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次日清晨, 明亮的日光从窗户涌进闺房,绣着牡丹花的粉色床帐在夏风中轻轻摇曳,林灼灼正在榻上睡着, 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甜甜地上翘, 像是梦里偶遇上情郎,正被情郎牵手游园似的。

情郎?

是的, 大抵是初次与四表哥同床共枕, 林灼灼带着浓浓的羞涩和甜蜜睡着了,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于是乎,梦里尽是四表哥的身影。

“四表哥……不要了……”

“四表哥……求你了……”

梦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灼灼突然轻轻呓语,又低又羞,连着唤了好几声。

堂屋里, 碧岚刚打了一盆热水回来,正将抹布浸湿要开始擦拭桌椅呢, 猛不丁闻得里头传来姑娘的声音, 模糊听不清。碧岚以为是姑娘醒了, 要唤人伺候, 碧岚连忙将才拧干的抹布挂在铜盆沿上, 就来到里间门口, 轻轻挑起珍珠门帘朝床帐里的姑娘望去。

就见姑娘仰着纤细的脖子, 双手做出推搡状,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姑娘脖子上似的,姑娘正在努力将它推开。

可碧岚瞪大放眼, 朝床榻走近,姑娘的脖子上好好的呀,并未附着任何东西呀。

正在碧岚拧眉好奇时,床帐里的林灼灼倏地从梦里醒来了。

一睁开眼,耳畔传来脚步声,林灼灼侧头望去,只见碧岚止步在几步之遥。

“完了,她和四表哥的亲热画面……被碧岚瞧去了。臊死人了。”林灼灼涨红着脸躺在榻上,小手紧紧覆在光洁的脖子上,臊得心底一阵嘀咕。

都怪四表哥,非要亲她,亲着亲着,就动情地吻上了她修长的脖颈,不肯离开了。男人又力气大,任她怎么推搡都拒绝不了。

一想到四表哥埋头她脖子的画面被碧岚瞧了去,林灼灼一张脸就红得滴了血,脸上的绯红迅速漫延开来,霎时,白嫩的耳朵、下巴和脖颈全都变成了胭脂色,哪哪都滚烫的。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做梦了?”碧岚隔着床帐瞧不清姑娘面色,只见姑娘醒来后就一副呆呆的样子,一动不动的,便柔声问道。

林灼灼:……

做梦?

眨了眨眼,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她,这才渐渐清醒过来,原来方才四表哥的那些孟浪行为发生在梦里啊。

思及此,林灼灼大大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幸好,幸好是梦。”若那样羞死人的画面真被碧岚瞧去了,她可真要臊得不敢见人了。

“是呢,幸好是梦。”碧岚压根不知姑娘做了什么梦,本能地笑着附和姑娘,边说,边捞起床帐往架子床一侧的钩子上挂去。

床帐徐徐拉开,林灼灼知道自己面皮还红彤彤的,可是不敢给碧岚瞧了去,连忙翻身朝里,只留后背给碧岚瞧。

碧岚没多想,挂好床帐后,便又去走廊上吩咐小丫鬟们:“小糖,你去打热水来,动作快点,姑娘起来了,要洗漱。小悦,你去小厨房拿姑娘的早饭……”

正在这时,面朝里的林灼灼,突然瞧见里侧床单皱巴巴的,远不如以往的整洁,很有几分凌乱。然后,林灼灼倏然想起……昨夜不是她一个人睡的,四表哥厚皮脸地挤在她身侧,两人同床共枕。

霎时,昨夜两人发生的一幕幕闪电般在林灼灼脑海里过了一遍,厚皮脸的四表哥又是将她挤到了墙壁上,又是压住她亲吻,又是一把将她拽去了床榻中央……

如此种种,床单怎么可能不凌乱?

“哎呀。”林灼灼一把坐起,趁着碧岚还在走廊与小丫鬟说话,连忙爬到床头去扯床单,想将皱巴巴的床单给扯平展了。

可那般皱的床单,岂是林灼灼这等养尊处优、从未干过活的千金小姐一下子能抚平的?

这不,折腾了小半晌,还没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呢,就听碧岚已经分派完活,脚步声再度响起。林灼灼知道来不及了,又实在不愿乱糟糟的床单被瞧了去,沉吟一会,索性……

小手一扬,将整个床单给掀了起来,抛至床尾。

如此,她和四表哥暧昧过的凌乱痕迹,彻底没了。

这一招,与“毁尸灭迹”一个功效。

“姑娘,您在做什么?”碧岚重返内室,恰好撞见姑娘扬起床单、丢去床尾,疑惑不解地问。

“我的团扇不见了。”林灼灼假装出一副寻找的样子,然后在床尾摸到了,笑得一脸灿烂。

碧岚:……

团扇不见了,肯定在床单上头啊,怎么也用不着掀掉床单,去下头寻找吧?

