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 家里的客房不够了,可能要麻烦你睡一下保姆间了。”卢惠怡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不喜,在她看来, 凡是试图将她女儿叼走的, 都是坏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院子为之一寂。
让、让魔祖睡保姆间???
他怕不是要这房子拆了。
青雏和鸾鹤吞了吞口水, 下意识的后退。
和他们想的一样,听到这话之后, 少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 然而还不等他发作,雪衣那边就轻飘飘的看了过来。
……算了, 忍了。
魔祖瞬间恢复平静。
女儿的朋友来家里, 当然是应该好好招待的,只不过这顿饭吃的非常的煎熬, 连昂贵的鲍鱼海参都无法拯救。
放下饭碗,连收拾都没敢,青雏和鸾鹤马不停蹄的就上楼了。
傍晚的时候, 魔祖推开所谓的保姆间, 径直走了进去。
他是天生的神体, 不死不灭,更加不需要休息。
看也没看那张只有一人大小的床, 感觉到雪衣的房间就在自己房间的斜上方,少年推开窗户,腿一蹬,整个人就这样跳了上去。
他到的时候,雪衣正在趴在床上玩儿手机。
少女的身躯姣妍而美好,一双修长如玉的腿还在那里晃来晃去, 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屋子里有暖气,她也穿的十分清凉。
“笃笃。”
听到敲窗户的声音,雪衣这才放下手机,抬头望去。
少年半蹲在栏杆上,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精神奕奕,倒真的有几分像人类的小伙子。
“快开窗。”他飞快朝雪衣招手。
真不知道都活了这么久了,他怎么还这么……活力满满。
雪衣下床,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很快,“吧嗒”一声,窗户就开了。
魔祖下意识的将视线收回,看到雪衣的一瞬间,他忍不住皱眉:“安逸的生活已经连你的警惕心都消磨干净了吗?”
他都已经到她面前了,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自己提醒,她不知道能趴在那里到什么时候呢。
“还有,你穿的这是些什么东西?”露腰露腿不说,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力。
“你的鳞甲呢?”他有些不满。
“站没站姿,坐没坐相,一点气势都没有。”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魔祖忍不住,对雪衣万般挑剔。
“……所以你,究竟是做什么来的?”思考了一秒,雪衣果断决定,忽略以上乱七八糟的问题。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后,少年像是被冒犯到了一样,整个人的表情都阴沉了下来:“你果然是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了?”雪衣头痛。
“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战胜道祖的法门吗?”从之前开始,魔祖就一直期待着。
“你不会是忘了吧?”少年眸色沉沉。
被他这样看着,雪衣有一秒钟的心虚。
“我也不求其他,你就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就好。”魔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结局却是如此的不同。
由于他的连番追问,雪衣不得已将曾经的事讲述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过程再波澜壮阔,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背叛与反背叛的故事,每每提起,还挺叫人心酸的。
就好比当初道祖接近她,雪衣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谁知道都是精心设计的。
就好比有光的地方必定有暗,有道的地方,自然有魔。
这世界缺不了她,又不能叫她压过道去,说是万魔之祖,其实从诞生开始,她这一生的轨迹都被大道设计好了。
永远的配角。
可是,这又凭什么呢?
就算有人说她出生就比别人起点高,所以应该知足,雪衣也不认。
凭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道祖看我的时候,眼里的防备是错觉,是我看花了眼。”雪衣曾经那么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
“谁知道,他是真的觉得所有的坏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每每发生了什么事,道祖都会拿谴责的目光看着她,他虽然只是叹气,然后对她的约束越发严格,但这反而更能激发雪衣心中的戾气。
大部分时候,真的不是她做的!
