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 太宰,以死谢罪吧!”
带了一天娃筋疲力竭的国木田妈妈出离愤怒:“但凡你能稍微收敛检点些也不至于会有哪个女孩子做出这种事!”
听过我们七嘴八舌描述过“邮差小姐奇遇记”后他简直快要气炸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宰治今日份的豁免份额已经耗尽,国木田对他的忍耐终于达到极限。
那只炸1弹模型被当做证据摆在办公室中间, 贤治瞪大眼睛摸来摸去:“好神奇!里面能开出桃太郎来吗?”
“啊……不,桃太郎不行,估计会是铁甲勇士。”
被扼住衣服领子的太宰扭头过来误导小孩子, 迅速吃了一记正义之拳:“你给我把态度端正起来!”
“哎呀,国木田君实在是太严肃了,最近没遇到内分泌失调之类的困扰吗?你这也太暴躁啦!”
太宰治嘴里吐不出象牙,国木田先生深吸一口气拖着他开门向走廊走去:“稍等片刻, 我有点事……”
外面很快传来拳拳到肉的毒打声。
十五分钟后, 严肃青年神清气爽的回来了:“有新委托吗?”
“有, 除了常规委托外,这次内务省和军警还联合下发了一个A级任务。”
任务和委托不同,委托可做可不做, 就算没完成问题也不大。任务就不一样了,无论想不想做, 接到任务通知的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内务省统一安排。
严格来说武装侦探社是个独立运行的经济机构, 无论内务省还是警视厅,都不与我们构成上下级关系。但是作为一国公民,配合国家机关开展工作又是必须履行的义务, 尤其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侦探行当,不想天天麻烦上门就还得再卖份面子给警视厅。
所以这份“任务”, 意思就是必须将所有工作押后优先解决。
“我看看。”国木田独步伸过手,我忙将看了三四遍的纸递出去:“给, 还挺有趣的, 我觉得太宰可能会感兴趣。”
“什么什么?”一条缠满绷带的胳膊探出来中途劫走任务说明, 青年甩着砂色风衣下摆边走边把内容读出来:“食人虎……”
“这得是多落魄的老虎才会沦落到啃菜叶偷鸡吃……啊,还没有偷到,只打坏了鸡窝而已。嗛,笨死了。”
他嫌弃的撇撇嘴把纸塞回来:“不觉得有什么意思,我出去散步喽~”
国木田独木回肘把他捣到墙上趴着:“灾害指定猛兽,危险等级a……明白了。大家分头去找,矢田你和泉镜花,我和太宰治,乱步先生和与谢野,谷崎润一郎和宫泽贤治。”
“暂时这样分组,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害兽伤人前将其追捕归案!”
我:“……”
国木田你都不先动脑子想一下的么?什么老虎能往菜地和鸡圈里跑啊,连偷鸡都不会,太宰已经提示的够明显了。
“那个……”我刚想出声提醒,乱步先生眼疾手快塞了颗橘子糖过来:“不要打消别人的积极性嘛!”
要不是发现你左右乱看的眼睛,说不定我就信以为真了。
也许因为乱步先生“异能力者”的马甲刚被扒掉,他在我心底的地位正处于剧烈波动中,这才没能再次成功帮我戴上滤镜。
看来今天的健康检查发生了不少故事(事故),不然不至于连乱步先生也出手想要坑国木田独步一次。
“好吧,我没事了,大家分头去忙,最先找到的人要请大家喝酒?”
把橘子糖含在腮帮子里,果断放生国木田先生——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江户川乱步加太宰治的这个组合……稍微有半点危机意识的人都知道在这两人面前躺平任嘲才是比较有尊严的死法。
“走了,太宰,先去最早目击到虎的地方着手展开调查。无论任何人,面对这种猛兽第一要务都是保全性命。”国木田独步在手账本里写下几行,拖着太宰治踢踢打打离开办公室,就好像刚才的疲惫一键清空了似的。
“要出去吗?”镜花认真问道:“如果需要我可以请假……”
“不用哦!”我笑着在她面前举起一根手指:“老虎是夜行性动物,黄昏之后才是他频繁活动的时间段。在此之前倒也不是说不能遇见,但是……概率极低。因为这么小概率发生的事而请假耽误镜花的校园生活,不太划算。”
镜花被我说服了:“知道了,不要自己偷偷跑出去找哦!”
