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可能“中药”的念头干扰, 林灼灼随意夹一筷子菜,都尝不出该有的滋味来,舌头就跟木了似的, 味同嚼蜡。
勉强自己吃了十来口后, 林灼灼再强撑不住了,索性再度搁下筷子, 不吃了。
光是不吃还不行,嫌弃嘴里有味, 又招呼小宫女倒了一盏茶来, 漱了口, 才舒服点。
“灼灼, 你是不是胃里不适啊,瞧你吃什么都提不起劲?”邻桌的卢玥裳见状, 扭过头来朝林灼灼关怀道,“真要是不舒服,就别勉强了, 还是多喝点热乎水好。”
说罢,卢玥裳直接吩咐一盘侍立的小宫女, 去打了壶热热的白开水来。
白开水来了, 卢玥裳还径直坐到林灼灼身边来, 体贴地亲自拎起水壶给倒了一杯水, 递给林灼灼道:“热乎水暖胃, 多喝一些, 容易舒服。”
林灼灼见状, 便给面子地接过水杯来,捧在手里,喝了几口。
大抵是平日都喝的茶水, 猛不丁来几口什么都不放的白开水,竟是说不出的清甜。再加上暖暖的水进入肠胃,确实整个人都舒服一些,林灼灼也就更给面子的多喝了几口。
卢玥裳正要再嘱咐几句养身子的话,突然来了个小宫女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卢玥裳点点头后,便对林灼灼道:“灼灼,你多喝点热乎水就好,我现在有事,就暂时不陪你了。”
林灼灼捧着杯子,点点头,目送卢玥裳起身出了大殿。收回视线时,扫到不远处的爹娘正被好些官员和贵妇们围着敬酒。
按理说,林灼灼硬要挤在爹娘身边,当个小跟班也是可行的,但爹娘怕一家子在一块,不方便朱皇后等人动手,才没强行要求坐一席。
换句话说,今夜就是故意放林灼灼落单,好“中计”,再来个反转的“计中计”。
要“中计”哦?
那岂非注定要“中药”?
不“中药”,朱皇后等人的计划就走不下去?
眼瞅着夜宴过半了,还未有丝毫动静,林灼灼忍不住寻思起来,进宫前娘亲反复交代“假吃为主,真吃为辅”,意思就是要吃,但要少吃,避免一不留神摄入“催情.药”剂量过多。
思及此,林灼灼又扫了一眼桌上菜品,再次提起筷子来,将那些还未品尝过的菜,都挨个夹一筷子,强迫自己嚼两下赶紧咽下肚。
“都只吃一小口,哪怕中了药,剂量也不大。不怕不怕。”林灼灼一边勉强往下吞,一边内心安慰自己。
甚至,边往下咽,边细细感知自己身体,是不是已经中了药,是不是已经起了反应。
很快,桌上菜品,林灼灼全都尝过一筷子。唯独没吃过的,就是提前撤下去的那道“拔丝香蕉”。
总算吃罢,林灼灼赶紧喝几口白开水漱口,受不了嘴里那个可能残留的药味。然后静静等待,等待身子可能会来的反应。
不过,一刻钟后,身子好像还是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应该不会那般凑巧,药就下在‘拔丝香蕉’里吧?”林灼灼又等了一小会,还不见自己有娘亲描述过的“身子逐渐燥热”感,忍不住猜想。
朱皇后的凤座就设在崇德帝旁边,距离太子卢湛的席位近,与林灼灼的相距有些远。
是以,朱皇后只窥视到太子将参了“催情.药”的烈酒吃了,并不晓得林灼灼的情况如何。
眼见太子酒过三巡,本就已经上了头,面色微微泛红,眼下咕噜几口“催情.药”下肚,面上越发显得红光满面,不正常起来。
朱皇后寻思着过不了多久,太子就该发作了,于是朝常嬷嬷使了个眼色。
常嬷嬷立马弯腰上前,小声道:“奴才这就去瞧瞧林灼灼那头。”
朱皇后微微点头,坐在凤座上等着。边等,边继续留意太子。
正在这时,太子卢湛觉得小腹有些憋,他晓得自己心情不佳,喝多了闷酒,该出去方便一下。便起身朝崇德帝和朱皇后拱手作了一揖,然后径直朝大殿外行去。
话说,后殿里就有净房,何必硬要去大殿外呢?