而被她亲手杀掉的那些人,甚至都是因为昆元曾经说,他希望洪荒宇宙和平。
雪衣以为他口中的和平是指让那些野心膨胀的族群安静下来,这事儿虽然很难,但她相信,只要两人齐心,总有一天能实现这个目标。
谁知道,他指的和平,其实是她。
以至于后来和平实现了,两人之间也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昆元觉得他太嗜杀,雪衣却觉得,要想终结这乱世,就势必要速战速决,不然的话,牺牲的人会更多。
就算将这洪荒宇宙玩儿坏了,之后再重建就是了。
如果真按照昆元所说,一点一点,徐徐图之,顺应天命方为正道,那那些实力低微的种族,就真没活路了。
在战争的绞肉机里,他们连炮灰都算不上。
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还要听从所谓的天命?而且她又不是人间帝王,帝王寿元不过几十年,而她寿元无限,只要她在一天,和平就存在一天。
只需要昆元的一点点信任就够了,相信她不忘初心,永远不会叫他失望。
别人的防备雪衣完全可以理解,独独昆元的防备,雪衣永远也无法接受。
“然后呢?”沉默了一瞬,魔祖忍不住追问。
雪衣失笑:“后来的事就更简单了,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得知昆元连相遇都是骗我的之后,在他动手推翻我之前,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雪衣学了道祖的本事,用这些本事,打败了道祖。
当时昆元崩裂的表情,实在是够痛快!
她曾视他如兄,敬他如父,将他当作唯一的挚友、知己,最终,却又带着那一点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亲手将他关压在地牢之中。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让雪衣明白,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一些。
她自诩能看的懂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永远也看不透人心。
道君他们,说是昆元的弟子,但其实,都是雪衣在管,在教,是雪衣在他们被迫流浪,被追杀的时候将他们带回去的。
而昆元,只不过是挂了个师父的名号。
两人闹掰之后,雪衣原本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教养长大的徒儿会站在自己这边,谁知道,得知道祖被囚禁之后,他们第一反应不是昆元做错了什么,而是来质问她,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那个付出最多的,反而最不容易落好。
不过既然雪衣连昆元都没有放过,心冷了之后,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接下来的数十万年,雪衣孑然一身,一点一点料理这诺大的洪荒宇宙,几乎是拼了命的想要证明,魔祖二字只不过是大道强加于她身上的一个符号,别人能做到的,她同样也可以。
只是,还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她做什么都好像是错的。
成见这东西就好比一座大山,大山尚可移动,但成见这东西,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消失了。
哪怕在雪衣的治理之下,洪荒宇宙正在一点一点变好,但领情的人并不多。
所有人看到的,依旧是她嗜杀残暴的模样,但其实,那样一个混乱的世界,谁手上没有几条性命?
只不过,她身为魔祖,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了。
哪怕数十万年,也没能洗脱她诞生时,就披上的那层外衣,但凡她稍微有一点错处,在别人眼中,就是十恶不赦。
只因为她是魔祖,天生代表着邪恶。
雪衣最终还是放弃了。
假装不知几个弟子和昆元他们的异动,任由人神妖三族将他救走,最后一战,雪衣可谓是打的酣畅淋漓,她几乎将积攒的火气全部宣泄了出来。
圣人、半圣人折损过半,最后雪衣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假死脱身。
至于昆元那边什么感受……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刚到这里的时候,雪衣还觉得有些心灰意懒,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数十万年积累下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差点将她击垮。
挚友反目,弟子叛离,至于洪荒万族,表面以她为尊,背后却视她为仇敌,就算是雪衣,举世皆敌的滋味,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吞下的。
直到后来慢慢想通了,也就不再自我折磨了。
她不该越俎代庖,去教别人的徒弟,还那么认真。
她不该对昆元报以如此多的信任,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不会对一个大祸害有什么感情的。
放下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新的人生,大约是经历过那么复杂的事,雪衣现如今对单纯的人更有好感。
以前她一直觉得实力至上,没有实力的人,不过都是些废物罢了。
但现在,雪衣才明白,真正珍贵的,是一颗赤子之心。
世界上的强者如同过江之鲫,真心却没几颗。
就像小娃娃虎大人他们,论本领,连给道君他们提鞋都不配。但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只有震惊,并没有害怕或者排斥。
“你以后不准欺负他们了。”想到了什么,雪衣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真不知道你干什么那么护着一群废……没用的妖怪。”现在的魔祖就像是之前的雪衣,狂傲、嚣张,不可一世。
看在她的面子上,勉强收回废物两个字,少年的表情很是不屑一顾。
“感情这东西,其中的乐趣多着呢。”反而是利益权柄,算来算去,不过是一场空。
雪衣对此深有体会,她做主宰那些年,一开始还有点乐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只剩下厌烦。
利益权柄刻板而冰冷,雪衣从心底里则更喜欢鲜活的东西。
至于她经历了几次背叛为什么没有留下阴影,只能说,人最不该做的,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可以泥足深陷一会儿,但绝对不能停留太久。
“我倒觉得,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魔祖不由得在一旁冷笑了一声,可见,他眼里就只剩下击败道祖,一雪前耻这一个目标。
雪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就笑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拥有过感情么?有人喜欢过你吗?你有喜欢过谁吗?”