“我才不会浪费时间跑出去找什么吃素的走失猫咪呢。”
我把其他委托拍得哗啦作响:“工作还有这么多,要学会合理分配资源嘛。对了,周五晚上出发,和我一起去趟福冈,就当过去旅行。”
一提到福冈,除了菅原道真的天满宫外还让人能立刻联想到的也就升山祭典外以及博多的拉面与明太子。横滨这边有个泡面博物馆,就不知道福冈那边有没有拉面博物馆呢?
于是就在摸了两天鱼之后,我和镜花一起坐上新干线火车连夜赶往博多——要等她放学嘛,五点以后出发大约晚上十二点前能赶到,第二天多睡会儿午后再开工也不迟。
无非一个联络员的工作嘛,卷宗送到就算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春野绮罗子提到过两个关键词“捞过界”以及“配合”,也就是说这趟浑水不好掺和,站在岸边围观才是最佳选择。
我们到达博多时新干线列车晚点了约有二十分钟,听说是因为对向列车某个车厢里发生杀人事件影响运行,看来这里也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
对面中途上车的长发JK满脸疲惫一坐下就闭着眼睛休息,喊回镜花观察“她”的视线,我打开一部动漫塞过去打发时间。
因为全程保持清醒,下车时我还特意绕开同行乘客换了个门。
“先搭车去酒店休息,明天中午博多警视厅会派人来接我们。”
不得不说这边警官们的态度意外低调谦和,与神奈川县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二者效率与压力也不可同日而语。博多已经彻底放弃治疗,据说甚至和本地特色“服务业”保持着良好的沟通与交流。
杀人抛尸洗地归档一条龙,堪称“敬业”。
要说我对“杀手”这个古老行当的看法嘛,还是蛮复杂的。如果单纯只把他们当做工具看,自然是雇佣杀手行凶的人要承担更多责任;然而杀手也是人,不是工具,拥有人的意识与感情后他们将要去向何方……
简直是可以预见的深渊悬崖。
杀手不应该拥有“寿终正寝”的结局,否则死在他们手中的亡灵又该何以告慰?
但是杀手就不配得到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我也不这么认为。
很多人并不是天生冷血,假使能够有一星半点的选择也不会不得不走上这条路。还有些人半路上翻然悔悟洗心革面,手里的血难道就洗不干净了?
——只能说,一个杀手想要回头做个好人机会太渺茫,代价太惨重,绝大多数人没这个勇气没这个实力更没这种觉悟……
出租车司机是个热情健谈的九州本地人,听说我们大老远从横滨过来,一路上都在不停推荐本地特色。哪家拉面好吃啊,什么地方的明太子品质优越啊,还有哪支棒球队的比赛值得一看……林林总总中间还夹杂着对关东人的好奇。
“横滨啊,洋气的大城市,就在东京嘛!不过我们这里也不差哦,美食美景保证让远来客人舍不得走。”
“到了,慢走哦两位美女!”
付费接□□,我笑着谢过他的提点:“多谢,等我们离开时还可以麻烦您吗?”
他急忙掏出名片递过来:“啊呀!那可太谢谢您照顾生意,您真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不愧是以豪爽勇猛民风彪悍闻名于世的西部重镇,连夸人音调都比别的地方高了几个八度。
寒暄中司机的移动电话响了,他向我和镜花挥挥手,坐进座位关上车门一骑绝尘而去。
“很不容易呢,司机先生好辛苦,对吧镜花。”我拖着行李箱冲她笑笑,牵起小姑娘的手走进酒店。
酒店星级比较高,看来福冈警视厅的经费充足到爆炸。门童接手行李直送房间,我在柜台处办理身份登记。
“矢田吹雪,泉镜花,从横滨来,住宿两夜……好了,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服务员笑容可掬递上一只粉红小信封:“祝您在博多玩得愉快。”
我笑着点头谢她吉言,拉走抬头注视着头顶水晶吊灯的镜花:“要先洗澡吗?还是先叫点东西吃?”
