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在一处海滩上找到了正在凭栏远眺的太宰治。
从背后看这家伙就像刚从圣杯里爬出来一样从头到脚散发着阴郁深沉的气息, 然而靠近过去打个招呼再一看
腮帮子上印着道完美的掌痕,印下痕迹的手指节纤细纤长,留着整齐干净的指甲尖,应该属于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士。
所以……
“又失败了呢。”我趴在他旁边的栏杆上踢了颗石子下海, 太宰治跟着也踢了一脚:“是啊, 又失败了, 大失败。”
“面貌较好的年轻女孩被陌生男人邀请殉情,反抗才是正确选择,真的。”第二颗石子被我毫不留情踢下去, 身边那个沮丧的男人哼了一声:“好难啊……事情往往会与最初的期待背道而驰,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以自杀失败为行动目标,这样的话理论上最终成功的可能性将会大大提升, 你觉得呢,吹雪酱?”
失败了的“自杀失败”……么?
“我倒是读过一篇,有点意思。”我看也不看他,盯着脚下不断拍打礁石泛起白沫的海浪:“一个流浪汉想被抓进监狱好度过冬天, 他以此为目的偷东西,诈骗,骚扰路边衣着保守的女子, 结果都失败了。”
“无关痛痒的小恶行,最后呢?”太宰把脸压在栏杆上, 嘟起来的脸颊将那个红色掌印衬得更加显眼。我忍住笑话他的**清清嗓子继续:“最后他又累又饿, 被他人种种奇怪的反应吓坏了,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于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跟随远处传来的教堂钟声哼唱赞美诗。”
不等我讲完太宰治抢走话题:“然后他就被偶然路过的警察怀疑,进而关进了监狱?真是颇有教育意义的一部好……仅次于这一本呢。”
他指得是那本一向不离左右的《完全**》, 简装口袋书,刚好可以塞进沙色风衣的袋子里。
“所以啊,等你也真正洗心革面,说不定就有哪个好姑娘脑子被上野动物园的野驴踢了愿意陪你殉情?”
——前提是到时候你还能舍得挥手与这个世界告别。
太宰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好像很符合他之前抛出的逻辑,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选择放弃思考:“竟然很有道理!那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去买盒钢笔送给国木田君怎么样!”
你就不能想想少捉弄几次搭档?
“算了,随你……”就该知道这家伙纯属无可救药,多揍几顿或许就好了,“我遇到了点麻烦。”
我决定直奔主题不再和他闲聊:“应该说这个麻烦还有点大。”
太宰治推着栏杆站直,鸢色眼睛里划过一抹了然:“吹雪酱都说是个大1麻烦,应该选择第一时间打报告提交而不是找我聊天吧!”
“不……目前看不到任何端倪,没有任何证据,但趋势不太好。”我将“偶遇”陀思妥耶夫斯基前后的变化告诉他:“看上去似乎是外国骗子打算对一个离婚女人骗财骗色,但实际上……没有哪个骗子能有如此耐心花费半年以上的时间经营酝酿。再说了,我有什么财色可值得下如此大的功夫?退一万步讲就算陀思妥耶夫斯基眼睛被海蛎子糊住了果真对我一见钟情……额,这个假设有点恶心。”
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才冲淡嫌恶感,我侧头继续道:“正常的追求很难吗?为什么要使用催眠或是精神控制一类的手段。除非他需要的是从我这里得到些只有我才能轻易获取的东西。也许是信息,也许是情报,都不一定。”
“坂口安吾,以及异能特务科,这才是俄罗斯人真正的目的。”
黑发青年认真听完我的描述后煞有介事点点头:“很好办,直接□□安吾把他骗出来,然后打昏了捆结实扔给陀思妥耶夫斯基处理,等他们两个之间角逐出胜负我们再报警以‘人身伤害’为名把胜利者抓走,你觉得怎么样吹雪酱?”
“……”你这是究竟能有多损啊!
我摁下额头上凭空冒出的井字:“不怎么样,津岛美智子小姐,话说为什么不是你去□□?”
替他处理过那么多无头报告,字迹哪里认不出来。
“吹雪酱不是已经画了人家的女装图去□□过读者么,总不能拿同一个人反复使用一个招数吧!”他笑得纯洁天真又无辜,被我狠狠剜了一眼:“我还能再画个你的兽耳娘图转手再给你买个生命意外险。”
“啊……不要,这个真不行,谢了。”
话题总算被挽救回了正常轨道,太宰治突然问起一个人名:“芥川龙之介,吹雪酱应该不陌生?”