雪衣好整以暇:“如果没有的话,可是没资格说这种话的。”
有但不要,和压根没有,完全是两回事。
现在的魔祖就好比很早之前的她,以己度人,雪衣觉得有人敢亲近他那才怪了。
整个洪荒宇宙一部分耻与她为伍,另一部分怕她怕的要死。
果不其然,随着雪衣越说越多,少年的脸也越来越黑。
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种细节,今天被她提醒,仔细一想……还真没有。
“……我不需要这种软弱的东西!”
少年这种表现,落在雪衣眼里就是强行挽尊:“我以为我被人骗感情已经够惨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比我还惨。”
这个世界的道祖连骗他感情都不屑,啧啧。
被雪衣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少年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了,他身上的鳞甲也一闪一闪的,恼羞成怒,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似的。
“不就是情啊爱的,一男一女纠缠来纠缠去什么的,这有什么难的?”
“感情可没这么狭隘……嗯?”除了爱情,还有友情亲情这些,各有各的方式,各有各的不同。
就在雪衣试图跟他解释的时候,魔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
眼中闪过恶劣的光芒,不等雪衣说完,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对着雪衣的脸颊亲了一口:“你看,是不是这样?”
满心以为,另一个女版的自己一定会害羞、脸红,最终溃逃的时候,却见她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看着得意洋洋的少年,雪衣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笑他天真。
“如果是你说的爱情的话,那起码也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雪衣朝他伸手。
猝不及防,魔祖先是感觉到脑袋那里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再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双平淡之中仿佛还带着笑意的眼睛。
呼吸相闻,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冷淡气息争先恐后的钻入少年的鼻腔。
他从未,跟谁这么亲近过。
雪衣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脸颊、颈侧,直到点上他的胸口,此时,魔祖的心跳频率终于达到了顶峰。
“告诉我,现在的你,还能拿的起那柄长戟么?”少女的唇瓣停在离他不足一公分的地方,魔祖但凡稍微动一下,都会不可避免的贴着上去。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片干玫瑰色的唇瓣上,压根没听清雪衣说了什么。
两秒钟后,魔祖如梦初醒,然后飞快的将雪衣推开:“你你你你!”
他指着雪衣,有些语无伦次。
差一点,差一点嘴巴和嘴巴就亲上来了!
直到现在,少年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淡淡的温热。
“我什么我?”雪衣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魔祖见状,更是心慌意乱。
“……你、你的办法不适合我,道祖可不会亲自教导我,然后再给我机会反杀他,算了算了,天都黑了,我先走了。”
说完,根本不给雪衣反应的时间,少年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夜晚的风吹拂着洁白的纱帘,纱帘飘飘忽忽,拂过暗色的地板。
沉默半晌,雪衣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哈哈哈哈……”
太傻了,真的。
比她当初还傻。
*
另一边。
几乎是眨眼之间回到房间的魔祖内心很不平静,在听到她的笑声之后,少年更是恼羞成怒。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丢脸了,竟然连区区的一个吻,都没能抵抗的了。
这也太不应该了。
不过,她突然凑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真的跟她所说的一样,只是在告诉自己感情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也太亲密了一点吧?谁会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啊!
单纯的调戏他?她会这么无聊么?
