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生气？”一点一点将手中的莲子吃光, 道祖问道。
生气倒是不至于，只是万万没想到，这里的道祖会这么不讲究而已。
魔祖跑了, 就干脆控制住跟魔祖亲近的人。
这手段, 不得不说……跟她简直想到一块去了。
“生气有什么用？你会把我送回去么？”
道祖沉默, 然后摇头。
“那不就得了。”雪衣无奈。
尽管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从对话里倒是能听出来几分。
一旁的小道童眼珠一转，赶忙将火堆挪开, 雪衣顺手将空空如也的莲蓬丢到一边, 然后去翻那两个荷叶包，于是这个话题就算是揭过了。
荷叶依旧是翠绿翠绿的模样, 丝毫没有因为火焰的炙烤而变色。
打开之后, 里面白色的汤汁晃晃悠悠，几欲从缝隙里流出来。
雪衣赶忙将叶片拉高。
等凉的差不多了, 她才用从竹子上面掰下来的枝条，当成是筷子准备吃饭。
结果雪衣这边刚一动作，下一秒, 就发现不对来了。
好几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等雪衣转过头去的时候, 他们也跟着转头。
“……”
沉默了一瞬，雪衣试探性的问：“一起吃？”
“不了不了。”因为有道祖在, 这些仙官和仙娥都不敢开这个口，最后还是雪衣亲自摘了荷叶，他们才带着迟疑和纠结接过。
“谢谢姑娘。”
鱼汤奶白奶白的，非常的鲜美，没有锅子没有油，全靠龙鱼本身的味道。
一口下肚, 从未被食物滋养过的身体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渐渐的，陌生的饥饿感从灵魂深出升起，很快，他们连客套话都不说了，一个个的，只顾埋头苦吃。
龙鱼的肉质鲜美柔嫩，骨髓汤更是浓厚无比。至于竹鼠嘛……大约是吃天上的青竹长大的缘故，完全没有普通人吃的竹鼠的那股子腥臊味儿，肉质更是嫩的用竹筷子轻轻一挑就落下来了。
道祖总觉得自己这天外天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热闹了，不像从前似的那样冷清了。
道祖觉得有一点不习惯，心情也有些烦乱。
过了没一会儿，他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所以说，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望着两人的背影，雪衣不解。
*
虽说是扣留了雪衣在这里当人质，但搜寻魔祖的事情也不能耽搁。
万一他急眼了，开始为祸作乱怎么办？
虽然他们将雪衣带了过来，但魔祖同样也可以用天下众生作为要挟。
道祖不信，魔祖能逃的了一次，还能逃的了第二次。
将第一次的失败归结为意外之后，道祖越发谨慎了。
整整一天时间，他终于在人间的某个角落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同昆元相互对视了一眼，道祖用最快的速度锁定了那一片空间。
与此同时，已经跟小道童混熟了，正在听小道童讲八卦的雪衣瞬间感受到了什么，然后眉头猛的一蹙。
这边这位道祖，实在是雷厉风行，效率之高令人咂舌。
这才两天不到而已，就已经又准备对少年动手了。
“姑娘，自从你来到天外天之后，道祖也跟着变了许多呢……”从前的时候，哪怕道祖再仁慈，也不会纵着他们这样玩闹。
生火做饭？想都别想。
“可是现在，我们偷偷猎了外面的猎物烤来吃，道祖他老人家竟然都没说什么呢。”
小道童一脸惊奇：“更别提后殿那群竹鼠了。”
自从闹的最凶的一个兄弟死了之后，剩下的竹鼠就跟吓破了胆似的，在也没有以前的那股嚣张劲儿了，生怕步了自己好兄弟的后尘。
短短两天功夫，那群竹鼠竹子都吃不下，看着消瘦了不少。
提起这个的时候，小道童显得十分高兴，看得出来，他也是曾经被荼毒过的一员。
“能不能，给我摘两个莲蓬来？我有些馋嘴了。”等他叽里咕噜说的差不多了，雪衣笑着问道。
“没问题姑娘，我去去就回。”
小道童不疑有他，从板凳上下来之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雪衣这才有空去提醒魔祖。
上次的时候，因为魔祖就在他身边，所以一个眼神过去，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回两人离的远，当然不能那么轻松了。
思考了许久，雪衣从混沌珠里取了一样东西出来，然后闭上眼睛，念了几句后，接着就松开了手。
下一瞬，一道不起眼的流光如同流星一般朝着人间飞去。
做完这一切，又过了好久，小道童才捧着一捧新鲜的莲蓬姗姗来迟。
很快，两人就又开开心心的聊了起来。
*
“又跑了。”这次的行动，不出意外又失败了。
道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十拿九稳的事会这么困难。
明明那一片空间已经被锁定，阵法也已经快布置好了，但就差那么一点点。
差一点点，魔祖就被封锁在里面，永远也出不来了。
道祖百思不得其解，魔祖究竟事如何能做到在最后几个呼吸里，迅速完成转移的。
一想到对方临走的时候还朝着天上递过来了一个充满挑衅的眼神，道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再找机会吧。”最终，道祖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心情憋闷之下，道祖起身走向外走去。
他本来只是想随便在这天外天转转的，结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某处房间面前。
