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别提有多生气了, 可偏偏眼前这死丫头半点不怕她生气,快步走进来将里的食盒往她跟前一放,就说了句:“孙女给祖母请安, 祖母, 您看孙女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林氏:“……”
林氏不想要她的好东西, 只想让她滚。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秦昭昭已经飞快地将那食盒打开,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林氏下意识瞥了一眼,更生气了。这不是秋姨娘分给各院的菱角么,这就是她口中的好东西?
她没好气地板下脸呵斥道:“连你都有份,汪姨娘能漏了我?赶紧拿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秦昭昭没有马上说话, 而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确定她神色无异,显然是不知道这盘菱角有毒之后,才开口:“这菱角我不能拿回去, 若我真拿回去吃掉了,此时祖母到的我, 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惊得林氏和屋里一众伺候的人全都呆了一下。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菱角被人下了剧毒, 若不是我养的猫儿先我一步吃下,因此中毒吐血, 这会儿我很有可能已经断气了。”秦昭昭语气平静地说完,冲林氏行了一礼, “有人在祖母的眼皮子底下,下毒谋害我,恳求祖母马上下令彻查此事, 将那人揪出来。”
林氏:“……”
林氏整个人都傻了,待反应过来,顿时面色发青。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死丫头一来找她就不会有好事!
“雪团出事后,我本想马上去英国公府找穆叔求助,但想到此事毕竟是秦家家丑,不好宣扬出去,想到穆叔若是动怒,怕是会影响二叔的大事,便还是忍住了。如今我也只能求祖母替我主持公道了,还望祖母怜惜。”
秦昭昭这番看似懂事乖巧,实则处处都是威胁的话,听得林氏一口老血闷在了心头。偏偏她每个字都准确地踩在了她的软肋上,她根本无法拒绝。
不过撇去秦昭昭的威胁不说,这件事本身也是林氏无法容忍的——她虽然厌恶秦昭昭,可秦昭昭要是真的在秦府出了事,终受损的只会是秦府的利益,所以她这会儿除了生秦昭昭的气,更多的还是对那凶手的恼恨。
“你……来人!马上去把秋姨娘给我叫过来!”
这盘菱角是秋姨娘派人送给秦昭昭的,那么她便是第一嫌疑人,林氏自然要从她这里下。
秦昭昭对此没有异议。
秋姨娘很快就来了。
她是个美丽精明,风韵犹存的妇人,为人很是聪明,一听说自己让人送给秦昭昭的菱角里有毒,当即就惊得白了脸。不过她没有一味地哭闹喊冤,而是在惊慌过后,飞快地稳住心神说道:“老夫人明鉴,我与三姑娘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绝不可能下毒害她,此事明显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啊!”
林氏一脸冷怒:“那你倒是说说,谁栽赃嫁祸的你!”
秋姨娘哪里知道呢,她不过是好心送出去一盘菱角,谁知竟险些惹上人命官司。一时间她是后悔是着急,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菱角送到我里时是整整一筐的,我怕放久了不新鲜,便马上让人分了出来。分的时候我也未曾说明哪盘是要送给三姑娘的,只在分好之后,随意指了人送去各个院子。这期间我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些菱角,我屋里也没进过旁人,所以三姑娘这盘菱角,一定是离开我院子之后才被人下的毒……”
她说话条理清楚,神色急切却并不见心虚,秦昭昭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问身后的双喜:“双喜姐姐,送这盘菱角来望月小筑的人是谁?”
双喜立马答道:“是秋姨娘身边的香兰。”
“是,是香兰。”秋姨娘也没有否认,立马就转头向了自己的贴身丫鬟香兰,“死丫头,还不快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兰吓得直摇头:“不是奴婢干的,老夫人,三姑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种事光否认是没有用的,秋姨娘沉下心提醒道:“没说是你干的,我是让你仔细想想,送这菱角给三姑娘的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可疑之人,或者是发生什么可疑的事!”
香兰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努力回想道:“奴婢……奴婢只在半路上跟三夫人房里的花语打了声招呼,可那时我们离得足有十来步,她根本没机会碰到奴婢手里端着的菱角……”
秋姨娘深吸口气:“除了花语你还有没有遇见别人,或者是什么蹊跷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香兰拼命回想,终于又想起了一件事:“奴婢还遇见了二姑娘!对,二姑娘!二姑娘那时正在院子里散步,见奴婢端着菱角路过便走了过来,问奴婢这是什么东西。奴婢回答完之后就要走,可就在这时,二姑娘身边的春柳姐姐突然摔了一跤,奴婢见她摔的不轻,就赶紧放下里的盘子,转身将她扶了起来,春柳姐姐还……还因此拉奴婢好生感谢了一番……”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一片死寂。
香兰也知道自己说了了不得的话,脸色一白脖子一缩,不敢再往下说。
“一派胡言!”林氏一声怒喝划破了一室寂静,“你的意思是这毒是蓉姐儿下的?!”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香兰吓得面无人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为了给自己脱罪,竟胡乱攀扯府里的主子!依我,这毒分明就是你下的!”