还是说……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
一时间,魔祖被这个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随即,还有一点淡淡的窃喜。
嗯,魔祖的魅力果然非同一般,连另外一个自己也抵御不了,还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
可是,自己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应该找道祖报仇啊,真的没有时间去搞这些情情爱爱的!
要不要跟她说清楚呢?
可怜感情方面一片空白的魔祖,这一刻真的如同普通的少年人一般,被小小的一个亲吻,折腾到深夜。
又不悦又纠结又复杂,还有一点点高兴。
躺在床上,实在是睡不着,魔祖将之前的场景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又一遍。
他也不想这样,但真的……有点控制不住。
终于复盘出了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的你,还能拿得起那柄长戟么?”
怎么可能拿不起?
魔祖想也不想就是一抬手,瞬间召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之后,不知道是雪衣的话先入为主,影响了他的判断,还是说别的什么。
这杆杀的曾经洪荒宇宙闻风丧胆的戮神戟,仿佛突然间褪去了,满身的戾气,看起来有些软绵绵的。
少年看着神戟,神戟也看着他。
相顾无言,小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魔祖松开手,然后就见叱咤风云的戮神戟仿佛喝醉了似的,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
倒了下去。
下去。
去。
“……………………”
“笨蛋!蠢货!废物!”连踢带踹,魔祖大声斥骂。
戮神戟委屈极了,主人自己没了杀心,它作为他的本命法器,可不就像软脚虾似的了吗?
这跟它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主人自己太辣鸡,没能把持住!
骂了很久,直到魔祖自己累了,才又将这糟心的玩意儿给收了回去。
魔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长夜漫漫,唯有天边星河,今晚伴他左右。
星河璀璨,仿佛是冬夜的低语。
*
魔祖最终还是决定先把报仇的事放到一边,为今之计,最重要的还是要将小命保住。
按理说以道祖的本事,早该知道他脱困了才对,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魔祖更是觉得这其中正酝酿着什么阴谋。
他一步也不敢离开雪衣。
“既然你想活,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雪衣看出了他傻,但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傻成这个样子。
小小一个吻,都能折腾他大半宿。
要不是楼下翻来覆去的声音直到后半夜才消失,雪衣说什么都不会信。
十分体贴的没去戳他痛脚,雪衣道:“你最好藏在人流量最多的地方,这样道祖投鼠忌器,轻易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帝都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来道祖也不会让这么多人类来给面前的少年陪葬。
这天底下只剩人类这一个族群,就算是道祖,也不敢再冒什么风险了。
“你唯一要顾忌的,就是千万不能让道祖锁定周围的空间。”一个市,一个国家的人道祖可能舍不得,但如果是一个街道,一个店面,那就说不准了。
道祖再仁慈,也不至于顾惜到每一个人类。
“不过有我藏在暗处,这个问题就不算什么了。”锁定空间,然后布置法阵都是需要时间的。
“一旦他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只要你及时跑掉,他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虽然说这个办法委实过于憋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跟我一道去推翻道祖?”
“不了,谢谢。”
魔祖还能怎么样?只有捏着鼻子,忍了。
“你们在那里聊什么呢?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卢惠怡本来就看少年不顺眼,得知女儿要带她去小餐馆之后,看他就更不顺眼了。
卢惠怡有种三口之家被强行安插进来一个外人的不适感。
幸好她还不知道魔祖昨晚夜袭了雪衣,不然的话,卢惠怡就更要爆炸了。
“他穿成这样,会把客人吓跑的吧?”
