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秦昭昭听说这消息的时候, 正坐在裴府前院的凉亭里帮殷溯吸黑气。

“意料落水?小产?”她先是意外,之后就有些迟疑地问殷溯,“这就是殿下之前跟我说的, 会让赵王自顾不暇的事儿吗?”

“自然不是。”殷溯懒洋洋地否认了, “孤再如何也不至于对个没出世的孩子下手。”

知道楚淑容会流产不是殷溯的手笔后, 秦昭昭心下松——不管大人如何,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那这事儿真的是个意外吗?”她想了想又问。

殷溯:“你猜。”

“我猜不是。”凉亭里的石桌上放着刚从后院果园摘来的新鲜葡萄,秦昭昭用另外那只手拿起颗塞进嘴里,边吃边琢磨,“楚淑容身边那么多嬷嬷丫鬟,怎么想都不该出这样的意外,她应该是被人算计了?至于算计她的那个人……是王雅诗?”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 但并不显得粗俗, 反腮帮子鼓鼓的很是可爱。殷溯身体斜靠在凉亭栏杆上,目光却无意识地落在了她正动个不停的红润小嘴上。

“嗯。”他应了声,莫名有点发馋, 便在她又拿起颗葡萄往嘴里送的时候,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同时身子微微往前倾, 低头叼走了她指尖的葡萄。

秦昭昭猝不及防, 下瞪圆眼睛呆在了那。

【这这这!这是干嘛呢!还有他的嘴巴,刚才那个什么!是不是碰到我的手了?!】

听着她慌乱害羞的心声, 下意识做出这个举动的殷溯也顿住了。

他耳根隐隐热了瞬,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那颗酸不拉几的葡萄后,松开了她拿葡萄的那只手:“……确实是那个王什么诗在背后动的手脚,楚淑容身边有个还算聪明的嬷嬷, 第一时间就查出真相掌握了证据。如今孤那好三弟,正夹在贤妻爱妾之间左右为难呢。”

这话让秦昭昭回了神:“、个是权,个是钱,确实很让人为难,不过软饭本就不是那么好吃的,他这是活该……”

又见眼前的青年一脸淡定,好像刚才那举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秦昭昭暗咳一声,脸上的热气也渐渐散了去。

【就是,有什么好害羞的,不就是喂未来夫君吃了颗葡萄嘛,多大点事呀!等来成了亲,你们还得天天睡在同张床上呢,现在就当是提前适应了……嗯,淡定淡定!】

这么想着,她就彻底缓过了神,然后又拿了颗葡萄,主动喂到了殷溯嘴边:“殿下还吃吗?”

被她那句“天天睡在同张床上”听得差点呛到的殷溯:“……不了,酸。”

好吧。秦昭昭自己吃了那颗葡萄,然后说:“那个王雅诗胆子也太大了,楚淑容可是赵王的正妃,还是镇北侯最宠爱的女儿,她就不怕镇北侯得知真相后找她报仇呀。”

见她继续说起了正事,殷溯顿了顿,压下不期然纷乱了瞬的绪接话:“蠢人做蠢事,不奇怪。另外她敢这么做,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倚仗的。”

“殿下是说王家和钟家?”秦昭昭下意识,“可她只是王家的庶女,王家会为了她和镇北侯府对上么?至于钟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商户……”

“拼出身她自然是拼不过楚淑容。”嘴里还有点酸,殷溯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清茶冲淡残留的酸味,才又继续,“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正能决定后宅女子命运的,是她们的男人。”

秦昭昭眼睛眨,有些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王雅诗是仗着赵王会护着她,才敢这么大胆?”

殷溯“嗯”了声,语气懒散中透出几许讥讽:“孤那位好三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很不错,只可惜王家那女人并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钱庄罢了。”

秦昭昭是亲耳听过殷恒与楚淑容表白谈情的,自然知道他那些甜言蜜语有多虚伪,这会儿听了殷溯的话,她忍不住同情了很显然是被渣男给骗了,才会做出这种蠢事的王雅诗瞬,之后才若有所:“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害王妃小产这么大的事,赵王应该不会再护着她了吧?不然他怎么跟镇北侯府交代呀。且王雅诗背后虽然有个很有钱的钟家,但镇北侯手里可握着兵权呢,这钱财和兵权相比,怎么看都是兵权更重要些呀。”

殷溯却说:“未必。”

秦昭昭一愣,有些不解。

殷溯不爱跟人解释太多,但对着秦昭昭,他没等她发问,不自觉就说起了个中原因:“镇北侯是个聪明人,虽然在宠爱女儿这件事上有些糊涂,但在大事上还算拎得清。他没有把镇北侯府跟赵王府绑在一起的意思,老三跟楚淑容成婚至今,还没从那老头手里讨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王雅诗那边却不样!赵王可是实实在在地从她和钟家那弄到了不少银子呢!”不等殷溯说完,秦昭昭就眼睛亮接了上去,“所以兵权虽然重要,但对现在的赵王来说,只是一个还不确定能不能吃到嘴里的大饼。可钟家却是已经在他嘴里的肥肉,他自然不会舍得吐出来!”