实在是卢湛无意间瞥到林真真低头吃菜的身影,一股子邪火就窜了上来。再一遍遍回放“林真真扑苏炎”的画面,那股子邪火就越烧越旺,搞得脑子都乱急了,太阳穴突突地跳,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外头飘着雪,冷风一吹,兴许能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二。
再说了,正月十五,外头宫苑里张灯结彩,灯谜遍布,便是出去闲庭散步,也是美事一桩,兴许也能让心情平复一下。
是以,卢湛果断要去外头的净房。
朱皇后劝了一声,道是外头实在冻得慌,不如就在后殿好了。但太子倔脾气上来了,执意如此,朱皇后也不好强行将他拉回来。
原本,朱皇后就在后殿备下了厢房,预备太子药效发作时,就在厢房里临幸林灼灼。
不过,男女之事,只要双方都想要,倒是随意寻个隐蔽处就能行事,不拘于场地。
就是眼下天寒地冻的,不在暖暖的厢房里,林灼灼在外头被压在冷硬的地上,怕是要多受点苦头了。
“看来贱丫头注定没有享福的命!”朱皇后心内嗤道。
嗤罢,朱皇后远远瞥一眼林灼灼,见林灼灼又在抚摸小福娃了。
一个双面小福娃而已,得了就当个宝贝一直摸着,这样孩子气的行为,朱皇后委实看不上眼,跟个村里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似的。
朱皇后忍不住心内鄙视道:
“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一个福娃也摸个不停?呵,摸了一晚上福娃,最后初.夜连个暖暖的厢房都用不上,只能去外头滚地上。可见福娃不灵!”
自打太子登门林国公府,却被奚落一顿、白着脸回宫,朱皇后心底的戾气就越来越重,频频想到林灼灼一家子,便是口出恶语,绝对没一句好话的。
话说,朱皇后内心恶语狂飙时,常嬷嬷来到后殿,寻到了某个给林灼灼送菜的小宫女。
“怎样,可是吃了?”常嬷嬷带了小宫女,来到一个隐蔽的厢房,悄声询问。
小宫女低着头,轻轻摇头道:“没有,林三姑娘嫌弃拔丝香蕉,说……长得像浑身黏液的虫子……一口都没吃,就撤下来了。”
常嬷嬷:……
长得像浑身黏液的虫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唉,早知道就换成别的甜品了。
原来,平日里的林灼灼口味好,不忌口,什么菜都吃,药随便下一碟都行。偏生今夜林灼灼似乎身子不大舒服,口味不佳,几乎不怎么动筷子,常嬷嬷才临时改了主意,将药下在“拔丝香蕉”里,想着小姑娘都爱吃甜食,好歹会尝上几口。
哪里料到,好好的拔丝香蕉居然被嫌弃了,还成了所有菜品里唯一被撤下桌的菜?
这简直就是打脸常嬷嬷,眼光不佳,而且不是一般的不佳,是出奇的差啊!
这便算了,接下来小宫女还主动交代道:“林三姑娘别的菜都吃了,每道菜都吃了。”
换言之,唯有常嬷嬷挑选的“拔丝香蕉”没有吃!
常嬷嬷:……
心头一噎,面上说不出的尴尬。
简直再次赤.裸.裸证明一回,常嬷嬷挑菜眼光差到不行啊!
“你怎么不早点来报?”常嬷嬷心头憋了火,无处发泄,一腔怒气对准了小宫女。
小宫女立马缩了脖子,瑟瑟缩缩道:“奴婢想找您禀报的,可那会子,找不见您。”
常嬷嬷想起来了,有一阵子外头出了点事,朱皇后派遣她出去处理,确实离开了一小会。但心头的火下不去,不发出来不快,常嬷嬷还是厉声惩罚小宫女道:
“办事不利,滚去外头罚站,不站够半个时辰,不许进来!”
