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晚饭时镜花告诉我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她就读的中学将于下周举办校园祭。
“抽中长签的学生需要监护人配合, 站在门口。”小姑娘低头想想,声音拐了个弯改口道:“我可以让夜叉一起……”
“那就要造成事故了。”我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不要板着脸,我很高兴能为你做些什么。咖啡厅的班级活动是吗?”
“嗯……所得金额除开成本外会拿去买书捐给孤儿院。”
镜花灰蓝色的大眼睛蒙上层怀念的神色:“还有很多孩子没有我这么幸运, 想为他们做些事。”
“可以,除了陪你参加活动外,我还能帮老师们联系出版社进些便宜点的书, 只要不受影响就行,用有限的资金多买几本。”
我替她将盘子摞在一起, 镜花自觉收拾起矮桌上散落的其他餐具:“谢谢……”
“真要谢我, 就笑一笑吧?”将手边的热牛奶递过去, 橙色灯光在杯口映出一圈金闪闪的涟漪。镜花眨眨眼, 嘴角抿起弧度。虽说不太明显,却能让人感受到她此刻喜悦心情的真实。
小姑娘翻开书包开始写作业,我把堆在一旁的餐具端进水槽。宿舍门忽然被人敲响, 陌生声音传了进来:“请问是矢田小姐吗?有您的邮件。”
我的?
边擦手边应声, 走到门口先向外看了一眼我才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我没有叫外卖, 也没有邮购商品, 是不是送错了?”
矢田又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姓氏, 全横滨那么多人,姓矢田的年轻女子绝对不在少数。快递员翻了会儿单据, 斩钉截铁道:“没有送错,国外寄来的, 主要是纺织品……以及日用。”
“欸?”拉开门走出去低头看他指给我的寄方姓名, 平假名拼出的“西格玛”让人无力吐槽。
原来是好心的俄罗斯友人硬送给我的远房亲戚。
“∑”意为求和, 一个数学代号,一看就知道是假名。
“啊……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 抱歉。”
既然是无法否认的亲戚送来的东西,想必背后也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笔,拒绝肯定拒绝不掉,只能收下。我谢过快递员在单据上签名,对方擦了把汗微微抱怨:“东西也太多了。”
随着他比划的动作可以看到楼下空地上还摆着的几只纸箱:“……”
邮寄费恐怕得超过物品价值了吧,这是什么实诚亲戚!似乎与俄罗斯人的风格不太搭?
赶着下班的快递员明显不愿意再替我将箱子搬上楼。既然已经到别人该休息的时间,我也不想为难他,交还签单放他离去。幸好住在隔壁的隔壁的阿敦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我摇摇欲坠狼狈不堪的挪箱子。
“吹雪姐……到网站大折扣的日子了吗?”白发少年上前接过我手里的包裹“蹭蹭蹭”跑上楼:“我替您搬上去好啦,小心摔倒。”
真羡慕异能力者啊,且不说各种能力的便利,单只这个身体素质就让力速双废的我由衷感到羡慕嫉妒恨。
如果让我自己慢慢挪动,这么多箱子至少也得花费一小时,中岛敦十五分钟就全部完成。
“该放在哪里?”这些箱子总不能扔在门外堵住路,他为难的站在我家门口:“苏格拉底呢?”
吃饱饱的橘白早在快递员发出声音时就藏进衣柜,正露出两只耳朵和半个脑袋向外看:“喵!”
“麻烦你放在客厅。谢谢。”我指着挪开矮桌的空旷客厅给他。
阿敦加入武装侦探社也有好多天了,苏格拉底的反应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浑身上下每根毛毛上都散发着拒绝的气息。
“好!”
小老虎两三趟搬完快递,正反甩手在自己身上擦了两下,从我递过去的盘子里捏了块苹果兔子塞进嘴里:“需要安装就喊我。”
他还以为我买了什么大件家具,打过招呼又吃了块苹果转身“哒哒哒”跑走。苏格拉底这才从衣柜里跳出来一一嗅探这些箱子,我则取出美工刀喊来镜花随时戒备。
万一箱子里蹦出个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横竖先戳一刀再说!
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些食品衣物以及生活中可能用到的零碎小东西——就好像那位名为西格玛的亲戚洗劫了一家超市似的,包裹里竟然连各种口味的曼妥思都有?
