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好哇, 你终于醒啦?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户川乱步,全横滨, 不对,是全国最宝贵的名侦探。这里是警视厅合作医院, 你在街头受伤被人送进来。”
织田作之助躺在病床上, 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一个穿着棕色斗篷戴着猎鹿帽的黑发少年倒骑在旁边椅子上,抬起抓着甜甜圈的手挥挥:“叫什么?”
红发少年眨眨眼:“织田……作之助。”
“呐,异能力者?”他笑眯眯的,另一只手里抓着一副黑色塑料框眼镜:“让名侦探看看……”
“你的朋友想让你离开危险的地方。”他收起眼镜做出结论:“伤势非常轻, 角度刁钻,完全不影响愈合后的生活。说实在的, 你现在就已经距离愈合不太远了呢。”
这才只躺了一天而已。
“嗯,我知道。”他换了个姿势,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要不是毫无杀意毫无危险,【天、衣无缝】不至于反应全无。
织田作之助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病房门开了,医生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位青衫银发的青年剑士。
“社长社长,他醒了!名叫织田作之助。”
黑发少年凑上去撒娇似的邀功,看上去就像被饲主好好对待喂养所以格外傲气的黑猫。
“多谢, 乱步。”他回应了少年的期待, 将视线移到打算下床离开的人身上:“要去哪里?”
“我……要去救一个朋友。”他咬牙站起来,伸手摸向配枪时黑发少年说话了:“现在的你, 不杀人的话可是救不了你的朋友哦。但是,杀了人又会辜负朋友一番好意,这样真的好吗?”
“你要救什么人。”剑士握紧佩刀提问, 织田作之助低下头:“很重要的朋友,我答应在她困难时一定会出手相救,但是……”
但是现在没办法做到。
“怎么办呢?你要是向名侦探求助的话……”不等他说完红发少年抬头坚定道:“嗯,向您求助,请问我该怎么办。”
“好吧,委托给我你就放心好啦~”他回头看了眼青年剑士,见他没有反对意见才张嘴:“那就加入武装侦探社,你是个异能力者对吧?你的朋友应该也是个异能力者,等我们召集够人手把她救回来,她也可以加入我们。”
他说得跟过家家似的,浑身上下透出的自信却又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听他的肯定没问题。
织田作之助:“吹雪她,不是异能力者。她的养父对她不好,把她送给一个又一个老男人……”
武装侦探社社长的眼神犀利起来。
“明白了,去救这样一个身陷泥潭的少女,你可能会为此失去生命,还会去做吗!”
红发少年认真的看着他:“她是个好女孩,值得。”
“嘛……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走着看着。”眯眯眼少年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帽子蹦蹦跳跳拉开门:“好女孩有很多,不可能每一个都是你的朋友,你会愿意为她们涉险么?”
“……”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人愿意为了友人冒险不罕见,但是侦探社需要愿意为了陌生人冒险的成员。
“那就试试。”他披上沙色外套,最终还是放下枪。
既然那也是她的愿望,那就达成好了。
江户川乱步笑着等了他一会儿:“我们要去救下一个新人,来吧。”说着摆了下头,笑容灿烂自信。织田作之助沉默着跟了上去,黑发少年走在前面背对着他笑意加深——总得看看这个Port Mafia逃出来的家伙值不值得社长为他说情背书。
很快他们从一处秘密疗养院“抢”了个精神崩溃的少女出来。织田作之助抱着她带着江户川乱步沿着搬运尸体的通道飞奔:“不要怕,你终将自由。”
他知道他不可能拯救所有人,连重要的朋友也无法挽救的自己……就在面前哭泣的灵魂,无论如何做不到视而不见。
武装守卫追在后面开枪阻击,红发少年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躲开要害——动作再大就要撞翻旁边的名侦探了。
三个年轻人闯出通道,江户川乱步看了一眼指引方向,织田作之助负责保护怀中少女,将身后追逐的守门远远甩开。直到真正脱险才放松下来坐下休息,黑发少年手腕一翻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金属蝴蝶发卡戴在女孩头上:“与谢野晶子,这是你重要的东西对吧~”
全程都如同死人般无知无觉的少女,眼睛里重新点亮光芒:“你怎么……”
“名侦探无所不能,哈!”骄傲的少年翘起鼻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谢野晶子低头抬手摸着那只发卡:“……我可以治疗,我能做很多事,我……”
她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悚然看向一路带着自己逃跑的红发少年:“你受伤了!”