林氏自然不愿怀疑秦蓉蓉,可秦昭昭却一下沉了眼睛。
如果香兰没有说谎,那秦蓉蓉和春柳的出现就过太巧合了。
想起她和秦蓉蓉之间那些在她来只是小事的过节,秦昭昭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林氏:“我也不相信二姐姐会做这样的事,不过香兰都这么说了,祖母还是派人去请一下二姐姐,听听她怎么说吧。如果此事真的跟她无关,咱们也可以顺势还她一个清白呢。”
林氏:“……”
林氏哪里不出她已经疑心上秦蓉蓉。事上香兰那话让她心里也有点突突的,但秦蓉蓉毕竟是她为宠爱的孙女,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况下,她肯定是偏向她的。所以这会儿便只沉脸怒道:“荒唐!你这是要为了一个丫鬟的胡言乱语去审问你嫡亲的堂姐吗!”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没有胡言乱语!”眼看林氏是要下毒之事扣在她头上,香兰吓坏了,连忙求救似的向自己的主子秋姨娘,“姨娘您救救奴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
香兰跟了秋姨娘几十年,她的话秋姨娘当然相信。
再说这下毒之人明显是想借她的除去秦昭昭,再拿她做替死鬼。这府里有这动机会这么做的人,也就只有与她不和多年的汪氏母女了——作为秦二爷房里受宠的妾室,秋姨娘与主母汪氏明争暗斗多年,早已视彼此为死敌。两人的女儿也受此影响,多年来彼此敌视,姐妹不和。所以秋姨娘完全有理由相信,给秦昭昭下毒试图嫁祸给她的人,就是秦蓉蓉。
这死丫头真是好狠毒的心!
她定是仗自己深受老夫人宠爱,爹娘是这府里的当家人,所以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秋姨娘想到这,心下怒急,连忙跪地哭道:“香兰是我的丫鬟,老夫人疑心她便是疑心我,可别说我与三姑娘无冤无仇,根本没理由要害她,便是真的有,我怎会用这般明显的方式去害人?这不是明摆告诉大家我就是凶手么!”
她说的有道理,但林氏一向不喜欢她,觉得她狐媚了自己的儿子,这会儿见事还牵扯到了秦蓉蓉身上,她更不愿让事继续发酵下去,下意识就想开口把这事儿扣在她头上,免得事越闹越大。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秦昭昭就站了起来:“祖母不愿派人把二姐姐请来,那我就亲自去问问她吧。”
她说罢拎起桌上的食盒,带着双喜扭头就走。
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的林氏:“……??!!”
她反应过来,气得七窍生烟的同时又怕秦蓉蓉会吃亏,连连拍桌站了起来:“来人!快给我拦住她!”
然而在场的丫鬟婆子,哪有人能拦得住秦昭昭和双喜,终林氏只能铁青一张老脸,在丫鬟的搀扶下匆匆跟上去。
***
秦蓉蓉住的院子叫馥香居,此时她正在屋里试穿新做的夏衫。春柳在旁边替她整理裙摆,一边整理一边夸她人比花娇。
换做平时,秦蓉蓉早已心大好地与她说笑起来,可今日却有心不在焉,脸上也不见半点笑意,反而时不时往外一眼,一副在等什么消息的样子。
春柳见此停止口中的夸赞,转身倒了杯茶水过来:“姑娘喝口茶解解暑吧。”
秦昭昭却只摆摆,压声音迟疑道:“春柳,你说望月小筑那边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秦昭昭,她会不会是发现了我们的……”
“咱们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不是说了么,三姑娘是还在睡,没起来。”春柳把茶杯放进她手里,安抚道,“姑娘别怕,咱们的计划万无一失,三姑娘绝不可能发现的。等她醒了,一切自然就能如咱们所愿了。”
秦蓉蓉眼神沉沉地捏着微凉的茶杯,想点头,却怎么都点不下来:“可我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三姑娘!你!你怎么能乱闯我们姑娘的院子呢!”
三姑娘?秦昭昭?!
秦蓉蓉猛地站起,里的茶杯一个不慎滑落在地,啪的一声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