“道祖？”看到熟悉的身影，小道童忍不住惊讶的叫出了声。
道祖原本是想走的，但是现在被人发现了，自然也就走不了了。
“我池子里的莲蓬，都要被你给摘光了。”从前的时候，整个天外天里，从来没有人去关注过那些莲花。
无数岁月里，莲花开了又落，莲子不知道长了几茬，最后都落到了淤泥里。
现在好了，无人问津的莲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被她当作零嘴吃掉。
“少废话。”雪衣抬眼：“你到底要不要？”
嘶——
她竟然敢跟道祖这么说话！
小道童不禁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伸手接过，道祖也跟着剥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桌子上就只剩下一地残骸。
道祖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遇到雪衣的时候，自己都会格外的眷恋此刻的时光。
就好比这次，一直等到金乌落下，太阴星显露真容，他才惊觉，原来已经天黑了。
下次，下次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望着青年的背影，雪衣挑了挑眉，最终没忍住，笑了起来。
*
第三次了，已经是第三次了。
又过了两天，不出意外，道祖和昆元再次折戟。
事不过三，道祖从中嗅闻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尤其是，经历了这几次之后，魔祖越发的嚣张，仿佛是胸有成竹，觉得他们一定抓不住他一样。
“他究竟，有什么倚仗呢……”单手撑头，道祖喃喃。
他总觉得，背后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般，正在操控着事态的发展。
可天底下，究竟有谁还有这份本事呢？
“咳、咳咳……”正在这时，昆元忍不住咳了几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整个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
不是没有用一些天才地宝，但都没有效果，他眼中的光芒也正在一天一天暗淡下去。
“你没……”道祖下意识的想要问候，直到话说到一半，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
“我没事。”可一旁的昆元却还是一无所觉。
良久之后，道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魔祖，可能没死？”
比起一个凭空出现，但能跟自己比肩的强者，道祖更愿意从自己的认知中寻找。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起码是昆元这个境界及以上的。
除了那个传说中死去的魔祖，还有别的选择么？
只剩下他们四个而已，即便是道君，也是做不到的。
道祖越想越觉得可能，至于昆元，一张脸却越来越苍白。
“有的时候，我也曾幻想，一切都是假的，我还可以重来。”时至今日，他终于说了实话。
“可是，就算我想到发疯，这时光，终究是不能倒流……”即便他身为道祖，也无法逆转时间，让消失的那人，死而复生。
道祖沉吟片刻，道：“那我换一个问题。”
他目光平静：“你究竟是如何，判断她死亡呢？”
“我亲眼看到的，难道这还不够吗？！”昆元怒火几乎是瞬间就被挑了起来。
道祖不为所动：“有的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昆元修为不如她，会被假象所蒙蔽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他的话，很容易就能做到。
“你还尚差一线才到我这个境界，你不明白这个境界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已经强大到，即使是宇宙崩灭，他们也有手段保命。
然后落入新的领域，慢慢诞生出新的宇宙。
昆元却没有这么乐观：“她连从不离身的修罗刀都抛下了，如果她活着，刀就绝对不可能离身。”
修罗刀对雪衣意义非凡，是她的伴生法宝，是她统治洪荒宇宙的神兵利器。
洪荒万族不一定认识雪衣，但一定知道那把修罗刀，若论感情深浅，就连昆元都要退避三舍。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弃刀而去？
“我倒是觉得，”道祖听了这么一大通，非但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反而越发肯定了：“这反而证明了，她并没有死。”
“因为只要将刀留下，你就会相信，不是么？”
“现在看来，她所料不错。”
道祖觉得，这事儿如果是真的，那么另外一个世界的魔祖确实有手段。
小小的算计，就困住了昆元，让他走都走不出来。
这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她乖张、冷漠，肆无忌惮。
话音落下的瞬间，昆元猛地一震，心肝也跟着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他剧烈的喘息，短短几息，竟是连思考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