“额,确实意外的熟悉,你的意思是要将港口黑手党的力量和我们绑在一起,共同抵御随时可能到来的考验?倒也不是不行,润一郎,还是镜花?不,他们两个都不太合适,润一郎偏向支援型,镜花……年龄太小了。”
太宰本人的异能力……我是没见过啦,看他那细胳膊细腿就知道不是会冲到最前面挥拳的品种。这家伙又聪明又怠惰,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处于平衡点中心,然后高高兴兴躺在敌人大本营吃着苹果等待救援。
“所~以~嘛~趁着西伯利亚来的寒流还没造成大范围降温,我们得先去找些御寒的法子。”把拿手塞进风衣口袋里,他从石墩上跳下去:“报告就拜托你啦,吹雪酱~”
——原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里世界鼎鼎大名的魔人。
哈哈哈哈哈!
这家伙也有翻车的时候。
在心里幸灾乐祸了一轮,他收起表情:“那位先生一定会在察觉到事情脱出掌控的瞬间转身逃逸,就算我们现在去医院也找不到什么。总之,今后多出来的点心直接塞进我的柜子里就行啦,下次可不要再被陌生男人随随便便就骗走。”
“不,他会怀疑,但不会这么快就逃遁。”异能力者面对普通人时那种天然的傲慢,我已经有所理解,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班后我会去医院,就像什么也不知道那样。也许再次陷入催眠状态,直到必要时刻,麻烦你叫醒我。”
“角川书店的架子上,下个月就会有织田作之助的出售。我不会忘记自己设计的封面,就用那个做‘标记’。”
我抬头看向露出惊愕表情的黑发青年,下一秒他笑了起来:“吹雪酱,哪怕是我……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应该说不愧是毫无自我认知的天才么?一旦发现并确定异常立刻决断,顺利摆脱弱势位置后不但不退,反而顺势转身抓住对方的弱点就地展开反击。
森先生挨的那一刀真心不冤。
“眼下除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所图不小外相应任何信息我们都一无所知,你也说了,御寒的法子还得随缘寻找,现在能做些什么的就只有我。”我皱起眉设身处地思考
如果是我,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离开故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希望得到的回报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金钱而已,一定还有别的什么鼓舞着我努力去获取。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个目标非常明确又非常强势的人,这一点可以从他选择对我进行催眠就能看出。
既虔诚又狂妄,既谦卑又傲慢。
太宰治也皱起眉:“虽然很感动啦,但我不推荐吹雪酱这样做哦!那个人,陀思妥耶夫斯基,非常危险。”
“对于这个人,就我所知他的异能力名为‘罪与罚’,擅长收集情报,除此之外一概都是个谜。”
那就是个精明高妙的骗子,曾有不少小组织都沦为他手下的工具被用完就丢。与这种人虚与委蛇,无异于与虎谋皮。
然后他就听到身旁状似沉思的女子神来一笔:“男性,年龄约在二十以上,俄罗斯人,贫血,低血压,体弱多病。能够熟练使用催眠术,顺便一说,演技不错,长得也很好看。现在你知道这么多了?”
“他不大可能独自一人跑来横滨,必定还有其他同伙存在。魔术师怎么能少得了助手,当然是越多越好,哪怕怀有二心的助手,也是必要棋子。”
港口黑手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前干部:“……”
当年没把矢田吹雪挖进港黑绝对是人力资源部门的一大失误,如果那个时候她及时参与进来,说不定可以合力保下织田作再反手逼宫森鸥外将上一军。
啧,大意了,怎么就便宜给安吾了呢?不行,过几天再去入几个水什么的给他找点事做,太让人不爽啦!
“如果吹雪酱确定要这么做……倒也不是不行。万一届时武装侦探社无暇顾及,你就交份辞职报告先去港口工作几天,森先生期待有个能处理文件的助手期待很久了!”
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来绝对会把安吾气到脑出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看太宰治笑得捂住肚子就差满地打滚我也能想象他做此推荐的真实意图,你和眼镜子曾经真有那么要好吗?要好到现在也要念念不忘隔空找些闲事刷存在感。
我不由陷入思考——坂口安吾,你到底有没有给我戴过绿帽子?以及戴了几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