魔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低调而华丽的鳞甲,完全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放心好了,我等会儿会让他换下来的。”
不等魔祖出声抗议,雪衣就拉着他来到了便宜老父亲的衣帽间,原本还觉得妻子小题大做的彭清远,瞬间也觉得面前的少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显然,便宜老父亲吃醋了。
“还亲手给他挑衣服穿,衣衣对我都没这么好过。”彭清远心里直冒酸水。
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夫妻两个明显憋着火气。
然而,对魔祖来说,他完全不领情。
脱是不可能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身鳞甲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万一道祖突然来袭,这鳞甲还能抵挡一二,不至于被他一个照面就给结果了。
没了鳞甲,他的防御方面绝对要大打折扣。
“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雪衣才不管那么多,环顾四周,她随手挑了一套休闲服给他。
“赶快换上。”
强拗不过,魔祖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认了。
他发现,自从认识了雪衣之后,自己妥协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你能不能转过身去。”脱衣服脱到一半,发现雪衣并没有避嫌的打算,少年搭在腰带上的手猛地停住。
鳞甲什么的,可以跟随他的心意出现或者消失,但里面的长袍和寝衣可不行。
“你害羞什么?我又不会故意占你便宜。”雪衣没好气道,她见过的市面多了去了,就连昆元衣服下面的身体,都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昆元都没他这么害羞,死男人当初的脸皮可厚了,还问她满不满意来着。
当然,那也只是初见时候的事了,自从她也变得没脸没皮之后,他就闭上嘴巴,再没问过这个问题了。
大约是自动认输了吧。
听到这话,少年依旧是一动不动。
雪衣没办法,只好妥协般的扭过头去。
然而,两人并没有注意到,雪衣背过身去后,她正对面刚好有一面镜子。
镜子把魔祖的一举一动都给完完整整的呈现了出来。
雪衣来不及提醒,少年就把衣服全脱了。
再然后,他露出了劲瘦的腰身,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恐怕谁也想不到,里面竟然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换完衣服之后,雪衣没敢告诉他,自己已经把他上上下下,全部看光了。
白遮了。
因为略略有些心虚,所以雪衣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少年冷漠中带着一丝丝咬牙切齿的表情。
再怎么说,他也是魔祖,换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少年就注意到了那面镜子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一举一动都被她看了个完整,他浑身就莫名变得滚烫,整只魔都有点不好了。
魔祖不可遏制的想着,她究竟看了多少,有没有……
等雪衣伸手触碰到少年的时候,他更是差点跳起来:“你做什么!?”
雪衣也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许久之后,她才有些无语的开口:“当然是给你扎头发啊,你要是会的话,自己来也行。”
魔祖一头黑色的长发,放荡不羁的披散在肩头,和他本人一样桀骜不驯、不服管教。
这要是平常时候,看起来还怪养眼的,但是现在……
拜托,谁吃饭的时候会愿意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服务员啊,那卫生问题能保证的了吗?
“……梳子给我,我自己来。”听了雪衣的解释之后,魔祖依旧没有放下戒心。
现在的雪衣在他眼中,就是彻头彻尾的大色/鬼。
她绝对是想占自己的便宜!
雪衣耸了耸肩,然后从善如流的将梳子递给他。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让一个从诞生开始就没扎过头发的人去摆弄这个,那简直是在要他的命。
一连掰断了三把梳子之后,少年抄起戮神戟,就要把自己的头发全给剃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头发也可以这么烦人。
最重要的是,越急就越梳不通,不是这儿打结就是那里打结,这边明明梳过一遍了,再梳的时候,结果还是会卡到,真是邪了门了!
好在最后一秒,雪衣及时出手挽救:“我手里这个是最后一把梳子了,我不会让它再死在你手上的。”
不由分说,雪衣就将面前的人按在了椅子上。
少年还想挣扎,结果下一秒,头发那里就传来了一股十分轻柔的力道。
“头发这东西,越大力就越不听话,下次记得轻一些。”他的头发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十分的张扬。
然而再张扬,落在雪衣手中,也一点一点变得柔顺起来。
大约两三分钟后,雪衣终于成功的将他的头发全部扎了起来:“好了。”
魔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是不停拂过他耳鬓的指腹过于柔软还是别的什么,他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脑袋都不太清醒了。
雪衣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但凡她的手碰到少年的后颈那里,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抖动一下。
一开始雪衣还以为这是他因为致命部位被碰触,所以产生的条件反射,但是后来,随着他后颈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红,雪衣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呃……
难不成,男版的自己有什么地方跟自己不一样?
雪衣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试想一下,另一个你在你眼皮子底下暴露了你从未发现过的弱点,换谁谁能忍得住不去试一试?
