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夫人离开京城后, 秦昭昭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不过这件事也给她敲了个警钟,让她意识到自己往后既然要在京城生活,就该尽快熟悉这个地方再多交些朋友, 这样以后再遇到什么事, 也不至于像这次一样, 被人算计了想反击都无从下手, 最后只能求助太子殿下。
双喜觉得她想得很对,接下来一个月,没事儿就拉着她到处闲逛,熟悉京城的地形路况。
茶棚酒肆之类八卦聚集的地方, 两人也没少去。加上平时跟殷溯和英国公父子往来时无意中获取的那些消息, 秦昭昭很快就摆脱了刚回京时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如今她对京城的情况不说十分了解, 基本认知是有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英国公夫人离开京城后的第二天,忠义侯许成泽和他娘之间的不伦之情,还有他娘因为扭曲的占有欲, 毒害他前任未婚妻, 虐杀他院里丫鬟的事儿被人爆出来了。
怎么爆出来的, 打算动手但还没来得及动手的秦昭昭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事儿在京中掀起了滔天大浪,许成泽因此被御史疯狂弹劾,最终丢了他爹用命给他挣来的爵位, 从前还算不错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他娘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族里受不住舆论的压力,逼迫她上吊自尽了。
秦昭昭并不同情他们, 母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有此下场纯属活该。
让她意外的是,这件事竟然波及到了英国公夫人——据说许成泽的母亲临死前一直在咒骂英国公夫人, 说她虚伪卑鄙,不是东西,还说都是她害了他们母子。
因为英国公夫人平日里名声很好,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许母是在胡说八道乱咬人,不想第二天,长宁公主竟当众面色不快,意有所指地表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和善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人是鬼。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结合当时的情景,众人基本都看出了她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英国公夫人。
这下许母的话就有人信了,虽然许母没说英国公夫人具体做了什么事,但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事。
英国公夫人平日里也有那么几个不对付的人,经由她们添油加醋一番后,她原本洁白无瑕的名声,很快蒙上了一层阴影。
英国公父子三人因此惊怒,可流言这中东西的源头太难追溯了,加上许母已死,长宁公主的身份又不是他们能责问的,便只好在折腾多日无果后,秉着“清者自清”的态度不去听不去想了。
——他们并不知道,没有清者自清,只有浊者自浊。
英国公夫人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将从这日开始慢慢坍塌,直至灰飞烟灭。
而英国公夫人得知此事的时候,人已经在灵州了。本就生着病还没好的她气得险些吐血,之后半个月都没下来床。又因为人不在京中没法自辩,她最后还是咬着牙硬吞下了这个暗亏。
这件事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秦昭昭背后的人来头不小——至少比她之前猜测的要大。这让她惊疑忌惮之余,终是暂时压下了心里几欲喷发的不甘和恨意。
来日方长,她倒要看看这小贱人能得意到几时!
***
秦昭昭可不知道英国公夫人在想什么,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在吃瓜路人口中听见长宁公主的名字后,满心的疑惑就都有了答案。
第二天正好是去云来酒楼帮殷溯吸黑气的日子,一进门,她就双目闪闪发亮地冲到殷溯面前,冲他行了个大礼:“多谢殿下替我出气!殿下真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啦!”
彼时殷溯正靠在软榻上闭眼假寐,闻言眼皮微抬,斜了她一眼:“孤什么时候替你出气了?”
“那个忠义侯跟他娘的事,还有长宁公主暗指穆霁他娘不是好人的事,我知道都是殿下出的手。若不是殿下,公主怎么会当众说那样的话呢,这事儿与她又没什么干系!”
殷溯这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重新闭上眼,没有否认自己神差鬼使做下的事儿,只懒懒地说了句:“所以呢,一句多谢就想把孤打发了?”
“哪儿能呀,我还给殿下带了好多好吃的呢!”秦昭昭赶紧拍拍自己带来的食盒,“刚刚出炉的刘记小烧鸡,咬了一口保证还想咬第二口的梅记酥肉烧饼,味道超级正宗的徐家酒楼的烤羊腿,还有我亲自酿的小奶酒!嘿嘿嘿,这不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么,殿下赏个脸,尝尝呀?”
“……”殷溯再次睁开眼看她,“你这脑袋里除了吃的,还有别的吗?”