碧岚表示,自家姑娘这波操作,彻底没看懂。

林灼灼则是笑着抱着团扇,一把坐去床沿,双腿一荡一荡的,分外好心情地瞧着碧岚重新整理床单。

用冰降暑这个法子,自打四表哥发明出来后,迅速在宫里使用起来,崇德帝和南宫皇后从早到晚的使用,宫里那些不受宠的妃嫔,也能每日分到一盆冰。

随后,卢剑便正大光明地往林国公府送冰,生怕热着了他的林灼灼,一大桶一大桶地送,早中晚各送一次。

一日不落。

在大龙王朝,冰是很贵的东西,尤其夏日的冰,极难保存,价格就更是翻倍地上涨,普通的官家根本用不起。似卢剑这般大手笔的赠送,每日花费的银子都不知有多少。

萧盈盈面对一大桶一大桶的冰,哪里不知卢剑这般豪气是为了谁。作为准丈母娘,见准女婿如此宝贝自己女儿,萧盈盈美滋滋地全盘照收。分一部分给大房、三房,自己院子里也留下一些,余下的小半桶冰,便尽数送去女儿闺房。

有了卢剑源源不断送来的这些冰啊,林国公府各房都不再喊热了,尤其林灼灼变化明显,午觉也好,夜晚入眠也好,都能睡个安生觉了。就连白日里看书、写字、画画等,拥有众多冰可用的林灼灼,也都会在身边摆上一大坨冰,小丫鬟站在冰那头往她身上一扇风,那个凉爽惬意。

随着宫里和林国公府的使用,京城各个豪门贵族也纷纷效仿起来。

一时,用冰降暑,成了今年盛夏最流行的降暑方式。

且,人人叫好。

随着这波叫好声,睿王卢剑的聪慧才智再次被热议,林灼灼每回出门赴宴,走到哪,都能听到一堆贵妇和小姑娘的夸赞声。

尤其那些与林灼灼交好的姑娘们,夸赞得更是露骨:“灼灼啊,真羡慕你,能与睿王殿下这般睿智的男子定亲。”

“就是,俊美的男子头脑不一定好使,咱们的睿王殿下却是两样都占全了,灼灼,你福气真不小。”

说着,说着,那些小姑娘们话题就歪了:“哎,灼灼,你和睿王殿下都定亲了,婚期定在几月啊?”

婚期?

林灼灼一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瞬间就羞涩上了,半晌才摇着脑袋道:“婚期,还未定下呢。”

“圣上赐婚都两个多月了,婚期还未定下?”有贵女甚是吃惊。

按着大龙王朝的规矩,都是赐婚没几日,钦天监就会送上几个黄道吉日给女方家挑选了呀,怎的到了今日,还未选定?

提及这个,林灼灼就越发羞涩了,完全没法给好友们透露实情。

原来,赐婚第二日,钦天监就挑选了几个好日子,递到了爹娘跟前。结果,娘亲只瞅了一眼,就全部否决了。只见上头一共有三个日子,分别是今年的七月二十八、八月十六和九月十八,最远的九月也才距离五个月而已,离得太近了。

萧盈盈和林镇山舍不得女儿这般快出嫁,还想多养两年,让女儿多享受两年少女时期无忧无虑的日子呢。遂,夫妻俩齐齐拒绝了,一个日子都没挑。

只让钦天监从“两年后的黄道吉日”里,挑选几个,重新呈上来。

而卢剑呢,只想早日娶妻,要他再苦等整整两年,实在不乐意,于是也果断拒绝了萧盈盈夫妇给出的日子。

就这样,婚期僵住了。

偏生,赐婚后没几日,卢剑就因公务去河南巡视了,一去就是两个多月,这几日才回京,还没来得及上门与她爹娘再次洽谈呢。

林灼灼琢磨着,四表哥回京了,估计这几日就要上门再次商议婚期之事了。

果然猜对了,这日林灼灼刚从好友的生辰宴上回府,在自家仪门处,一下马车,就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顶盖雕刻着莽纹的豪华大马车,车厢也比她乘坐的宽大,这样高规格的马车,一看便是亲王级别的。

“八成是四表哥来了。”林灼灼心头甜滋滋的。

然后,林灼灼快步如飞,像一只幸福的小鸟,径直奔向了爹娘的院子。

果真是四表哥来了,林灼灼才拐上抄手游廊,距离堂屋门口还有二十余步呢,就听到四表哥爽朗的笑声:

“姑父,姑母,谢谢你们成全。小婿也保证,灼灼嫁给小婿后,可以随时回娘家。每天回娘家几趟都行,睿王府就在林国公府隔壁,出个门,再进门,就到了。连乘坐马车的功夫都省了。”

萧盈盈得了这样的保证,当下也笑了:“这可是睿王殿下自己许诺的,届时,灼灼当真每日往娘家跑,睿王殿下可不许生闷气。”

“这是自然,小婿要上朝,要去六部处理公务,白日里没时间陪伴灼灼。她白日回娘家,能得娘亲和姐妹相伴,整日里快快乐乐的,于小婿而言,也是件幸福的事。”卢剑笑道。

林镇山见卢剑事事为女儿着想,对这个女婿越发高看了三分,眉宇间不知不觉笑意更浓。

就这样,在愉快的氛围里,婚期最终敲定了。

萧盈盈对卢剑实在是越看越爱,正在这时,小丫鬟洗了一盘红灿灿的樱桃上来,萧盈盈视线扫过去时,不经意地瞅到堂屋门边一抹海棠红的裙摆闪过。

裙摆只闪现了一下,又飞速拽了回去,没了踪影。

萧盈盈抿唇偷笑,八成是她的傻女儿猫在门后偷听呢,这孩子气的行为,萧盈盈瞅了瞅客座上的卢剑,最终决定不拆穿,给傻女儿保留面子。

话说,躲在门后偷听的确实是林灼灼,谁叫堂屋里讨论的是她的婚期呢,她这个当事人哪有不关心的。奈何,林灼灼只是个小姑娘,面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坐在堂屋旁听,便只能……悄摸摸躲在走廊里偷听了。

可惜的是,林灼灼偷听了半日,只知道婚期已定,具体定的哪日,却是丁点不知。

“唉,早知道,就再回来早点了,那样就能偷听全了。”林灼灼背靠走廊墙壁,嘟嘟嘴,幽幽地叹口气。

“你想偷听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啊。”

突然,一个带笑的声音拂在耳畔。

吓了林灼灼一跳,偏头望去,惊见四表哥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