“嗯?哦!”织田作之助很老实的点点头,不大在意的侧头瞄了眼擦伤:“没什么大事。”
“让你害怕的事,不要去做。”他平淡的就像在说“这个青椒不好吃,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我有用处!”她误会了,惶恐漫上心头。黑发少年弯腰看了她一眼:“加入武装侦探社怎么样,我们正在招募调查员。”
“调查员?”少女几乎绝望:“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治疗,我不怕被利用。”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却听自称名侦探的江户川乱步抽抽鼻子笑出声:“武装侦探社不需要你的异能力,我们只需要你对待伤者的那份温柔。”
织田作之助靠在墙上听他们说话,心绪不由飘向港口——如果是吹雪的话,能在处处危机的漩涡中从容自保,那样聪明温柔的她一定比我更适合“武装侦探社调查员”的工作。
矢田吹雪……这个时候已经按照森鸥外的要求去了兰堂身边。
她搬出治疗室,经人安排就住在兰堂宿舍的对面,除了时不时气鼓鼓上门闹别扭的太宰治没有任何访客,几乎可以视作瞒着老首领与其他男人同居。
兰堂先生是个浪漫温柔的法国人,虽然他曾因过去的某场爆炸忘记了姓名、身份和来历,没有忘记的东西还有更多。
他不但指导她体术枪法,还教她说法语,教她弹钢琴,更把年轻时读过的诗歌读给她听。他房间里的书很多,除了诗歌外还有数不清的哲学著作。女孩子往往钻进兰堂的书房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不去叫根本不肯出来。
这段时间她慢慢恢复了正常饮食,身体迅速抽条成长,好歹有了点大姑娘该有的曲线。饱满红润的颜色逐渐染上少女瓷白的脸颊,就像夏末即将成熟的果实那样诱人。
Port Mafia中垂涎觊觎她的视线更多了,如果不是她名义上还是老首领的“女人”又有森鸥外暗中庇护,早有干部忍不住动手。
眼看着青春正好的少女越来越有朝气,日渐衰弱的老首领看待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残酷。
——青春这种东西啊,是金钱也无法买到,权势也无法重获的,你不可能下命令让你的身体重新年轻起来。
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谁不想占有呢?一想到自己死后她马上就会毫不犹豫扑入下一任首领怀中,甚至有可能娇笑着拿他当做取悦对方的踏脚石……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嫉恨交加。
毫无理由的斥责、谩骂、殴打、羞辱,伴随着之后赠与的巨额财富以及刻意放纵,仿佛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清她是个多么轻浮无知、多么爱慕虚荣追逐金钱的女人。
到最后,他命令她去谋杀,他要她去杀死一个反对Port Mafia的议员。
“考验你对我忠诚的时候到了,小吹雪。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把Port Mafia作为遗产送给你。”
他想的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别开玩笑了,他就是要她去死。
如果她失手,会有组织中的杀手出动除去“把柄”;如果她拒绝,那更好,不忠就是她必死的理由;如果她成功了,也无法逃脱此后政府对她的追捕,还是会死。
矢田吹雪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在组织成员的监视下默默走出港口,连武器都没有领。
为了让自己保持“无害”的形象,她对外一向是连把水果刀都拿不起来的柔弱模样。这幅样子,有领取武器的必要吗?
久违了的,早春的风与光。枝头樱花在青空下鼓胀着花苞,也许下一场春风吹过它就要开放,然后再随风逝去。
她穿着纯白的,有着繁琐蕾丝皱褶的裙子,光着脚走在人迹罕至的车行道上。此处正是那位议员每周私会情妇时的必经之路,至少如今的Port Mafia,情报部门是她可以完全信任的地方。
尾崎红叶说“我恨你”,没说出口的是“我同样深爱着你”。就像矢田吹雪承担了她的怨恨与诅咒一样,为了让友人在地狱中找到理由活下去——恨我吧,因为我没有在一开始看出端倪时残忍掀开所谓“爱情”的真相。
沿着空无一人的盘山公路行走,天空中淅淅沥沥洒下乍暖还寒的雨丝。
没有实用性的衣裙很快湿透,重新留长的黑发也被雨水裹得不见优雅从容。驶过身边的黑色轿车停下来,车窗摇低,西装革履的中年议员一脸关怀:“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助?”
她抬起被冻得透出青色的脸,刻意涂做鲜红的嘴唇颤抖着,那一刻,天地间只留下这抹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