小宫女一听,心头叫苦不迭,这个天寒地冻的鬼天气,站够半个时辰,浑身都得冻僵不可。明明是常嬷嬷自个的问题,却赖在她头上,小宫女当真是有冤无处诉。只得苦着脸,去外头领罚。
小宫女走后,常嬷嬷很快得到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身子不舒服,朝外头净房那边去了。
常嬷嬷心下了然,怕是太子殿下.体内的药效开始隐隐发作了。那个“仙死醉”,一旦开始发作,普通人顶多能死撑两刻钟,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必须要有个女人发泄才行。
换言之,留给常嬷嬷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尽快给林灼灼下药成功,再逮住了送去太子身边去。
“死丫头,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好的拔丝香蕉你不吃,那就别怪奴婢对您不客气了。”
常嬷嬷实在被林灼灼惹火了,再没好性子好好劝林灼灼吃药。
反正提前失了身,发生了那档子事,无论怎么做都是要狠狠得罪林灼灼的,那何必想什么温柔手段,直接上点强硬手段,让林灼灼多吃点苦头,也好。
思及此,常嬷嬷唇边扯出一个阴笑,火速出了后殿。
话说,林灼灼将桌上的菜品全都夹了一筷子,吃了个遍,然后就静等自己身体起变化,像娘亲描述过的那般“燥热,燥热,燥热”。
可左等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
林灼灼越发怀疑,撤下去的那道“拔丝香蕉”可能是关键。
“怎么办,怎么办,不会因为我的一时任性,导致朱皇后等人计划失败吧?”
林灼灼心内忍不住嘀咕,嘀咕过后,又觉得不至于吧,不过是少吃了一盘菜,他们见她没中招,完全可以再端来一盘下了药的菜呀,她保证吃。
正在想着时,小宫女果真又端上来一碗银耳莲子羹,林灼灼心头一喜,再不抗拒,忙拿起白净的瓷勺就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
有一股子甜味,还带着莲子清香。
大抵是等候了太久,都没中药,林灼灼都开始隐隐期盼中药了,是以心头没了抗拒,反倒在琢磨,嘴里的这个味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催情.药”呀?
应该是“催情.药”了吧,再不下药,宴席都快散场了。
这般一想,林灼灼越发觉得嘴里这股味道,就是“催情.药”了。
细品过后,林灼灼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嗯,“催情.药”不难吃,还怪清甜的。
不过再好吃,到底是“药”,林灼灼可不想再来第二勺。立马丢下瓷勺,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嘴,不吃了。
等上菜的小宫女再度退下后,林灼灼忙悄悄儿从怀里掏出那包解药来,背着人,手指蘸了一点,然后故意弄丢了帕子,趁着弯腰去捡帕子的功夫,舔了舔手指头上的解药。
刚从桌子底钻出来,林灼灼蓦地觉得小腹有些憋,也不知是先头喝多了白开水,还是“催情.药”起作用了,反正小腹不大舒服。
林灼灼憋了一会,实在有些难受。
想着,太子已经出大殿去了,她方才若真的中了药,是不是该主动离开大殿,给朱皇后他们动手的机会?
思及此,林灼灼飞快瞥了眼四表哥的席位,不知何时,四表哥已经离席不见了踪影,连同他身边的方濯濯也不见了,只剩下徐常笑一个人坐在那喝酒。
见状,林灼灼想到了什么,也不犹豫了,跟邻座的卢玥裳小声道了会别,说自己要去净房,就径直出了大殿。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常嬷嬷从后殿出来了,眼见林灼灼自主出了大殿,都免去她另寻法子骗出去了。
“当真是妙极!”常嬷嬷心气又顺了些,只觉今夜没全走背运,已经时来运转了。
常嬷嬷飞快来到凤座旁,对朱皇后低声耳语道: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知为何往假山去了,那地段隐秘,方便办事,稍后奴婢将林灼灼也弄过去,立马就能成事。”
朱皇后听说是假山,倒也没犹豫,立马点头。
待常嬷嬷走了后,朱皇后心头禁不住笑了起来,假山好呀,往那黑黢黢的洞里一钻,隐秘不容易被发现。
而且,假山壁上和地上都凹凸不平,林灼灼那个死丫头,今夜有的罪受了。
中了药的男子,本就比寻常来得凶些,再钻凹凸不平的假山,连床柔软被褥都没有。情急间,怕是斗篷、衣裳扯了都会乱飞,也不会好好儿铺平了、垫在身下,林灼灼那身细皮嫩肉,不受罪死才怪。
朱皇后脑海里,已经浮现林灼灼遭罪的模样了,竟是说不出的畅快。
这当真是,一旦两家结下深深的梁子,内心的恶毒便占了上风,朱皇后明明迫切需要林灼灼当儿媳妇,迫切需要岳家的支持,也依旧恨不得林灼灼遭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