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原以为来的是讨厌鬼太子卢湛呢, 没成想,乍然现身的,居然是昨儿刚被册封为睿亲王的四皇子, 林灼灼是说不出的欣喜。

“四表哥!”林灼灼提裙小跑上去, 隔着空中飞舞的雪花,喊得格外甜。

“死丫头, 方才不是还唤我讨厌鬼的么?到了面前,就改口四表哥了?”睿亲王卢剑双手抱胸, 斜倚在院门门框上, 斜睨小跑而来的林灼灼。

林灼灼:……

呃, 完了, 都怪丫鬟传错了话,乱说什么太子殿下来了, 害得她一时情绪上来,嘟囔了一句“讨厌鬼”。

咋办,好不容易与四表哥之间关系缓和了, 可别被她一句“讨厌鬼”,又整回去了。

想到这时, 林灼灼已经跑到了睿亲王卢剑跟前站定, 忙仰起小脸蛋, 急急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啦, 四表哥, 都怪丫鬟传错了话, 我还以为来的真是太子殿下呢。”

言下之意, 讨厌鬼唤的是太子,不是你啦。

“哦?”卢剑似乎觉得来了兴味,微微俯下头, 审视林灼灼双眸道,“当真如此?”

“骗你是小狗!”林灼灼始终仰着小脸,信誓旦旦道。

然后,就见卢剑头偏到一边去,抿着唇,一通憋笑。

林灼灼:……

脑子有点懵,有什么好笑的?

细瞅卢剑的笑,怎么看上去还有点……蔫吧坏的错觉?

林灼灼正懵着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太子殿下,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外头雪大,快进屋暖暖吧”。

林灼灼先是一怔,随后快走几步绕过睿亲王卢剑,就见月洞门里不远的地方,正站立着身穿明黄色斗篷的太子殿下卢湛。

林灼灼:……

这才反应过来,自个被四表哥给坑了。

下意识地朝四表哥反头望去,却见四表哥已然憋不住笑,“噗嗤”“噗嗤”笑出了声。

“四表哥,你怎么这么坏呢?”林灼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卢剑却还在笑:“死丫头,关本王什么事,讨厌鬼是你说的,又不是本王骗你说的。”

林灼灼:……

两人站在月洞门边斗嘴时,一旁没人搭理的太子卢湛越发觉得面上尴尬得要死。

可不是尴尬么?

卢湛在堂屋里与林镇山和萧盈盈没什么话题可聊,嫌闷得无聊,好不容易借着外头飘雪了,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赏雪,却不想,雪还没开始赏呢,就听到未婚妻林灼灼唤什么“讨厌鬼”。

原本吧,有睿亲王卢剑倚在月洞门上,林灼灼嘴里的“讨厌鬼”自然指的是卢剑,太子卢湛毫不放在心上。

哪成想,下一刻,就被林灼灼狠狠打脸了。

只听林灼灼声音发嗲地向卢剑一通解释,什么“讨厌鬼唤的是太子,不是四表哥你”。

那一刻啊,卢湛面子立马就挂不住了。

这便算了,再下一刻,更打脸的来了。

林灼灼快走几步拐过月洞门,都瞧到他卢湛就伫立在月洞门不远处,什么都听到了。按照正常的路数,林灼灼该慌乱无措地朝他道歉了吧?

结果呢?

好家伙,林灼灼当他卢湛是死人似的,话都没一句,她反倒先扭头跟睿亲王斗嘴去了!

娘的!

一向好脾气的卢湛,真心憋不住这火了,口头不敢骂,内心狠狠飙了一句“娘的!真心她娘的!”

可卢湛怎么都没想到,他内心都狂骂成这样了,换句话说,已经过去好一小会了,林灼灼该看到他面色有异,该滚回来做小伏低给他道歉了吧?

不料……

林灼灼小姑娘就满腔心思耗死在睿亲王卢剑那了,两人斗嘴个没完没了,完全将太子卢湛当个死人,当个摆设,压根不搭理呢。

气得太子卢湛头顶要冒烟!