反正雪衣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探究的欲/望。
实在是忍不了,雪衣缓缓伸手,然后轻轻的、轻轻的朝着他最后一块凸起的颈骨按了下去,接着顺手又捏了捏,揉了揉——
然后……
“喂喂喂!你别倒,你别倒啊!”
看着伏在梳妆台上,喘得不成样子的少年,被他赤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雪衣只觉得头皮发麻。
糟糕,她好像,会错意了。
*
“我错了,真的。”路上,雪衣诚恳的同他道歉,旁边的魔祖却是理也不理,冷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各种景物瞧。
雪衣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罩门竟然就在脖颈后面。
也对,堂堂魔祖的脖颈,就连道祖都触碰不到,更遑论别人了。
别说是雪衣了,就连魔祖自己,都是第一次知道。
从前的时候,他自己无意间触碰的时候,也没那么强烈的感觉啊,别说强烈的感觉了,就连一点异常都没有。
魔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他把全部的过错都归结到了雪衣的那双手上。
她绝对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一想起刚刚那副让自己颜面尽失的画面,少年就想跟雪衣拼命:“离我远一点。”
他想了想,又恶狠狠的警告道:“不准再碰我!”
太可怕了,她的手太可怕了!
雪衣本来就心虚,见他一幅‘你不同意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哪儿能不答应?
然而这样的对话落在彭清远和卢惠怡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在他们眼里,女儿那是千好万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用这种口气挑剔了?
完全没考虑过是雪衣自己的问题,彭清远和卢惠怡觉得,是时候给女儿挑几个合心意的男孩子了。
果然,青春期到了,不管再聪明再理智的人也容易心思浮动。
就算是真要早恋,那也应该找那种脾气乖巧的男孩子,面前这个虽然长得好,但长得好没用,脾气太差了,不是和很好的交往对象。
就在卢惠怡考虑,要不要让自己两个侄子介绍几个学弟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你说的小餐馆,就是这里吗?”看着不远处老旧的门头,魔祖皱眉,眼中闪过浓浓的嫌弃。
一想到自己未来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工作,他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想他堂堂魔祖,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都怪那个该死的道祖!
然而少年这副表现,落在卢惠怡和彭清远眼中,就是嫌贫爱富,好喜奢靡的象征,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能长久?
就在夫妻两人在心底里暗暗给面前的少年打分的时候,听到响动,探头出来的隔壁水果店老板都快激动的哭了。
不光是他,每天路过这里都要瞄一眼老板开没开门的食客们也要哭了。
终于又开门了!
别人家的餐馆,营业的时间比休息的时间多,他们一家三口可倒好,自从开业以来,基本就没正经出过摊。
你见过哪家餐馆每天只供应午饭,而且还只供应两三个小时的?
“老板,卤煮什么时候能做好啊?”短短两三天的功夫,他们想念那股味道已经想念的不行了。
至于之前那个金融系的高材生,得到消息之后,更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绕是雪衣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见这几天积攒下来不少的材料,诺大一个冰柜几乎都要放不下了,雪衣想了想,决定除了固定的卤煮之外,今天再额外制作一道酱肉。
反正大体程序差不多,用到的材料也都差不多。
一开始的时候,魔祖还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屈尊降贵,来这里给这群人类做饭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渐渐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感从心底升起。
外面是喧嚣的人声,厨房里面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明明很吵闹,但又不叫人觉得烦躁。
“别愣着了,把碗端出去,记得对照一下是几号桌的客人。”
猝不及防,魔祖就这样被赶了出去。
第一次打工的他很迷茫,非常迷茫,十分的迷茫。
“……给,你要的饭。”两秒钟后,少年终于慢吞吞的迈开了自己的腿。
嘿!这人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要饭?
食客下意识的抬头,对出声的人怒目而视,堂堂魔祖,哪儿受的了这种委屈,当即就瞪了回去。
眼见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彭清远赶忙又将他赶回了厨房:“这孩子不行,脾气太大了,再这么下去,生意早晚要被他搅和黄。”
虽然开餐馆娱乐性质占了大多数,但该有的服务态度彭清远还是有的。
告状的同时,他还不忘在女儿面前狠狠上一记眼药。
“……跟我没关系,是他先冒犯我的。”魔祖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你连端盘子都不会。”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雪衣直接将他推到了水池边:“洗碗,洗碗总可以了吧?”
