵客,笑嘻嘻,连忙去了。
菩提弄了自己一头黑狗血,又臭又腥,忙进门洗去了。阿福朝司马子如走去:“义兄,你怎么把这个人带来了?”
司马子如跟韩烈,是拜过把子的关系,所以阿福也叫他义兄。
司马子如笑道:“他是太原王的世子。你兄长而今不在洛阳,你一个人,又无人照料,太原王特意让世子同我来接你去府中暂住的。”
阿福不解:“我这住的好端端,为何要去太原王府上。义兄能否替我回绝了。”
阿福是真不想去。
司马子如道:“太原王的意思,我怎么好替你回绝。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虽嘴上说的请你,但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你兄长的前途可都是由他说了算。”
这个司马子如,为人有点狡诈滑头。所以他虽跟韩烈是拜把兄弟,但阿福并不是很喜欢这人。
“义兄你这样说,我可就听不惯了。”
阿福不满道:“什么叫我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我不去,难不成他还能把我绑去吗?那你也不用问我,干脆把我绑去得了。”
“瞧你说的。”
司马子如笑:“怎么还急了?我看你,怕不是在陛下身边呆久了,对太原王有些成见吧?”
阿福疑惑道:“你这话好笑。陛下跟太原王向来君臣一心的,前日陛下才封了他为天柱大将军。什么叫我在陛下身边呆久了,所以对太原王有成见?你怕不是想挑拨陛下和太原王的关系。”
司马子如笑:“行,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太原王对你一片心意,你焉有不去的道理?即便要回绝,你也得亲自登门去道谢,这才像话。”
他笑呵呵的:“怎么,姑娘家,心情不好,礼数都不要了?”
阿福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去就是了。”
阿福神情有些严肃:“义兄,你跟世子,能否在这里等等。我有一个朋友,我想去见见他。”
司马子如纳闷道:“你这会去见朋友?”
阿福点头:“最多一个时辰。我很快就回来,然后立刻随你们去见太原王。”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有点东西,要给人送去。”
司马子如道:“也好。那你快去快回。”
“多谢义兄。”
阿福回房去,菩提刚刚洗了脸出来:“你要去哪?”
阿福冲他笑:“世子,你跟义兄在客厅里稍坐半刻,可好?”
菩提愕然地点头:“好……”
阿福回到房中,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重新捯饬了妆容,搽了点薄粉和胭脂,画了眉毛,嘴唇涂了口脂。整个人看起来气色红润,娇艳动人了,她选了一身最好看的粉白衣裙,上面绣着杏花儿的,腰上挂着一只蓝色,绣如意纹的小荷包。收拾齐整出了门。
到了巷子外,雇了辆马车。
“去永宁坊。”
天气有些热。
阿福坐在马车中,有些紧张不安。
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可以确信的是,贺兰逢春盯上她了。自己怀孕的事,贺兰逢春早晚会知道。如果到时候牵扯出云郁,或者孩子的父亲被人知道,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她不能让自己和孩子再卷入朝廷的纷争中。她而今已经不期待跟那个人再有任何将来,她只盼拥有平静的生活。
她到了杨氏的宅子外。
不知道人在不在,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门人,请求通传。
没想到运气挺好,片刻,那大门内就匆匆走出一个人来。一身雪白的宽袍大袖,白皙清俊的模样,正是杨逸。
他见了阿福,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阿福讪讪笑,说:“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杨逸道:“进去说话吧。”
阿福跟着他,进了门。
她是第一次来这,杨家宅子,看着很空阔。杨逸带她去了花园,阿福低瞥见四下无人,草木葱茏,环境清幽,便住了脚,道:“杨大人,在这里就好了。”
杨逸有些奇怪:“你不去厅里坐吗?”
阿福摇头:“不去了。”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杨逸便停下脚,脸上牵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说。”
阿福望着他,目光深情道:“杨大人,我喜欢你很久了。”
杨逸愣了神:“你在说什么?”
阿福上前两步,伸手抱住他。杨逸一瞬间惶然,想后退,没退开,被她牢牢抱住了腰。杨逸低头去抓她的手,却被她抬起头,踮着脚,吻住了嘴唇。杨逸顿时从耳朵到脖子根都红了。他想推开她,手碰到她柔软温热的身体,却吓的缩了回来。挣扎好半天,感觉不对劲,才狠下心,一把推开她。
杨逸心惊肉跳,慌忙擦了擦嘴巴上的口水,震惊不已地盯着她:“韩福儿?”
阿福道:“原来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
杨逸讪讪道:“我家中已有妻儿。”
阿福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便罢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我这便走了,你多多保重。”
杨逸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去。他想叫住,却又有点不敢,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背影。阿福出了杨府门,上了马车,手上多了一块玉佩。这是她刚刚从杨逸身上摸来的,看着是个昂贵之物。她将这物件小心翼翼藏在怀中,以备来日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