像他这般没存在感的未婚夫,大概也是史无前例,开天辟地头一份了!

正在这时,卢剑瞥了眼太子卢湛,然后朝林灼灼道:“死丫头,瞧太子殿下面色都气成猪肝红了,你也别跟本王这斗嘴了,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安抚一下太子那颗受伤的小心脏吧。”

太子卢湛:……

娘的,就算老子需要安抚,也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提醒吧?

被外人提醒后,林灼灼才来安抚他,他面上的难堪岂非又加了一成?

感觉受了巨大侮辱!

却不想,正在卢湛内心戏狂飙时,却见卢剑身边的林灼灼,慢悠悠偏过头来,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眼太子后,朝卢剑瘪着小嘴道:

“太子殿下是个大男人,干嘛要我一个小女子来安抚?皇舅舅说过,男儿当自强,凡事都得靠自己。莫名奇妙生气了,也得太子殿下自个好好儿调节呀。”

言下之意,依赖她一个小女子来调节,太子殿下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太子卢湛:……

内心那个憋火啊!

偏生没话反驳!

再不想逗留了,多逗留一刻,卢湛都感觉自个能被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给活活气死!

于是,卢湛再不瞧林灼灼和卢剑一眼,背过身去,掉头就走,大步疾行,再不想搭理身后两个嘴贱之人。

却不料,卢湛刚大步疾行,就听身后的林灼灼扬声叫唤上了:

“太子殿下,你慢些走,你腿瘸着,还非要一阵快走,瞅上去可像一摇一摆的鸭子了!”

卢湛:……

当真是气得没脏话可飙了。

忍了又忍,到底没回头,不过脚下步子确实慢了下来,不敢再快。

话说,林镇山和萧盈盈坐在堂屋里呢,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林镇山还好,萧盈盈已经笑出了眼泪,趴在桌案上一个劲轻唤:“我不行了,我快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笑得肚子快疼得不行了呗。

林镇山心疼坏了,忙一把搂了娇妻趴在自己大腿上,低声道:

“你也是的,笑这么猛做什么,整得自己肚子疼了吧?”

林镇山边说,边探手过去给娇妻轻轻揉肚子。

萧盈盈还在笑,笑得肚子疼能怪她么,实在是外头的太子太蠢了,遇上卢剑就被整得毫无反击之力。

萧盈盈敢打包票,方才发生的一切,全是卢剑故意的。

不愧是睿亲王啊,睿智非凡,当得起一个“睿”字。

眼瞅着太子卢湛被气跑了,微微瘸着腿走远了,林灼灼心头乐不可支,一张小脸更是笑得比枝头红梅还绚烂。

原来,方才猛地撞见太子身影那一刻,林灼灼确实是内心一个尴尬。

你想啊,背后说人“讨厌鬼”,结果一转头,讨厌鬼就在不远处听着呢,你说尴尬不尴尬?

不过那一丁点的尴尬过后啊,林灼灼立马回过神来,速度做出了反应——一味地与卢剑斗嘴互动,理都不理太子,让太子一个人被排斥在那,尴尬尽数往太子脸皮上堆。

最后,效果很不错,果然气得狗太子面色涨成了猪肝红!

“不错,不错。”林灼灼表扬自己似的,两只小巴掌拍着自己小脸蛋道。

小声嘀咕完,还不忘看向卢剑,丢了个“谢你配合”的眼神。

卢剑见了,弯唇一笑。

“四表哥,你怎的今日也来了?”彻底瞅不见太子身影后,林灼灼忍不住靠近卢剑一步,笑着问。

太子卢湛会来,林灼灼并不奇怪,昨儿黄昏,他们一家三口才“称病”拒了朱皇后的邀请,朱皇后又不是蠢到没点脑子的人,岂能瞅不出他们一家子的冷淡?

为了巩固姻亲关系,朱皇后心头再气,也得忍气吞声讨好他们一家子,立马督促太子前来走动走动,实属正常。

但是四皇子卢剑,好端端的,怎么也来了?

