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赶在跌穿dead line前交出画稿,真知子打电话来通知开庭日期,我挂断电话内心平静无波。
就好像一场漫长苍白的梦境,总算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一种奇异的轻松浮上心头,我坐在地板上茫茫然环顾客厅。
镜子里的女人满脸憔悴,不健康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并非情场失意,只不过用肝过度。
无论如何都不想以这种落魄模样遇见坂口先生,万一发生奇迹他出庭了呢?总要让这人知道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大概是内心深处还不曾释怀的小小执念。
换过衣服,背上猫,带好牵引绳,关门,落锁。
秋色在我昏天暗地肝画稿时越发浓重了几分,路边道行树的叶子彻底从苍绿转为赤黄,些许末梢还保留一抹翠色,余者消融在日光中附和着微风轻轻摇摆。
路上没什么行人,我背着苏格拉底找了家网上评价超高的理发店走进去,迎面涌上来一群西装革履袖口高挽妆容精致的年轻小哥。
嗯……我进的是理发店,不是风俗店,对吧!
“您好,请问想要换个什么样的发型呢?”正在我犹豫要不要换个看上去更正经些的店铺时围拢上来的小哥们被一条胳膊扒拉开,挂着粉红小恐龙围裙的彪形大汉越众而出。
如果因为拒绝而挨上一拳,大概会哭很久。
我咽了口口水,怂兮兮跟在后面走进牛郎,啊不是,理发店:“剪短就好,显得健康元气。”
彪形大汉停下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狰狞凶恶:“哈?剪短?你确定?”
“确、确定!”剪短点也省时间打理洗护,换个新形象迎接新生活嘛。我鼓足勇气用力点头,用力过猛差点没翻过去。
“当心点。”大汉拎起几乎跌倒的我往洗头台上放放好。要不是这里三百六十度全透明,都以为上的不是洗头台而是断头台。
苏格拉底在猫包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威胁声。宝贝,你想保护我的心意我领了,采取行动大可不必,你还没人家拳头大呢。看上去犹如凶神般的高壮汉子在猫咪越发凶狠的骂街声中将手伸进围裙兜,从粉红小恐龙肚里上掏出……一包猫条。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会掏出些武器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很有名的金牌猫零食。
猫条被撕开送到鼻子前面,苏格拉底相当对得起他的颜色,彻底将我抛着脑后享受起美食和顺**按摩服务。
我:“……”
“您的头发很漂亮啊,又长又直,发量也多,这样纯黑的颜色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剪掉真的好可惜啦!”
洗头小哥RUA得爱不释手,看得出非常喜欢我的头发。
“就……换个心情吧。”
我也很喜欢它们,但一想到曾经为了治疗癌症而被迫与它们彻底分家的画面,表情就变得异常勉强。小哥还想继续再劝,喂猫的汉子起身打断他没说出来的话:“客人要求什么就是什么,不要那么多话。”
我顿时感觉好多了。
操刀替我整理头发的正是店主,也就是那位围着粉红小恐龙围裙的彪形大汉。由于客人只要求剪短没做其他说明,店主就直接告诉我要按照他的审美着手处理。
那啥……如果只是处理头发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半个小时,早已过腰的厚重长发变成搭在肩头半长不短的模样,发尾削薄了一半打着可爱的卷,店主心灵手巧的程度与他的外形呈高度反比。
这家店连卷发棒也采用的萌萌少女粉,前后二十分钟包括刘海在内全部打理整齐,我仿佛不是换了个发型而是换了个脑袋。
“很好看,谢谢。”
抱着镜子舍不得松手,不小心看到店主跟拎脑袋似的拎着我被剪掉的厚厚一簇长发,忍不住发抖:“请问在哪里付费?”
就……早点走?
店主满屋子转着找了根丝带将头发扎好提过来在我面前摇晃:“收银台在那边,请带好您的头发。”
“啊,不了,谢谢,不用。”
带回去真的不会做噩梦?我只是剪了头发,不是剪了脑袋!
负责收银的店员凑上来围着我往待客区坐:“如果没意见,我们也有收购头发的业务哦!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就那个……假发,您知道哦?”
是的,真发制作的假发比人造丝制作的更受欢迎且售价昂贵。我对角蛋白堆积产物并无太多留恋,也没有什么心理难关,轻松点头,看着店员欢天喜地取了只盒子将那些头发收进去。
因为这个小插曲,我剪了个新发型反而获得金钱若干,突然有些心塞是怎么回事:“……”
“苏格拉底,下一站宠物医院。”
“喵?”
猫咪整只愣在包包里,无法置信铲屎官的逻辑到底怎么拐到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
在?为什么是我要去医院?