见她一点就通,殷溯勾了下嘴角:“嗯。”

“那楚淑容就可怜了,被人害得没了孩子,还得忍受这样的不公。”虽然对楚淑容没什么好感,但同为姑娘家,秦昭昭还是忍不住唏嘘了下,“也不知道这次她还会不会听信赵王那些鬼话……希望她能看清楚那家伙的面目,不要再相信他了。”

殷溯不关心这个,闻言只神色懒懒地抿了口茶水。

“对了殿下,既然楚淑容小产的事儿是王雅诗干的,那你说的那件会让赵王自顾不暇的事儿是什么呀?”这时秦昭昭唏嘘完之后又问道。

殷溯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嗯嗯嗯!”

“不告诉你。”

秦昭昭:“……”

见她笑容微僵地鼓起了腮帮子,嘴巴也噘了起来,殷溯低笑了声:“逗你玩的,过来。”

看在他笑得那么好看的份上,秦昭昭决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的戏弄,闻言赶紧靠了过去。

殷溯听着她哼哼唧唧的心声,忍不住又笑了声,之后才靠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昭昭听完后只有个念头:损!太损了!不过她喜欢嘻嘻嘻嘻!

***

殷溯猜的没错,殷恒确实在一番衡量后选择了保住王雅诗,因为现阶段他还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持,这是楚淑容没法提供他的。

不过楚淑容身后毕竟站着他未来需要仰仗的镇北侯府,他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所以最终,他还是在私下安抚好王雅诗后,佯装大怒地在众人面前了她一巴掌,把她暂时性地送去了乡下庄子以示惩罚。

可楚淑容对此并不满意,痛失腹中孩子的她恨极了王雅诗,她要殷恒杖毙王雅诗她的孩子陪葬。

殷恒自然是不愿意,王雅诗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且她知情识趣,在闺房中远比楚淑容有风情,目前后院里只有这么两个女人的他也有几分舍不得丢开她,于是只能想尽办法地安抚楚淑容。

“父皇近来对殷溯越来越不满意了,反倒是对我生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和蔼,这说明我们之前的努力已经有了成效,相信只要再加把劲,我们的目标就能实现了。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钟家起龃龉啊,淑儿,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心里难受,我心里也难受,可我们得为大局着想是不是?你且忍下这时,我答应你,等来日事成,我定亲手杀了王雅诗那毒妇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可这次,不管他跟她说了多少好话,讲了多少理,楚淑容都没有出他想要的反应。她只是面色惨白,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上方,像是失了魂。

旁的方嬷嬷见此很是心疼,又见殷恒看似伤心无奈,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对王雅诗的维护,她终是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了他:“王爷,太医说王妃需要静养,不可再受刺激,您还是先出去吧。”

殷恒跟楚淑容说了半天的话,嘴都说干了,耐心也已经差不多耗尽,这会儿听了方嬷嬷的话,想着要不是她动作那么快地抓到了王雅诗的罪证,还直接不嫌事大地把这事儿捅到了明面上,他也不会陷入如今这狼狈的境地,他忍不住就抬起头,把心头憋着气的全撒在了她身上:“这里哪有你个下人擅自开口的份!来人,把她给本王拖出去!”

方嬷嬷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床上直没有反应的楚淑容突然哑声开了口:“方嬷嬷只是太关心我了,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她。”

见她终于肯开口,殷恒心下喜,哪还顾得上方嬷嬷,连忙转回床前握住她的手说:“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神色愧疚,双多情的桃花眼里,似乎盛满了对她的心疼和爱意。楚淑容望着这样的他,想着自己失去的孩子,颗心像是被车轮反复碾过,疼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你骗人……你说你什么都听我的,可你却不肯让王雅诗去死,不肯让她给我们的孩子陪葬。”她声音轻颤抖地低喃,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涌出,“三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相信你了……你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总说要为大局着想,可这些,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殷恒连忙她擦眼泪:“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可是淑儿,我做这切的初衷都是因为爱你啊!”

楚淑容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哭。

殷恒见此只能使出苦肉计:“好,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不争了!我这就去东宫负荆请罪,把自己做过的事坦白告诉太子,求他宽恕,这样还能给你换来一线生机!至于我……要杀要剐,由他就是!”

他说着就霍然起身往外冲去,楚淑容毕竟还爱着他,闻言心下慌,下意识就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要!”

刚刚小产的她身体还很虚弱,这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殷恒见此顺势转过身抱住了她:“小心!”

见他说完这话后,只是状似紧张地抱着自己嘘寒问暖,却没有要再去找殷溯的意思,楚淑容怔了半晌后,眼泪伴着满心的绝望汩汩下,浑浑噩噩的脑袋却前所未有地清明了起来。

她好像……真的爱错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