“吃、吃的怎么了?民以食为天嘛。”秦昭昭笑容微僵,有点不解也有点委屈地摸了摸鼻子,“而且我之前不是答应过殿下,要给殿下带好吃的嘛……不过殿下不喜欢的话就算了,一会儿我带回去自己吃。”
“……孤说孤不吃了吗?”
殷溯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话,但既然话已出口,他也懒得再收回去,便还是在顿了片刻后轻啧一声,撑着身体坐起来,接过了秦昭昭殷勤递来的碗筷。
“殿下放心,这些东西范大人方才在门外都已经验过毒啦,绝对安全的!”见他只是嘴上嫌弃,不是真的不想接受她的谢意,秦昭昭又高兴了起来。
她忙不迭地给殷溯布起了菜,一边布菜还一边眉飞色舞地给他介绍起了这些美食背后的故事,“您快尝尝这个烧鸡!这个可好吃啦!据说这家的烧鸡是老板为小时候的自己做的。因为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烧鸡,可那时候家里太穷,别说一整只烧鸡了,便是鸡头鸡屁股都吃不起,所以长大了有钱了之后,他就开了一整家烧鸡铺子……”
她小嘴叭叭的,声音又清又脆,像是春日枝头叽喳叫唤的鸟儿,透着勃勃的生机和旁人没有的鲜活。
殷溯从前会觉得吵,但近来大概是习惯了,竟没再感到不适,反而在她不停的投喂下,不自觉地吃了不少东西。
……这丫头怕不是有毒。
太子殿下事后反应过来,眼皮抽了一下:“行了别夹了,孤吃饱了。”
“哦,好吧。”秦昭昭乖乖照做,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殿下,您是怎么跟长宁公主说的呀?公主也知道那天发生的事了吗?还有我跟殿下之间的关系,公主也知道吗?那往后我要是在外头遇上公主,公主问我,我要怎么回答呀?”
殷溯回神:“孤什么都没跟她说,她也不会问你。”
他只是让人把英国公夫人想利用她的身份混淆视听,借刀杀人的事儿,捅到了长宁面前。长宁那丫头眼底揉不得沙,自然不会放过英国公夫人。至于她为什么没有直接指名道姓地说出这些事儿,一是因为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二也是顾忌秦昭昭这个受害者的名声。
“原来是这样,公主可真是个好人!”秦昭昭听完殷溯的话后,心下动容之余,顺口又拍了太子殿下一句马屁,“当然,最好的还是殿下!”
……除了一个“好”,她就没什么别的词能形容他了吗?
看着少女白白软软的脸蛋和脸蛋上弯弯的笑眼,殷溯眉头轻拧,莫名感到了一点不满。
秦昭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完又殷勤地凑过去,像往常一样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帮他吸起了黑气。
屋里安静下来,阳光从窗外照进,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投下一团分不出你我的阴影。
殷溯垂目盯着那阴影,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不满,渐渐又被徐徐拂过的微风吹散了。
***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转眼已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不管是秦昭昭还是殷溯,过得都很风平浪静。英国公夫人消停了,那个躲在暗处想窃取殷溯帝王紫气的人也没再作妖——应该就是像殷溯说的那样,被秦昭昭那日的动作惊到了,一时间没敢再轻举妄动。
然后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秦昭昭特别高兴的事,那就是,她意外交到了自己回京后的第一个朋友。
对方名叫张娴,亲爹是御史大夫张敬——对,就是那个当朝揭发了赵王和楚淑容私情的著名喷子张大人。
两人是在大街上认识的。
那日秦昭昭刚给殷溯吸完黑气从云来酒楼出来,正准备回家,对街的小巷里突然冲出一辆受惊的马车,险些撞到路过的张娴。秦昭昭当时正在不远处,见此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拉了她一把,她才免于一劫。
张娴因此很感激秦昭昭,得知她就是秦家那位刚从云州回京没多久的三姑娘后,特地设下小宴邀请她去家里玩,还把自己交好的几位朋友介绍给她认识。
秦昭昭一看这是个知恩图报的聪明人呀,便生出了结交之心。
张娴也觉得她善良正义,性格开朗,是个很有趣的姑娘。两人往来了几次,彼此都觉得投缘,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
这天天气挺好,张娴来找秦昭昭,说要带她去一个好地方,秦昭昭那会儿正好没什么事干,就愉快地答应了。
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京中最繁华的东盛街,在一家门店不算特别大,但装潢十分精巧别致的商铺门口下了车。
“万珍阁?”秦昭昭抬头看着这铺子的匾额,“这不是近来很出名的那家首饰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