一边处理手头的牛肉、猪蹄,雪衣一边同他讲餐饮业的禁忌。
开始的时候,魔祖还因为她的轻视而倍感羞辱,什么叫连端盘子也不会?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端盘子的禁忌是真的多。
什么盘子不能从客人的头上过啦,什么遇到小孩要放慢脚步啦,什么上菜的时候不准说要饭啦,听的他头都大了。
“真不知道,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光是日常琐碎,都让魔祖大为光火。
“个人追求不同吧。”反正雪衣觉得倒是挺好的,这样平静的生活,是她曾经做梦都想不到的。
锅里的汤汁已经沸腾了好一会儿了,正咕嘟咕嘟冒着大泡,雪衣拿出筷子,对准里面的牛肉就戳了过去。
见很容易就能扎透,她将牛肉捞起,然后放凉。
浓浓的酱肉香味已经扩散到整个餐馆了,原本吃卤煮吃的正香的食客们当即就绷不住,嗷嗷叫了起来。
真想再吃一顿,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啊!
哀嚎声此起彼伏,朝彭清远打听后厨情况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条不紊的切了一片下来,就在雪衣准备尝尝味道的时候,却无意间撞上了少年的目光。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牛肉片,愣了一下后,雪衣后知后觉的问:“尝尝?”
“呵,人类的食物,我才不,唔——”
他话都还没说完,一片薄薄的牛肉就被塞到了他的口中,连带着,还有雪衣柔软的指腹。
安静了整整一秒,紧接着,少年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呸呸呸!呕——”
他几乎想也不想就把牛肉片吐了出来,连带着,还有那一闪而逝的冷淡的柔软。
到了后面,魔祖把脸都咳红了。
“有那么难吃吗?”应该不至于啊,她都是按视频上,国宴大师的制作方法弄的,中间还调整了用量,改良过的呢。
又切了一片自己尝了尝,雪衣不出意料的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的问题。
“……喂,我说,你的味觉是不是有毛病啊?”
再抬头,却发现少年又用那种颤抖、激动,恨不得直接掐死她的眼神瞪着她。
她难道……就没有发现……她现在用的两根指头,是刚刚喂过他的吗???
“你无耻!变/态!不要脸!”
雪衣:“……”
这家伙又双叒叕在生什么气?
“不是说好不准碰我的吗?”魔祖恶狠狠的开口。
雪衣终于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说什么了:“拜托,是你先看我的好吧?”还用那种眼神,也难怪自己误会他是嘴馋了。
“那你也不能直接上手啊!”少年气急败坏。
“你手上都是洗洁精的泡沫,我不喂你你怎么吃?”雪衣无语。
“反正我不管,你绝对是在觊觎我。”魔祖已经认定了,她肯定对自己抱有不好的心思。
“觊觎?”雪衣都要被他的天真给逗笑了。
“我要是真觊觎你,就应该在你寻求我庇护的时候强迫于你,就该在你偷亲我的时候反吻回去,而不是最后关头停下,就该在你换衣服的时候对你上下其手,甚至直接把你给办了,而不是选择闭上眼睛,就该在摸到你颈骨的时候,趁你瘫软无力,狠狠欺负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少年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或者说,我应该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觊觎。”雪衣的目光一沉再沉,直把魔祖看的心惊肉跳。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露出一点,自己本来的面目。
“所以,你想知道吗?”
这个时候,雪衣已经贴的很近了,不知不觉间,魔祖背后已经没了退路,他身后,是厚厚的墙壁。
魔祖下意识的想要召唤出自己的鳞甲作为防御,然而鳞甲刚覆盖到心口,就被她一根手指给按住了。
嗅闻到熟悉、但更为强大的气息,鳞甲恨不得当场叛变,短短一息的功夫,它就从少年身上,渐渐往雪衣身上转移。
远远看去,两人紧紧纠缠到了一起。
魔祖想要召唤出戮神戟,结果戮神戟刚一出现,软的比少年本人还快,哪儿还有一点战斗力?
