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灼得知娘亲是被大皇子投的毒, 那个气愤难耐,小脸都气得铁青起来,发飙道:“怎会有大皇子这样阴狠毒辣的小人?”
哦不, 骂他“小人”都是抬举了他, 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行,这样的狠毒, 我定要告诉皇舅舅去,让皇舅舅替我娘亲做主, 给我娘亲讨回个公道!”说罢, 林灼灼就激动地要冲出厢房门, 想去寻皇舅舅告状。
却被卢剑一把拽住。
“四表哥?”林灼灼被迫停住步子, 分外不解地看向卢剑。
“灼灼,凡事都要讲求证据。眼下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废太子卢湛, 想要翻盘,太难。”卢剑说到这里,目光由林灼灼脸上转向林镇山和萧盈盈, “姑父姑母有所不知,直接下毒的人是卢湛身边的小福子, 但小福子在交代完投毒细节后, 没多久, 便在大理寺一头撞死, 畏罪自杀。”
换言之, 小福子在死前, 已将“卢湛投毒萧盈盈”之事盖棺定论了。除非小福子能死而复生, 活过来翻供,否则,一切对大皇子的控诉, 都显得苍白无力,没有说服力。
林镇山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话确实在理。
甚至,林镇山还想到一点,对妻女道:“别说小福子已经死了,就算是小福子还活着,突然翻供指控大皇子,世人也未必肯相信大皇子是罪魁祸首,一个搞不好,还可能同情大皇子是替人背了黑锅。”
替谁背了黑锅呢?自然是宠妃之子卢剑了。
怎么会这样?
很简单,你们想想,太子卢湛被废,最大的受益人将是谁?是宠妃之子卢剑,还是自打出生便不受宠的大皇子卢珏?
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最大受益人绝对是宠妃之子卢剑。
毕竟,将卢湛拉下了马,只要不出意外,依着崇德帝对卢剑母子的宠爱,以及卢剑自身的优秀程度,崇德帝绝对是属意卢剑当下一任太子的,板上钉钉,毫无悬念。
常言道,谁获益最大,谁就最可能是幕后黑手。根据这个逻辑,一旦世人惊觉“毒杀萧盈盈的不是太子卢湛”,你说,崇德帝、文武百官,以及整个大武国的老百姓,心头会将幕后黑手扣在谁头上?
很明显,是卢剑啊。
届时,卢剑的污名可就太污了——一面假惺惺追求林灼灼,骗取林灼灼的心,一面为了上位,不仅逼疯了亲兄弟,还谋害了准丈母娘。
你听听,这听上去还是个人吗?比畜生还畜生啊。
一旦给世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再想洗脱掉污名,保住抗击倭寇带来的民族英雄好形象,可就费劲了。好形象这种事,一旦失去,再想重建,势必困难重重。
换言之,目前来看,由“废太子卢湛背黑锅”是最好的结局,否则,强行一查到底、揪出真凶,不仅艰难,还会给卢剑带来不可低估的灾难。
听了林镇山这样的分析,萧盈盈陷入了沉思,林灼灼则微微张唇,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到了此时此刻,林灼灼终于明白为何大皇子有恃无恐,胆子如此之大,敢做下“投毒她娘亲”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了。
“娘,那咱们这次……只能放过大皇子了,下次再寻机会一巴掌拍死他。”林灼灼坐到床沿,挽住娘亲的胳膊,带着三分安慰道。
给娘亲报仇雪恨自然重要,也决不能自私地给四表哥带去灾难。
萧盈盈点点头,拍了拍女儿的手,然后朝卢剑笑道:“睿王殿下,你放心,姑母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次,得你襄助,我大难不死,姑母对你是万分感激。既然此次时机不对,那报仇之事,只能暂时搁下,另寻机会了。”
阴毒之人,铁定不会只作恶一次,下次再犯,定要将其曝光,遗臭万年。
卢剑听了,弯唇一笑:“谢姑母体谅。目前来看,确实不适合继续查下去。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母您放心,中毒之仇,侄儿将来一定替您报了。”
萧盈盈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门外的小宫女敲了敲门,然后禀报道:“皇上驾到。”
萧盈盈听了,连忙假装虚弱的样子躺回床榻上。林灼灼则立马将锦被给娘亲盖上,随后与爹爹和四表哥一道,快步来到厢房门口恭迎皇舅舅。
“灼灼,你娘可是醒了?”崇德帝抵达厢房门口,立马朝卢剑、林镇山和林灼灼摆了个免礼的手势,然后满面焦灼地询问林灼灼。
说是询问,却不待林灼灼回答,崇德帝已经一脚跨入门槛,大步朝床榻行去。
林灼灼赶忙快步跟上,同时嘴里道:“皇舅舅,我娘刚刚醒来了,就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听了这话,崇德帝明显松了口气。
躺在床上的萧盈盈,挣扎着要起身见礼。崇德帝见了,立马按住她肩头,又将她给按回床头躺着,柔声道:“盈盈,你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跟朕客气什么,好好躺着就是。”
萧盈盈立马躺着,不讲那些虚礼了,只小声唤了声:“表哥。”
