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溯双喜所想, 目光随意扫了下四周,确定会再有人打扰后,便疾徐地从暗处走出, 闲庭散步般进了秦昭昭的房间。
房间里烛火摇曳, 但静悄悄的没什么响。
殷溯指尖微弹灭了外间燃着的油灯, 走至那扇隔断了里间和外间的竹制屏风旁站定,微顿片刻后,音如常地叫了一:“秦昭昭?”
没人应。
只有比之前微弱了许多的烛光从屏风后泄出,晕开暖黄色的光。
……这是已经睡下了?
想着,屏风后突有响亮的喷嚏伴着哗啦的水响起,紧接着传出了少女像是如梦初醒,又像是惊到了的音:“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殷溯怔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 见眼前的屏风上出现了一个曲线玲珑,毫无遮掩的影子。
“……”
“??!!”
意识到怎么回事的那个瞬间,殷溯整个人都滞了一下, 随即耳根火烧似的烫了起来。
他呼吸微乱地僵立片刻,猛背过了身要出去, 却想在这, 屏风后突传来“啊”的一惊叫, 紧接着听“碰”的一巨响,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
“……!”
殷溯眉心重重一跳, 又听里头的人闷呼痛,顿顾上其他, 转过身大步冲了进去。
屏风后秦昭昭头晕目眩,狼狈已地侧趴在地上。
大概是刚刚睡醒又起身太快的缘故,她在穿衣服的候突一阵头晕, 这会慎摔滑在地。
这一下摔得轻,毫无防备的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尤其是重重磕在了浴桶边上的膝盖,更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剧痛。
她咬着下唇停抽气,希望这疼痛快点过去,谁想在这,眼前忽压下来一个高大的黑影,紧接着她便觉得腰间一紧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腾空抱了起来。
“伤到哪儿了?”
低沉熟悉,却比平沙哑许多的男在耳边响起,秦昭昭到口的尖叫一下顿在了喉咙里,变了一句下意识的:“磕、磕到膝盖了……”
因为她的话,视线自觉往下一移,结果猝及防地看见了一片未曾掩藏好的玉色山峦什么的,殷溯:“……??!!”
他步子猛地一滞,随即触电般移开视线,加快脚步将怀里只着亵衣的少女往床上一放,扯过旁边的薄被将她整个人裹在了里面。
“太子殿下您您您怎么来了!!!”剧痛缓过,智回笼,秦昭昭脸色爆红的同,差点揪着自身上的薄被跳起来,“你你你我我我刚——”
殷溯背过身,耳根的烫意停往脸上蔓延,刚刚抱过她的双手更是灼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但面上却只状若无事地从停滚动的喉间发出了一轻嗤:“你什么你,沐个浴都把自摔这样,笨死了。”
他平淡嫌弃的态度让羞窘得恨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秦昭昭愣了一下,勉强缓过了一点。
“我、我是一下没站稳……”
“行了,赶紧把衣服穿好,孤有事问你。”心跳一下一下,彻底失去了平的沉稳,殷溯闭着眼,让自回想刚的事,可某些画面却像是刻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怎么都无法抹去。
秦昭昭道他在想什么,闻言没敢看他,只在怔了一瞬后,红着脸音小小地应了一:“好,我、我马上穿好。”
殷溯这飞快地抬步去了外间。
***
秦昭昭穿好衣服后没有马上出来,而是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刚的事只是意外”,又使劲往脸上扇了扇风,脸上的热度稍稍降下去一些之后,努力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的样子从里屋走出。
而一看见殷溯的身影,她的脸又无法自控地红了起来,心下也忍住直想躲闪。
……,刚那种事真的太尴尬了,她纵有再厚的脸皮也撑住啊呜呜呜。
“好了?”殷溯却是一脸淡地看向她,语气随意地问了句,“孤有点饿了,你这有吃的么?”
这话来的太突,秦昭昭呆了好一会儿回过“啊”了一:“我、我这只有一些小零嘴,殿下吃么?”
“拿来孤看看都有什么。”
“……哦。”秦昭昭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倒也顾上尴尬了,进屋拿了个装着自爱吃的诸如山楂糕、芝麻糖之类的小零嘴的方形木盒出来。
这些东西都是殷溯爱吃的,但看着秦昭昭绯红的脸蛋和躲躲闪闪,敢看他的眼睛,他沉默片刻,还是随手从那木盒里拿了块芝麻糖放进嘴里。
结果下一刻,他被口中骤炸开的甜腻味道狠狠刮了一下嗓子。
……这什么玩意儿!也太齁了!
太子殿下脸色发僵,用力抿着嘴角把口中的糖块囫囵咽了下去,末了违心地挤出一句:“味道错,哪儿买的?”
秦昭昭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愣愣地看了他半晌,而后突开口:“这家的芝麻糖我都觉得太甜吃下,殿下真觉得味道错么?”
