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林灼灼丝毫都没意识到, 自己关窗户太快了,惹了四表哥的不快,被调侃成了小傻鸟。

阖上窗户后, 林灼灼只觉心情愉悦, 轻轻拍拍小脸蛋,美美地坐回床榻上。

心情能不愉悦么?

今夜可是成功甩掉了太子那个大混蛋, 退亲成功了呢!

从今夜起,她林灼灼就又恢复成了自由身, 是个没有婚约束缚的小姑娘了呢, 光是想到这一点, 就美滋滋的不行。

眉眼那个弯, 嘴角那个翘哟。

林灼灼正坐在床沿上美着呢,一低头, 又对上了那枝红梅,先头四表哥逗弄她的那枝。

也不知林灼灼想到了什么,细白小手探过去, 从浅粉色的被褥上拾起那枝红梅枝子。右手捏着花枝,左手托起花朵, 小鼻子凑近了。

轻轻一嗅, 嗯, 说不出的清香。

花瓣上湿润润的, 像是先头还残留雪花, 进了这烧了地龙的西配殿, 遇上暖气才化去了。

“是四表哥才从枝头摘下来的么?”

林灼灼说着这话, 脑海里猛不丁浮现四表哥攀折花枝的画面,身材高挑的四表哥,压根不用如她似的踮起脚尖, 只需往红梅树下一站,挑中一枝,轻轻松松抬手便能折下。

“还是身高挺拔好,做什么事儿都方便。”喃喃低语,林灼灼再次凑近了,轻轻嗅了嗅。

却不想,这次一嗅,好巧不巧,就嗅到了她先头咬过的那瓣。

红嫩嫩的花瓣上,牙齿印清晰可见。

林灼灼微微发愣,先是脑海里闪过自己一口咬住它的画面,旋即,鬼使神差的,脑海里又闪过四表哥红唇对着她啃过的那瓣,轻轻吻过的画面。

莫名的,林灼灼面皮又隐隐发烫了起来,赶忙小手一扔,就将红梅花枝掷到了被褥上。

她自己呢,则火速钻进了被窝里,背对红梅躺好,闭上双眼,像逃避什么似的,先睡上一觉。

却不想,越是想睡着,就越是睡不着。

约莫两刻钟过去了,林灼灼眼睫毛还在微动。

后来实在睡不着,林灼灼索性又转过身来,于是乎,那枝红梅再度闯入眼帘。犹豫了好一会,林灼灼到底又探出小手去,将红梅给重新拿了起来。

对着它瞅了好一会,也不知林灼灼又想起了什么来,居然闭上双眸,两只手指拿着红梅枝子,让红梅花轻触自己额头,然后扫过眉眼,再一路往下来到鼻尖,最后来到了唇上。

咦,这个动作是不是有点熟悉?

咳咳,不就是先头她睡着还未醒时,四表哥坐在床沿边,手拿红梅枝子在她脸上做过的动作么。

不曾想,卢剑走后,睡不着觉的林灼灼,玩这个游戏玩上了瘾,红梅花一遍遍在自己脸上游走,最后还扫过了白嫩嫩的小脖子。

崇政殿正殿。

常嬷嬷被两个侍卫拖进了殿里,此时的常嬷嬷发髻散乱,乱糟糟的头发衬得她像个疯子。

经历过数次吊上树,又遭受过针刺的常嬷嬷,确实神智有些恍惚,跪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样子的常嬷嬷,哪里还有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神气样子?

别说崇德帝扫上一眼,险些没认出她来,便是对她最最熟悉的朱皇后,也未必能在三眼之内认出她来呢。

“说吧,朕只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崇德帝肃容坐在龙椅上,双眸凌厉地扫过常嬷嬷一眼,然后再不看她,只从龙案上端起茶杯,茶杯盖子一下又一下擦过杯沿,发出“嚓嚓嚓”的摩擦声。

常嬷嬷大抵是被卢剑的人折磨惨了,光是听到这“嚓嚓嚓”声,就吓得浑身再次哆嗦不已。忙不住地磕头道:

“奴婢交代,奴婢全都交代。”

说罢,倒豆子似的,将朱皇后如何发觉林灼灼和太子生分了,如何害怕退亲,便耍阴谋诡计想谋夺林灼灼清白的事,一五一十全倒了个干净。

“皇后娘娘还说,林灼灼是西北归来的野丫头,压根就配不上她的太子。还说,提前让太子和林灼灼‘洞房花烛’,是提前委屈了太子……”

听了这话,崇德帝面色越发阴沉起来,薄唇抿紧。

正在这时,萧盈盈行至正殿门口,听到常嬷嬷说的话后,萧盈盈是相当气啊。当真没遇见过比朱皇后还恶心的人,一面要谋夺她女儿的清白,一面还要嫌弃她女儿配不上太子。

“混蛋!”