“还你东西啊。”卢剑看向林灼灼,笑道。

“还我东西?”林灼灼一愣,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有什么东西搁在卢剑那,没拿回来。

“呵,你就是这么对待我送的礼物?昨儿落在宫里了,都不知道?”卢剑敛了笑,凝视林灼灼面庞。

林灼灼:……

被卢剑这么一瞅,蓦地心头一虚。

糟了,她好像又招惹到四表哥了,可她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昨儿她带了他送的东西进宫?还落在宫里了?

没有吧。

见林灼灼完全没印象,丁点都想不起来,一副茫然的表情,卢剑心头一噎:“真是个死丫头。”

说罢,卢剑往广袖里一掏,很快摸出一根红珊瑚簪子来。

卢剑修长手指捏着它,直晃到林灼灼眼前:“死丫头,还认得它不?”

卢剑捏着红珊瑚簪子,左右来回晃,上头垂落的红珊瑚在空中荡出弧线。

盯着晃个不停的簪子,林灼灼越发心虚了:“认,认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她哪能不认得,自打重生回来,已经戴过好几次了。眼下想起来了,昨儿确实是戴着它进宫的,可刚一下马车,就被爹爹鲁莽地拽出了马车厢,她一个身子不稳,栽倒在爹爹身上。

可能就是那会子,头上发簪撞掉了。

后来返回马车厢里重新梳头,娘亲手巧,少了一根发簪也将发髻梳得美美的……林灼灼也就没察觉发簪少了一根。

说到底,确实是她的疏忽,林灼灼有些愧对似的,心虚地垂了脑袋。

“得了,你好好儿向我道个歉,这次,我就原谅你了。”卢剑依旧晃着手里的红珊瑚发簪。

大约是觉得小姑娘垂着脑袋的样子,很有几分可爱,卢剑索性又靠回院墙上,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林灼灼倒是没觉得自个被欺负了,听得这般一说,立马双眸一亮,很快仰起小脸蛋,低声道歉道:

“对不住啦,四表哥,以后你送的礼物,我都会看得牢牢的,再也不会弄丢了。”

得了这样的保证,又见了小姑娘那一脸诚恳的神情,卢剑这才重新笑了。

然后,卢剑点点头道:“嗯,这就乖了。”

林灼灼在表扬声里,小心翼翼接过红珊瑚簪子,鬼使神差的,竟掏出自己的帕子来包好它,然后再放进怀里好好收着。

刚搁进怀里收好,手还没拿出来呢,林灼灼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她什么时候这般宝贝过一件东西了?

居然掏出帕子来包上?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她曾经做过似的,异常熟悉。

这个念头刚完,脑海里蓦地浮现去年宝华寺后山里的事。她从卢剑马背跌落,受了伤,遇到过一个小村姑。那会子小村姑就是这样,用帕子包好东西,再小心翼翼放进怀里的。

浮现这个画面后,林灼灼心头一噎,为何自己会不由自主学起小村姑这个动作呢?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林灼灼忽地想起另一件要命的事——

当时,她很感激小村姑帮了自己,作为答谢,便随手摘下耳垂上的一对红珊瑚耳坠,送给了小村姑。

要命了,四表哥送她的贵重礼物,她随手就……转送给了别人!

思及此,林灼灼又是一阵心虚。

大约是心里头太虚了,林灼灼将红珊瑚发簪放进怀里后,再不敢跟卢剑继续红珊瑚头面的话题了。甚至心虚到,有些不敢单独与卢剑待在一块,就怕睿智聪明的卢剑猜出来,那对红珊瑚耳坠送人了。

揣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林灼灼朝堂屋那边迈上几步道:

“四表哥,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了,咱们也进屋吧。”

说罢,一副冻得瑟缩的样子,搓了搓小手。

卢剑遥望一下堂屋里的太子,打心底里不乐意林灼灼进去,但瞧她冷的这个样子,手指头似乎有些冻红了,也不忍心继续将她拘在院子里,只得点头道:“好。”

得了这话,林灼灼再不耽搁,小手缩到斗篷里。等卢剑大步上前到她身边后,两人并肩朝堂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