喂!好歹我也生活在横滨,又不是什么乡下小渔港!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吐槽了,明显陀思妥耶夫斯基比我更需要这些。
镜花同样被溢了一地的各种日用品吓了一跳,只有挨个纸箱进进出出的苏格拉底开心到变形,我们两个看着刚才还空旷现在被彻底掩埋的客厅不知所措。
“应该……会有书信?”
埋头翻了一阵,终于从其中之一的箱子里找到信封,沉甸甸的。
撕开火漆封口展信,娟秀的字体写满信纸。写信的人非常贴心,刻意使用了我的母语。
从头看到尾,字里行间随便什么位置都能看出西格玛对“亲人”的重视与关怀。
哪怕我只是个买一赠一白捡来的“亲人”。
他表现关怀的方式确实有些奇怪,但是想想这家伙如何凭空出现……我觉得自己不能太过苛求一个三岁宝宝几天就学会人情世故。
“总之……先把客厅清出来,用不到的分送一些再捐赠一些,和那些书籍一起。”
大概得用到下辈子我或许才能将这么多日用品和食物统统消耗掉,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于是第二天大家都听说我有个土豪般的远房亲戚,给人寄邮件论打算的那种。
乱步先生大笑一场后头一次戴上眼镜盯着我从头到尾看了半个多小时,明显超越一般推理时间的时常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尽量屏住呼吸。最后他摘下眼镜撇撇嘴:“但愿将来不要是个敌人。”
受限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留下的催眠影响我无法开口否认这段亲戚关系,唯有另寻他法:“温和执着的。”
“经济条件优渥。”名侦探立刻接上。
我点头垂下眼睛:“管理者,有一定权力。”
“经常接触权贵富豪。”他从包裹中翻出一盒限定版巧克力打开吃了一颗,又去看旁边滚落的异国玩偶:“世界各地。”
回忆起那空白的地址栏,我又想到什么:“孤悬海外。”
“公海上?不,天空。”躺在沙发上思考人生的太宰治加入这场猜猜乐,他翻了个身,风衣带子垂在地上:“赌场。”
“那确实是你更熟悉的领域。”乱步先生已经换了四五种全是外文的零食尝试,喜欢的放进抽屉,不喜欢的堆起来看上去打算分给别人。
“吹雪酱,能想法子弄到入场方法吗?”沙发上的人发出懒洋洋的声音,我想了一会儿:“你想要哪一种?”
“观光客的身份。”他“嘿咻”一声翻坐起来:“我还从没为了玩乐进过赌场呢,要不要带阿敦去见见世面?”
如果为了观光的话……我握拳砸在手心里:“得给阿敦准备一套合适的西服。”
“啊?”不知为何话题会转到自己头上的少年满脸写满迷茫:“西服?”
“是啊,虽然是声色犬马之地,赌场也算公共社交场合,你这样一身恐怕会被保安扔出来。”边翻通讯录边回答他的疑问,我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没错的,找得就是那位离家出走住牛郎店住了几个月的千小姐。如果没有推测失误,她绝对不会错过这样一处“有意思”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们私下都保持着来往,不过牛郎店倒是没有再一起去逛过。
——两个女人结伴找男公关们聊天,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太对?
当初那枚粉色蓝宝石戒指几天后就被送回千小姐手中,正是宝石商人理查德带着持有人登门致歉。
事情真相这才水落石出。
盗取戒指的正是持有人的外祖母,数年前也已经去世。因着这枚戒指,那位不得不沦为窃贼勉强抚养女儿的可怜女人被愧疚折磨了一辈子,临去世前也无法获得安宁。
她的后人为了能让长辈放下执念安然前往彼岸,毅然勇敢承认了戒指是赃物的事实,并主动提出归还和道歉的意愿。
再后来那枚戒指果然被千小姐捐给了博物馆,气昏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
她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时兴高采烈的声音差点从手机里冲出来,大笑与豪爽的背景音任谁都挺听出其中畅快淋漓之意。
想到千小姐偏好的类型,甩出太宰治和中岛敦的颜值王炸,几张观光邀请函我觉得问题不大。
“哎呀~讨厌啦吹雪酱,你怎么知道我正想找个有钱的姐姐共浴爱河呢~”
太宰整个人跟突然罩了层柔光似的莫名骚气起来,看上去果然有了几分头牌的架势。被他“爆言”唬住的中岛敦边笑边擦冷汗,仔细看去目光都散了,显然脑补了至少三万字。
也就是国木田先生这会儿不在,不然我们几个谁都跑不脱被说教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