殷溯:“……”
殷溯色微僵地抬目看她,秦昭昭也终于有勇气抬头跟他对视了。
但对上他的目光没一会儿,她忍住咬着唇了出来。
她还以为他真的那么淡定,一点都没把刚的事放在心上呢。可原来他只是演技好,实际上根本没比她从容多少,否则也会用这样完全符合他作风的笨拙方式来化解尴尬。
又想到他明明很讨厌吃甜食,却还是为了叫她自在一些,咽下了那块芝麻糖,秦昭昭弯着眼睛舒出口气,彻底从之前那种羞窘别扭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她低头了一会儿,转身跑去远处的桌子上倒了杯茶水过来:“殿下喝杯茶吧,喝了舒服了。”
“……”殷溯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片刻也怎么,跟着从唇边滚出了一低。
尴尬凝滞的气氛瞬间消散,秦昭昭鼓着红红的腮帮子将茶杯塞进他手里,哎呀叫了一:“殿下别了,您还没说您这大晚上的来找臣女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见她羞归羞,言谈举止间却都是对他的信任,也一点没有要为刚的意外气的意思,殷溯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只低头饮尽杯中的茶水,嘴里那可怕的甜腻感散去一些后,长睫微闪地看向她说:“孤还没吃晚饭,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吧。”
“现在?”秦昭昭惊讶,“这会儿天色已晚,宵禁间也快到了,那些酒楼饭馆什么的应该都已经打烊了吧。”
“那又如何?”殷溯拂袖站起身,“只要你想吃,孤总有办法让你吃到。”
心跳因为他这随口似的一句话,倏地漏了一拍。秦昭昭忍住仰头,见他轮廓完美的侧脸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逆光而立的身躯也是又高又挺,随便往那一站人一种睥睨天下,无人敌的强大可靠感,一张小脸自觉间,再次红了起来。
过,什么叫她想吃呀,明明是他想吃!
反应过来的少女忍住斜眼嗔他,却被他一句话堵住了剩下所有的话。
“把头发擦干再出来,孤在门口你。”
一下又想起了方糗事的秦昭昭:“……哦。”
她小脸滚烫地摸摸自半干的头发,赶紧进屋收拾去了。
半刻钟,秦昭昭将昏迷的双喜搬上小榻,又留下一张纸条她,后,悄无息地跟着殷溯出了秦府。
***
京城城东有条十分普通的民巷,名唤三水巷。
三水巷巷口开着一家毫起眼的小饭馆,小饭馆门口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只挂着一串半新旧的红灯笼,灯笼面上随意地写着几个大字:人最大事,吃饱且喝足。
小饭馆的人是个身材圆滚,脖子都要胖没了的中年男人。因他姓何,又整天都是一副万事放在心上的乐呵模样,附近的街坊打趣他起了个“何乐乐”的外号。
小饭馆已经打烊,何乐乐与妻子江氏一起收拾桌椅碗筷。两人和世间大多数夫妻一样,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家常,气氛很是温馨。
咚咚咚。
突有人敲门,江氏以为是食客上门,扭头喊了一句:“好意思,小店已经打烊了。”
来人没有再敲门,而是音懒散地问了句:“是么,何安。”
何安是她家男人,也是大家口中的何乐乐为人的真名。江氏愣了一下,想说什么,见自家男人又惊又喜,还有些敢置信地跳了起来,随即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扔,急急地擦着手往门口跑了去。
“殿——是,公子!您怎么来了?!”
门被打开,江氏好奇望去,看见了一个身着玄色金丝锦袍,头戴紫金玉冠的青年。青年身高腿长,气势逼人,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带着一道骇人的刀疤。
他身后还跟着个脸蛋圆圆,眼眸乌黑,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四周,见有人开门出来,顿满眼好奇地看了过来。
江氏猝及防与她的视线对上,顿觉拘谨,却想下一刻,那少女眼睛一弯,冲她了一下。
那容清澈又明亮,江氏顿心好感,自觉回了她一。之后她回走上前,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袖子:“相公,这两位是?”
“贵客,这两位是咱家的贵客!”何安说着连忙将门口的两人,也是殷溯和秦昭昭迎进了门。
江氏见他没有具体说两人的身份,由愣了一下,但她没有多问,很快反应过来,和自家男人一起热情地招呼起了两人。
“行了,我们是来吃饭的,你看着弄几个菜吧。”
“欸!我这去,这去!”
何安兴高采烈地说完,拉着江氏去厨房忙活了。
殷溯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抬头看向四处打量的秦昭昭:“很奇怪孤会带你来这么个地方?”
秦昭昭回点点头,跑到他对面坐下,伸着脖子小说:“是呀,这样的地方与殿下的气质太相符啦。殿下是怎么道这里,又是怎么认识刚那位老板的呀?”
“何安曾是宫中御厨,孤小候常常饿肚子,他暗中接济过孤几次。”
殷溯漫经心的一句话,叫秦昭昭一下愣在了那。
“饿、饿肚子?”她吃惊回,解地瞪圆了眼睛,“殿下贵为皇子,怎么会饿肚子呢?宫里吃饱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