“当然啦,亲爱的,你忘了我们是在什么地方相遇的么?没有检查,没有疫苗,什么都没有。”我冲橘白扬了扬手机,让他明白这绝对不是迁怒。
屏幕尚未熄灭,密密麻麻全都是对养猫新手的忠告。
流浪猫生活环境堪称恶劣,命硬抗造的表象下是一个个脆弱早逝的小生命。
既然收养,就不要让他浑身伤痛,不要让他感到孤独,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鉴于上一家宠物店服务不太令人满意,我背起苏格拉底沿街边走边看寻了家招牌非常正规的动物医院。上下三层,各种动物均可收治,除了人。
推门进入果绿色大厅,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小姐姐们一拥而上对橘白蓝眼圆脸小猫咪爱不释手。
如果苏格拉底会说话此时一定正红着脸大喊救命。
记录姓名,查证性别,推断年龄,测量体温,称重,试纸,触诊,等等等等一系列常规检查后医生笑眯眯的将健康卡交给我:“是个非常健康壮实的男孩子呢,大约三个多月。恭喜。”
“啊,那太好了。还需要做什么?”我任由苏格拉底抱着左手又蹬又咬发泄怒火,医生满目爱怜摸摸他橘色的三角耳朵:“今天可以接种两针疫苗,驱虫,这样做对猫咪和主人都比较好。”
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医生的话谁敢不听。
打过针,被人揉乱一身橘**,苏格拉底气冲冲朝我大声叫着发脾气,然后被一口幼猫奶糕哄回来。
缴纳费用时前台突然提醒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有些小公猫六个月左右就会出现发情症状,如果确定进行绝育手术的话请尽早预约,或者关紧门窗避免出现猫咪逃跑走失的情况发生。”
我:“……”
苏格拉底:“……”
“还是……别了吧,我觉得,不太好。”
就D送猫来的那个架势,今天我敢把这位少爷阉了,明天D就能把我给炖了。实在不行倒也不是不能上门找他求助,总之,中华街嘛,哈哈哈哈哈哈,离我家算不上远隔千山万水。
“您还有几个月时间考虑,不必太过紧张。”前台小姐笑容无懈可击,把我和苏格拉底一起送出大门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幼猫可怜兮兮抬头看着我,我低头看着他:“……”
这家伙是成精了么?竟然懂得卖萌苟一波。
隔着通气孔伸手进去戳戳猫咪脸颊,我听见自己无奈叹息:“如果将来想要自由就去吧,独自在外多加小心,过不下去再回来。”
苏格拉底用舔干净的肉垫抹抹脸,看上去心满意足。
关于猫蛋蛋的危险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离开宠物店,不远处就是横滨市新地标,高大摩天轮拔地而起,种种象征未来的建筑符号伫立海边。抱着猫包独自坐进轿厢,随着高度上升横滨全景在面前徐徐铺开。除了在东京上大学的几年,我基本上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用从小到大的人生履历见证着它的荒芜与繁荣。
更远些的地方海岸线与天空彼此融合,代表船舶归属的旗帜更像海鸥乘风破浪。还有疮疤一样的擂钵街,废弃的骸塞,以及海边五栋黑色外观的摩天大楼。
十五分钟后回到地面,苏格拉底发出想要吃东西的喵喵声。
我找了个空地给猫戴上牵引绳放他出来透气顺便吃东西,小鱼干被猫咪啃得咯吱作响。随手抓抓幼猫命运的后颈皮,苏格拉底发出类似于警告的咆哮。迅速松手,欲盖弥彰摸两下好把揪起来的皮**抚平,指尖下的温暖令我贪恋。
“吃饱喝足,回家吧?”
等他明确表示对小鱼干没有兴趣后我从长椅上站起来,并不勉强苏格拉底回到猫包里去,抓紧牵引绳任由他在前面昂首阔步顺拐走。
嗯……我也没想到,这猫怎么走着走着就走成这样。
未来港是横滨地标,三五成群的游客与成双成对的情侣要么举着手机要么举着食物,把沿海栈道挤得熙熙攘攘。走到人多的地方苏格拉底终究有些害怕,伸爪勾着衣角三两下跳进怀里非要我抱着才行。
抱紧这只露出飞机耳的小怂猫,绕过热闹的人群,慢吞吞走向车站。
售票厅旁边有家异常拥挤的粗点心店,顾客们提着塑料篮走来走去挑选着无法遗忘的童年味道。
我觉得……脚下有点走不动,需要补充些许能量。
由于长期食物品种单一,我觉得自己有些轻微贫血的症状。
所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