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弟俩你来我往地互相伤害了一下对方, 之后才说起正事。
“听说今早陛下又在朝会斥责殿下了?”
“嗯,因为孤腰间坠着的玉佩不合他眼缘,他觉得孤是在忤逆他。”
谢无期:“……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看来陛下对殿下的忌惮已经快攀至顶点了。”
“再忌惮孤, 他也没法因为这种可笑的小事废了孤。不过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想叫孤惶恐害怕,自乱阵脚罢了。”殷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嗤了一声,“雕虫小技,不足为惧。”
谢无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如果只是这样的小事自然不怕,怕只怕狗急跳墙出乱招。再说还有赵王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 未免夜长梦多, 殿下还是该早做打算。”
“孤知道。”殷溯轻呵,“不过这种事,直接出手未免落了下乘, 还是得有人主动把机会送到孤面前才好。”
这话说的颇为意味深长,谢无期隐有觉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莫非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是啊, ”殷溯语气带着几分诡异地说, “昨晚刚从母后那得来的消息:宫里的惠妃和安嫔, 双双怀孕了。”
人皆知,惠妃和安嫔是白贵妃之后最受永平帝宠爱的两个人。谢无期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神色就跟着变得古怪:“这……安嫔也就罢了,惠妃都一把年纪了……”
“老蚌生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只不过, ”殷溯托着下巴讥笑了一声,“猜猜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
谢无期:“……”
反正不可能是永平帝的种。因为他这位好姑父, 早在十几年前就被他姑母秘密地下了绝育药,再也没法让女子怀孕了——那年谢皇后意外得知自己亲生儿子的死,是永平帝早就知道并且默认的,心里一时恨极,就回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也是因此,永平帝后宫妃子众多,自那以后却再没人生过孩子。
不过这事儿是个只有谢皇后、殷溯和谢无期父子俩才知道的绝密,外人是不知道的,以宫里这会儿正为惠妃和安嫔双双有孕的事儿大肆庆祝。却不知永平帝根本就不是“老当益壮”,而是被人戴了绿帽——还一戴就是两顶。
谢无期想到这,眼皮微抽的同时,忍不住就同情了一下他那倒霉姑父,末了才又道:“这两人圣眷正浓,宫里盯着她们的人不在少数。那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们怀身孕……除了那位拥有邪门手段的赵王,怕也没有别人了。”
“可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么。”殷溯肯定了他的猜测,“孤派了那么多人盯他,都没发觉出什么异常。要不是这两人突然怀孕,孤觉得奇怪让人顺藤摸瓜了一下,还真不知道孤那位好三弟自钟家一事后,就转而打了父皇的主意。”
未免被殷溯察觉出不对,殷恒这阵子行事非常谨慎,不管做什么都会让系统给他打掩护。就连永平帝那边,他也是无声无息,暗中行动。以在外人眼里,他还是从前那个不受帝王待见的赵王,却不想他早就已经通过惠妃和安嫔,成功接近了永平帝。
“打陛下的主意不稀奇,但通过勾搭自己的庶母来达成目的什么的,这人行事当真是半点底线都没有。”
如果只是安嫔,还能说赵王可能是见色起意才会跟她勾搭在一起。可那位惠妃娘娘的年纪都能做他娘了,赵王连她都不放过,显然是别有目的——而这目的,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什么。
谢无期想到这忍不住面露嫌恶,随即才又沉吟道,“那殿下准备如何行事?秽乱宫闱虽说是大罪,但这事儿若是挖得深了,怕是会牵涉到姑母……”
“孤自然不会让母后冒险。至于殷恒,他想上位就一定要先除掉孤,孤只需安心等着他出手就是。”殷溯指节轻敲椅背,眼神晦暗地冷笑了一声,“孤也很想看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底线又在哪里。”
***
秦昭昭不知道赵王又干了一件恶心事儿——怕脏了她的耳朵,也怕她担心,殷溯没跟她说。以接下来五天,她依然和之前一样高高兴兴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直到大婚前一天晚,她才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明天我竟然就要嫁人了,阿婧,我舍不得你,我今晚要跟你睡。”
看着大半夜突然抱着被子跑到自己屋里来的秦昭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正想起床出去走走的裴婧:“……不要,你睡相太丑了,我害怕。”
说是这么说,她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床里边挪了一下。
秦昭昭见此赶紧跑过去挤上床:“好阿婧,就这一晚了,你就让我睡一下嘛,我尽量控制住自己不抱你还不行嘛!”
她睡觉有逮着谁就抱谁的习惯,还是死死缠着人家不放的那种,裴婧小时候没少被她热醒或勒醒。
“……这话是你说的,你一会儿要是不老实,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裴婧说着掐掐小破表妹肉呼呼的腮帮子,想着明天之后就没法像现在这样想掐就掐了,又忍不住多掐了两下。
秦昭昭也不挣扎,滚过去靠在她身上,由着她掐,双手黏人地挽住了她的胳膊:“阿婧,你说姑娘家为什么就要嫁人,不可以娶夫君呢?要是我也能像男人一样,把太子殿下娶回家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跟你们分开了……”
裴婧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便斜眼啧了她一声:“都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夜色已晚,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从窗外照进的清冷月光映得满屋银辉。秦昭昭靠在表姐身上嘟囔:“太子妃怎么了,太子妃也是家里人的心肝宝贝呀。我不管,我一辈子都要在你们面前天真。阿婧你不许嫌弃我,不然我……我就每天晚跑回来跟你一起睡!”
裴婧被她赖皮的样子逗笑:“快拉倒吧,别说太子殿下能不能同意,就是你自己,只怕有了心爱的夫君,就要把我这表姐远远忘到脑后去了。”
说到最后裴婧忍不住就有点心酸,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白菜,终究还是要被猪拱回家了,哎。
“才不会呢,殿下再好也没法取代阿婧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阿婧是世最好的姐姐,我最爱你啦!”秦昭昭说着说着,鼻子不知怎么就有发酸,随即嗓子一哑,原本轻快的语气里就染了哭意,“阿婧……我,我不想嫁人了呜呜呜呜——”
本来眼眶也有点发涩,结果被她这一哭哭得只剩下哭笑不得了的裴婧:“好了好了,不哭了,你想明天带着两个肿肿的眼圈,丑丑地嫁给太子殿下吗?”
当然不想!
秦昭昭被这话吓得瞬间把眼泪憋了回去,但心里还是很难受,就使劲往裴婧身上赖。
裴婧被她赖得无奈极了,加她心里也有憋闷,就在犹豫片刻后,拎着秦昭昭从床爬了起来:“走,叫上爹娘和双喜去院里烤肉吃去!”
秦昭昭一下瞪圆了眼睛:“现在?”
“是啊,反正他们肯定也睡不着。”
秦昭昭想着晚饭时满脸不舍,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的舅舅,和睡觉前一直在她屋里叮嘱这个叮嘱那个,过了很久才离开的舅母,心下酸涩又动容。她捏住双拳,跳下床就冲裴婧点了一下头:“那我去叫他们!”
裴婧看着她说干就干,飞快跑远的背影,骤然失笑的同时,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当年那个突然失去父母又被祖母虐待,因此每晚都需要她陪着入睡才不会做噩梦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