“你才刚醒,虚弱着呢,别说话了,你听朕说就好。”正在这时,林镇山给崇德帝搬来一张椅子,崇德帝便在椅子里坐了,然后清了清嗓音,朝萧盈盈叹口气道:“盈盈,今日之事,是朕对不住你和灼灼,卢湛那个孽子……朕已经废黜了他的太子之位,圈禁一生,算是给你和灼灼一个交代。”
“表哥。”萧盈盈朝崇德帝投去一个感恩的眼神。
“盈盈,是朕没将卢湛那个孽子教好,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们母女,朕心头是深深的歉意啊。”崇德帝说这话时,语气非常诚恳,目光里也饱含内疚。
崇德帝确实非常内疚,先有卢湛与林真真偷情,给尽了林灼灼难堪,后有卢湛当众调戏林灼灼,投毒萧盈盈,这一串的丑事下来,崇德帝都有些无颜面对萧盈盈了。
“皇舅舅,不关您的事,是三表哥他……自己不好。”莫名的,见到皇舅舅如此自责,林灼灼心生不忍,一把抱住皇舅舅肩头,忍不住安慰道。
“表哥,盈盈不怪你。”萧盈盈静静望着崇德帝,说了这一句肺腑之言,旁的客气话一句没说。
崇德帝听了,倏地一笑,默契地知道盈盈是真的没怪他。
随后,崇德帝又微笑着拍了拍林灼灼肩头:“好,你们母女都没怪朕,朕就放心了。朕还有旁的事要处理,就不多逗留了。”说罢,崇德帝吩咐卢剑,“老四,你好好替父皇护送他们一家三口回府。”
“儿臣遵旨。”卢剑领命道。
崇德帝又与林镇山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崇德帝来探望萧盈盈时,大皇子府里也来了一位贵客。
彼时,卢珏正坐在内室的临窗长榻上,与娇妻傅柔嘉在窗下共读一本书,听闻摄政王来了,已经抵达大门口,卢珏心头满心欢喜,忙携了娇妻前往大门口迎接。
“二皇叔怎么来了?也不早点派人通知侄儿,侄儿也好出门远迎啊。”卢珏对摄政王那是笑容满面,充满了热情啊。
能不充满热情么,投毒之事处理得这般干净,背后可少不了大理寺的协助呢。而大理寺如今正在摄政王的掌管之下。
换言之,没有摄政王的放水,卢珏今日未必能做到全身而退。
“侄媳妇见过二皇叔。”傅柔嘉也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请摄政王去上房坐。今日投毒之事她毫不知情,但傅柔嘉知道摄政王一向很照顾自己夫君,抱着感恩之心,傅柔嘉一如既往地对摄政王热情相待。
却不想,今日的摄政王面上没有往日的笑容,只朝傅柔嘉淡淡点了点头,客气话都没一句。
傅柔嘉微微一愣。
卢珏见了,隐隐猜到摄政王应该是有事要与自己单独交代,遂朝妻子笑道:“我陪二皇叔去花园里散散步,你去安排人备上一壶好茶和果子点心,等会儿送去后花园的凉亭里。”这便是打发妻子走的意思了。
傅柔嘉没多想,立马笑着点头,自行去了。
妻子走后,卢珏立马朝摄政王道:“二皇叔,您可是有话要与侄儿说?直说便是,侄儿都听着。”卢珏对摄政王的态度,那是说不出的恭敬。
摄政王也没客气,命令身边的奴才站远些,便开门见山道:“三皇子,你今日这事委实做得有些过了,好端端的,你去动萧盈盈做什么?还使用投毒那等下三滥的手段!本王早就跟你说过,拉太子下马,自有卢剑去操心,你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何必中途参一脚,险些露出马脚来?”
今日这事,摄政王心头当真很不耻,大丈夫要夺天下,也该是男人间的事,去谋害萧盈盈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卢珏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不愉。
还不等卢珏回答,摄政王又道:“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下回别再使了,本王只帮你兜底一次。再有第二回 ,你就自求多福。”
这话说得是相当不客气了,简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训得卢珏跟个孙子似的。
偏生卢珏还不能发火,论靠山,摄政王是他最大的靠山了。要想坐上那个位置,就绝对不能得罪了这个大靠山。
遂,卢珏很快顺着摄政王的要求,点头认错道:“二皇叔,侄儿知错了,日后一定不再使用这些旁门左道,下不为例,您看侄儿行动就是。”
卢珏面容虔诚,声音也是说不出的诚恳,摄政王听了,面色好了很多,道:“好,知错就改,你就还是本王喜欢的好侄儿。”
说罢,摄政王又叮嘱了卢珏一些朝堂之事,挑选了两件大事点拨他一番,就盼着明儿早朝时,卢珏能见解独到,博得崇德帝的喜欢。
但是,摄政王怎么都没想到,他前脚坐上马车出了大皇子府的门,卢珏后脚就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不满:“下三滥的招数?能达到目的就行,何必那般迂腐?”
正在这时,大皇子妃傅柔嘉带着丫鬟端上茶水点心来了,抵达后花园,哪哪都寻觅不到摄政王和卢珏的身影,叫来园子里伺候的丫鬟一问,竟是摄政王已经乘坐马车走了。
“才一刻钟不到,二皇叔竟走了?”傅柔嘉微微蹙眉,以往摄政王来了府里,最短也要坐上小半个时辰呢,总是要指点大皇子好一阵的朝务,将那些朝堂之事掰开了、揉碎了地分析一通。
恰好,远远瞧见卢珏送完摄政王回来了,傅柔嘉便快步迎上前去,不解地朝卢珏嘀咕道:“二皇叔今日怎的也不多坐一会,走得那般急?”
卢珏自然知道,不就是摄政王心底有些瞧不上他的下三滥手段,特意过来耍一通威风罢了。耍威风么,自然是耍完就走,速战速决,更有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