走进电梯时背后追来推着巨大行李箱的一男一女:“……”
“抱歉,请进。”及时按下开门键放他们进来,我带着镜花向后退了半步靠在电梯壁上。
光头男士高壮魁梧,黑衣女士飒爽英姿,如果忽略掉女士脸上的厌恶与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戾气的话……
“啊,到了。”
我领着镜花走出轿厢,站在走廊上看到电梯最终停在顶层。
一边刷门卡一边摸出电话:“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国木田先生……我需要提前打个报告,大约等下会闯祸,麻烦您和社长了。”
如果我不幸进了局子,大约能来提人的只有大家长。
“什么?!”国木田独步的声音穿透空间仍旧充分表达出诧异:“矢田,你和泉镜花到博多了?什么祸,怎么闯,后果范围?”
“大概是……人口买卖以及虐待性侵之类的事情吧。就在入住酒店顶层套房,犯人非富即贵,不打死很麻烦,打死又嫌脏。”
坐在旁边整理箱子的镜花淡淡加了一句:“就像会飞的蟑螂。”
“完美的形容!”我抽空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国木田先生大怒:“现在是讨论修辞的时候吗!”
“啊,我觉得,对方很可能马上就要找上门,为保护自己以及他人免遭人身伤害造成的防卫过当,您觉得断几条腿合适?”
大门外响起规律敲门声,我把镜花推到洗手间里:“你还是小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被肮脏的成年人利用。别出声,半个小时后支援我。”
就算【夜叉白雪】能轻易杀光顶层所有生物我也不会让她这么做,很多事一旦打开开关再往后就很难回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希望尽量多的罪恶能交由法律裁决而不是单凭个人喜恶行事。
镜花很强,但她太小,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还很片面。这种时候让她发现自己有能力轻易支配他人生死……我不觉得是个好主意。
如果一定得发生流血事件,我尽量做到脏的只是我的手。
电话对面传来国木田先生斩钉截铁的回答:“打断三条腿!我给你打报告!”
“感激不尽,明白了。”
我挂断电话拉开大门,外面站着西装背心推餐车的酒店侍应:“您好,这是您点的餐。”
“我没有点餐啊?”我理顺有些乱的碎发,对方殷勤恳切鞠躬道:“是的,一位先生想和您交个朋友。”
我眨眨眼,就像个毫无防备的游客那样把门缝又开大了些:“抱歉,我不太清楚……”
蒙在餐车上的白布被人掀开,车底蹿出电梯上曾见过的女士。我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挥就被人捂紧口鼻拖出房间。
“不把她打昏吗?”
“那个混蛋说清醒会挣扎喊叫的更好玩。”
“监控怎么处理?”
“事后弄坏不就行了,酒店备份回头你去要。”
“我去就我去,你把人送上床。”
毫无疑问,和刚才那只超大旅行箱一个去处。
抓住我的女士低声骂了句“恶心”,手脚麻利的捅开电梯按键。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胆大,甚至连监控都不放在眼里,我对即将面临的境况有了个大致了解。
很快电梯到达顶楼,我那点反抗的力道被人完全无视,黑衣女士开门顺手抽了条丝带将我背在身后的手捆紧,又敲敲套房内室大门,就着里面惨烈的哭声冷淡道:“少爷,人送来了。”
敞着睡袍一脸春色的男人拉开门:“啊!就是这个,我一直都想要的,从监控里看到她进门就开始期待。不错,你可以走了。”
我被人推进弥散着浓烈气味的卧室,身后木门迅速紧闭。
早先国木田先生从手账里撕下的纸页一直被我保管到现在,这也是我为什么半夜三更打电话吵醒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