萧盈盈忍不住齿缝间飙出一句粗话,这些粗话都是长时间混迹军营,耳濡目染的,久而久之,心头有气时,就会小小骂一句。

不过声音很小,除却她自己能听清外,别人倒是不晓得她吐的是什么。

“盈盈,你怎么来了?”崇德帝见殿门口身影一晃,还不等福公公进来通报,已朝朝萧盈盈招手,示意她进来。

萧盈盈立马提裙跨过门槛,路过趴在地上的常嬷嬷时,萧盈盈当真想狠狠踹她一脚。

更想将她主子,朱皇后,往狠里踹。

最后,踹是没踹,萧盈盈也没放过常嬷嬷,故意走偏了,狠狠一脚踩在常嬷嬷的手指上。

说是“踩”,都是客气的说法了,实际上,更偏向于“跺”。

那一脚下去,常嬷嬷又想尖叫起来,但还未出口,又死死忍住了。御前尖叫,御前失仪,也是罪啊,她当真不想背负的罪名又添一桩。

常嬷嬷只能颤抖着手指,静静等着那股子痛劲过去。

“表哥,我想陪你一块审问。”萧盈盈停在崇德帝的龙椅旁,彼此相距不过两三个拳头的距离,语气诚恳地请求道。

“好。”崇德帝凝视萧盈盈双眸,爽快应下。

然后,崇德帝坐在龙椅上,萧盈盈立在龙椅旁,两人一起审问常嬷嬷,一起听着常嬷嬷嘴里吐出的一句又一句恶心人的话。

两人谁都没留意到,通向后殿的珠帘那,忽地出现一道遮着白色面纱的妙龄女子。

这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驻颜有术的湘贵妃。

湘贵妃是从后殿后门进来的,她有崇德帝特赦,可以不经通传便自由进入。

今夜是正月十五,是个团圆的日子,但湘贵妃孤零零一人守在飞霞宫,身边迟迟没有等到崇德帝的身影,也没有等到儿子卢剑的到来。

鬼使神差的,湘贵妃头一次让宫女出门去打探消息,便得知今夜宫里发生了大事,太子被未婚妻当场抓了奸。而且那个未婚妻不是别人,正是萧盈盈之女。

也不知湘贵妃想到了什么,立马动身来了崇政殿。然后,就撞上了崇德帝和一个美貌女子一同审问的一幕。

湘贵妃过目不忘,几个月前在崇德帝寝宫见过萧盈盈一面,便记住了萧盈盈容颜。

所以,湘贵妃一眼认出,这个挨着崇德帝而站的美貌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表妹萧盈盈。

身边的宫女想通报,被湘贵妃抬手制止了,宫女只得静默不言,然后看着湘贵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伫立在珠帘后,静静观望着大殿里的一切。

彼时,大殿里刮过一阵风,吹起萧盈盈发丝拂上了崇德帝面颊。

崇德帝很自然地抬手拂开。

湘贵妃眼睫毛颤了颤,然后默默转身,原路返回,从后门出了崇政殿。

漫天的雪花,湘贵妃微微仰起脸,让凉凉的雪花一下又一下落在额头和面纱。似乎心里不够宁静,抬手轻轻摘下那层面纱,任由微凉的雪花扑上面颊。

恰好这时,卢剑处理完手头的事,与苏炎并肩从不远处的园子里走过,蓦地一偏头,遥遥望见自己母妃立在风雪中。

苏炎还未曾见过湘贵妃,也不认得,顺着卢剑视线看过去,只遥遥望见一个容颜绝美的少女仰起脸立在风中,少女颇为清冷,望上一眼,蓦地觉得她是遗世独立那一个,独立于世间众人之外。

很奇特的感觉。

卢剑拍拍苏炎肩头:“苏兄,你先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苏炎立马了然,卢剑指的事应该与远处那个少女有关,意味不明地瞟了眼卢剑,似在暗示,别做对不起林灼灼的事哟。

卢剑:……

“你丫的,瞎猜什么呢。”卢剑一拳击在苏炎胸口,然后凑近了道,“难得你瞎了一次眼。”

苏炎:……

到底是苏炎,立马反应过来什么,视线在那个少女和卢剑面上对比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卢剑自然晓得苏炎在惊讶什么,不就是怀疑他母妃到底几岁生的他么。可惜,驻容有术的秘方,无可奉告。

然后就见卢剑双手掰着苏炎肩头,帮苏炎转了个方向,以实际行动让苏炎快滚。

苏炎倒也知趣,再不偷窥湘贵妃,头也不回地沿着园子里的曲径走了,很快转过一丛花树,踏上了另一条小道。

见苏炎走远了,卢剑才快步去了湘贵妃跟前,柔声问:“母妃,您怎么站在这里?”

卢剑知道,母妃一般不出飞霞宫,上回出来,还是父皇被太子气得吐血、卧床不起那日了。

此时,湘贵妃还保持仰脸接着落雪的姿势,蓦地听到儿子的话,也没回答。

只轻轻睁开双眼,默默抹去面上的积雪,然后重新勾起面纱戴好,在风雪中缓步朝飞霞宫行去。

卢剑直觉今夜的母妃很不对劲,但母妃很少开口说话,无法问起。

突然,卢剑回望了不远处的崇政殿,想起来点什么,内心一叹。一时,无从安慰母妃。

父皇和萧盈盈的过去,卢剑回京后自然特意查过,查到的结果是……母妃的心结,怕是一时三刻很难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