魔祖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雪衣突然觉得他更好欺负了,眸色也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转为幽深。
就连雪衣自己,都觉得眼下这种情况有点不妙。
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情绪飞快的变化,少年只觉得心惊胆战,一颗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放开我!放开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敢挣扎。
恰好在这个时候,卢惠怡路过厨房,要是让她看到这一幕,那还得了?
死死捂住他的嘴巴,趁着少年愣神的功夫,雪衣赶忙将他拉进了厨房最深出,一个小小的储物间。
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雪衣还没来得及撤身,那鳞甲就又死死的纠缠了上来,恨不得把两人裹成一个球。
“………………”
雪衣觉得,这事儿真不怪她。
“……要怪,你就怪你这身战甲吧。”还有召唤这身战甲的他本人。
肌肤相亲,等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时,雪衣到底没能把持的住。
她天生魔根深种,向来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现在虽说是洗心革面从良了,但其实也不过是虚有其表,念头一起,轻易就压制不下去。
是这少年自己送上门来的。
“早知道应该提前提醒你,离我远一些的。”若论疯魔,谁能比得过她?
雪衣微微有些气喘,至于魔祖,喘的比她还厉害,最要命的是,他一边喘还一边无知无觉的往雪衣身上磨蹭,一幅情动难耐急需缓解的模样,没一会儿就把雪衣弄出了一身的汗,同时也把她最后一丝忍耐力给消磨殆尽了。
狭仄漆黑的小储物间,一切感官都将被放大。
“……你这家伙。”
强忍着心头宛如波涛一般不断翻涌的暴虐,雪衣两指并拢,不轻不重的捻了捻他最后一节颈骨,等少年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另外一只手则反复在他唇瓣上按压、挤弄,察觉到他唇齿之间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丝缝隙,雪衣当即不再犹豫,轻笑着吻了上去。
少年七荤八素,根本不知道是自己主动将最后一丝防线让出去的,在高超的技巧之下,他很快就败下阵来。
另一边。
还以为魔祖脱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报仇,结果久等不至,这让道祖有些意外。
多年不见,对方倒是长进了不少。
更令道祖感觉到惊讶的是,对方这回非但特别沉得住气,而且仿佛提前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一样,提前藏在了人堆里,
“这是想让我投鼠忌器,对么?”那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狡猾了?
道祖有些不解。
“怎么了?”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一旁的昆元问道。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罢了。”道祖有的是手段,倒也不在意。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要探查魔祖的位置,所以并不在意其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
以为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昆元用眼神示意,这次一定要叫他给出个答案不可。
道祖缓缓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人间收回:“他这次并非独自一人。”
斟酌了一下用词,他又说:“魔祖身边,跟着一群小妖怪,还有……一个人类女子。”
“这有什么稀奇?”自她统一了洪荒万族之后,男欢女爱便成了平常,即便是神仙,七情六欲也难以断绝干净。
至于魔祖,他若是真的无欲无求,当初也不会搅的整个洪荒不得安宁,也不会恨镇压他的道祖恨的发狂。
有恨就有爱,说他突然对谁动了心,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昆元向来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如若他肯束手就擒,饶这些妖族和这人类女子一命又如何?”
“那女子,名叫血衣。”
“咔嚓”一声,一旁的道君失手,掰断了身侧的扶手。
“这不可能。”
昆元的声音虽然平稳如初,但他手中握着的杯盏,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条缝隙,茶水顺着手腕,沾湿了衣袖,可见,他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平静。
如果真不在乎,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昆元,你……”
“砰!”
见他还要再说,像是不堪忍受一般,青年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将手中的杯盏摔到地上,刹那间,足以让金仙拿来当法器用的杯盏顿时四分五裂,然后朝着各处飞溅而去。
“即使是你,用她的名字戏耍我,也休怪我翻脸无情!”
眼前面目狰狞的青年,哪儿还有一点正道统帅、万道之祖的模样?
他恐怕,快疯了吧。
不,其实应该说,他早就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