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徐徐清朗,带着点儿懒散,内容却又是那么的正经。
景延的话,许星摇听得恍惚。
似懂,又非懂。
她的眼神逐渐迷茫。
她怎么就不知道了?她明明是一个对周围所有的人都竖起了保护盾的人,对世界……宽容吗?
“觉得我说的不对?”
——嗯。
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心里的答案。
景延毫不犹豫地直接无视掉她的答案,“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你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自己,把所有的压力都堆在了自己身上。你解决问题永远从自己身上开始想办法,宁愿委屈自己,也没想过去委屈任何人。许星摇,你可真、幼稚。”
许星摇蹙起眉尖,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的正确与否。
……是这样吗?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倒是,把她说得…太美好了些。
不过听着很舒服,她听着听着,感觉她竟是爱上了“幼稚”这个原认为对成年人而言是贬义词的词语。
“许星摇,你自私点吧,于你而言,会好过很多。”景延给傻狗比了个手势。
傻狗这时候倒是不傻了,从景延这边的椅子上跳下去,跳上了许星摇的秋千,往她怀里扑。
许星摇低垂着眼睛在想着事情,这条狗突然扑过来,把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它已经在她怀里蹭了。
许星摇下意识抱住了它。
很大很大一只,她直接抱了个满怀。
它给她一种很充实的感觉,也很安全的感觉,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许星摇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景延眯了下眼。
啧,这么温柔?
对人都没有这么温柔,对狗倒是温柔成这样。
这时候,他点的东西做好了,服务员端了上来。
一盘香肠,一盘烤翅,一盘薯条,两杯喝的。
许星摇只是看了一眼,就问:“它能吃吗?”
景延:“……”
这年头,真是人不如狗了。
刚才让她来,即使是陪他来,她也一脸不情不愿,现在呢?看到吃的马上想到狗了。
他没好气地哼哼:“吃不了,都吃不了,喝都不能喝一口。”
许星摇:“……”
她一时竟判断不出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听说养狗的话得注意狗狗的饮食,她也就不敢随便给团团吃了。
团团在她怀里拱了拱。
许星摇被拱得笑了下,“下次给你买狗粮,乖。”
景延快无话可说了。
不过……
他看了眼在rua傻狗的许星摇,眼神闪了闪。也真是没想到,许星摇还会有这个样子。
这才像个,十七岁的女孩啊。
——爱猫爱狗,爱一切美好,热爱世界。
他提了下嘴角,拿过桌上的一杯西瓜汁,插上吸管,移到她面前。自己拿过另一杯,柠檬水,也不知道是嫌吸管怎么,揭开了盖子,直接喝。
许星摇看到了这个细节,她的笑涡不自觉地深了点儿。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把她当成娇滴滴的女孩儿欸。
甜甜的西瓜汁,要给插上吸管再递过来。
——反正她记忆中是没有过这样的画面的。
曾经以为她不屑于这种对待,可是真当被这样对待的时候,好像…也不错。
她安抚住团团,伸手去拿那杯西瓜汁。
尝一下。
应该是好喝的。
就算
不好喝,她觉得…这个味道她也得记着。
不然,她有预感,肯定会成为遗憾。
带着冰的果汁,很甜。
喜欢吗?
——嗯。
“喜欢吃珍珠什么的配料吗?”
许星摇:“嗯?”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没给点,喜欢的话下次给你点?”
“…不喜欢。”
“你试过没有?”不待她答,他自己就答了:“肯定没有,你一定是觉得自己不喜欢,所以根本没想过试。”
……还真是。
许星摇颔首,“我真的不喜欢。”
景延有点想下次给她来一杯加满了料的。
当然。
也只是想想。
除了喝的,配料,还有什么是小女生喜欢的?
景延差不多已经把从小表妹身上学到的招数用完了,毕竟他也只是在大半年前带过她一天,带她去看电影打发时间,中途给买了杯喝的,她吵着要加“很多很多”的珍珠,而已。
“景延,你出来这么久,你家里都没催你。”许星摇的话是肯定句。
她认识不少人,也不是没有过一起出来的经历,只是他们总是出来没多久,就会收到父母的电话催促回家。但景延从来没有过,不管是集训期间,还是外出,家里就没来过电话。
许星摇深深地记得他与她说过的家里的事情。
遇到这些事情的人,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为了家人,牺牲自己,主动和家人和解,一个是摧毁所有,为自己抱不平。
她不知道他是哪种,但,应该是后者。
按理来说,在得知这些事后,她也应该安慰他的,但这段时间她自顾不暇,对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及,实在是无法分身于旁处。
可他屡屡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出现,她那双一陷入痛苦就自动屏蔽世间万物的眼睛罕见地盛下了一个人——盛下了他,所以她开始学着怎么去关心人,怎么去踏出关心人的这个第一步。
她收到了他所给予的由心而生的、他嘴硬不承认的温暖,自然也应当予以回报。
催他?
景延想了下家里的管家和保姆。
他想,他们应该是没有这个催他的胆子的。
——如果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话。
他笑了一声,“男孩子糙,没必要催。”
许星摇摇头,“不,不是。你跟家里的情况,我猜没有比我好到哪去。”
景延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他想转走话题,“想什么呢,我怎么也比你这个好啊……”
许星摇谦虚地假笑了笑:“我虽说客气地用了‘猜’这个字,但其实我是很笃定的。”
景延:“……”
“你有心结,你那天和我说的,就是你的心结,而且还是缠成了死结的心结。可是你的这辈子才只开了个头,景延,你不要被这件事束缚了你的一辈子。死结解不开,那就剪掉它,反正也没什么用,剪了就剪了,只要心里能畅快起来就好。”许星摇轻声说,“你爸爸妈妈还好吗?对你好吗?…坦白说,我以前,除了我爸妈,我喜欢这世界上所有的爸妈,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的爸妈,我觉得都比我爸妈好。你不知道,应该也无法想象,我那时候有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说着说着,回忆的阀门不自觉地竟然开启了,许星摇有些丧地扯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