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t Mafia治疗室的规矩, 和森鸥外上位之前没有任何区别。“新来”的女医师很年轻,身材娇小面容秀美,行医执照当然没有, 所谓正统医学生的培养流程更是一天也没接受过。
还是那句话,但凡还有一条出路, 哪个正经医生愿意加入非法暴力社团?
但是她能把伤口缝合做得如同整容。
这难道还不够吗?
治疗室本就不是为了“看病”才开设的, 除了处理紧急外伤绝大多数工作内容是援助情报组搞尸检。
——尸体上也能体现出许多耐人寻味的信息,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死了就能够一了百了。
正规法医尚且能让死人开口说话,何况Port Mafia这中法外狂徒聚集之处。
所以矢田吹雪的新工作基本可以描述为各中切开然后各中缝合,无论死活。这项工作让她得以接触更多组织成员, 高层用不着跑这里蹭资源,但是包括底层在内的普通人对她逐渐熟悉, 并保留了部分良好印象——检查结束还肯把人整整齐齐缝回去复原再送去或沉海或焚烧的人,在经历过老首领晚期堪比精神病发作的暴力后显得尤其仁慈善良。
即便身处Port Mafia,绝大多数人也不是什么反社会的冷漠心性,不过混口饭罢了, 这里给的工资更高些。只要是人,内心难免有所偏颇,见到愿意善待同类的人会下意识觉得安全想要靠近,这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女孩在组织中的评价鲜明的划分为两大阵营,普通成员视她为温柔慈悲的天使;高层, 尤其是先代留下的那些高层就……这口锅的源头得向森鸥外头上找。
完成治疗室的工作矢田吹雪还要负责首领办公室的文件整理, 甚至有权浏览一些不那么特别的核心机密。
这当然是新首领为了借势做的交换。
好歹她也是先代留下的“遗属”,这番“重用”也算安一安某些人日渐焦躁的内心。
就是手法相当恶心。
明面上“重用先代派”, 实际上……还不如不重用来得让人心头愉悦,而且还没有人能站出来说他的不是。
该如何解释这中匪夷所思的操作呢?
首先,夜幕下的世界有个奇怪规则, 首领夫人是首领的天然继承人。其次,首领撒手人寰的情况下夫人有义务替他照顾好其他所有组织成员。最后,新首领将前首领留下的“夫人”放在机要秘书的位置上,这不叫重用还有什么叫做重用?
当然了,矢田吹雪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先代首领夫人”,但是先代“临行”前也确实一直由她陪伴,出事那天晚上她不在主要是因为老爷子自己把人给赶出去做任务去了。
这就很尴尬了。
老首领走得干脆利索,不说合理不合理吧,反正新首领人证物证俱全,又掌握了组织内三分之一的绝对拥护以及部分“中立态度”,没有铁一般的证据谁也不敢造反。
——政坛上在野党无论怎样攻击执政党结果都是双方不疼不痒,选民群情激奋,然而没有绝对实力还想在Port Mafia里这么搞,只会死得很惨。
眼下森鸥外又极其无耻的打出一张“夫人”牌,顿时将先代派们恶心得够呛,事情的关键在于他们拿他和他的养女没有一点办法。
毕竟他们都打着拥护忠诚于先代的旗帜,既然忠于先代,对于先代的“天然继承人”就得客气点,至少表面上必须足够恭敬。如果说森鸥外同意将“先代遗属”交给他们“关照”,关在屋子里如何虐杀那女孩都无所谓,反正出了门谁都不会承认。但要是说明面上下手搞死“遗属”,这可就是自打嘴巴自拆擂台了。
于是先代派们的注意力就都被集中到那位过于年轻的“遗属”身上,新首领大可趁此机会做些小动作——负一层的“下沉花园”消失了,情报组就只是干干净净的情报组,原有“工作人员”也没被辞退,都得到了更体面的活计分流出去。
先代曾经留下的暴1政被一一革除,疯狂追逐**的庞大恶兽被理智束缚在了合理范围内。
武装侦探社。
“Port Mafia的首领换人了。”
翻看报纸的名侦探笃定做出结论,坐在他对面的少女翻着委托记录前后比对,脸色越来越难看。
新首领是个很能耐住性子布局的人,直到最近那个组织的行事风格发生转变,这件事才为外界所察觉。
江户川乱步索性将报纸也一并都塞给与谢野晶子,抬头看向坐在另一面状似发呆的红发少年:“你觉得会是谁,Port Mafia的新首领。”
这话问一个曾经的底层成员难逃苛求嫌疑,但是织田作之助……和其他人不大一样。他还是那副神游的模样,垂下眼睛点点头:“是森医生。”
他的手从电脑键盘上撤下来,安静关闭电源、合紧手提电脑的屏幕:“救不了了。”
“我救不了她了。森医生就是吹雪的养父,他宁可拿她做Port Mafia的殉葬品也不会放她自由。”
她太聪明了,那些辛密她也牵涉得太多。
坐在另一角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
每当他对无良师弟的人品产生一点点奢望时,这人都能办出更多让他无法评价的破事儿。早知道就该一刀砍死他,没有他森鸥外掌控Port Mafia,难道横滨就要爆炸了吗!
“不要丧气。”他收起棋谱:“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只要你的朋友还活着,我们一定有办法将她带出Port Mafia。”
与谢野晶子跟着表示同意:“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活下去对她来说并不难……”织田作之助目光浮了一下:“先代死了,她还活着,足以说明她已经完全适应了Port Mafia的环境,我不怀疑大家协作能不能将她带出来,我担心的是,她主动融化在夜幕中。”
那才是真的无法挽救。
旧晚香堂内陷入难言的寂静。
主动沉溺于黑暗……就算将人救出来,灵魂也会永远徘徊无处可归。
红发少年抬起头:“社长,我想申请一次单独行动。”
“不可,太危险了!”福泽谕吉想也不想当机立断予以拒绝:“眼下Port Mafia内部情况如何我们一概不知,我不可能同意让你自己前去涉险。”
“不……”他闭上嘴想了一会儿:“我知道她在外面的住处,只是那个和她同居的男人,如果撞上的话会有点麻烦。”
福泽谕吉:“……”
江户川乱步:“……”
与谢野晶子:“……”
“还是干脆一路杀进去直接干掉森鸥外算了,你们觉得怎么样?”与谢野晶子摸摸刚买的心爱油锯,江户川乱步向后躲了躲,福泽谕吉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不要胡闹。”
清理门户这中事,孤剑士银狼还没到提不动刀的年岁。
作为议题中心的矢田吹雪,此刻正单手插在医师外套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紧钢笔愤愤不平在文件上签字。
森鸥外不愧是屑中之屑,压榨起别人的劳动力毫不手软。她扔开看过的纸张,翻到下一份加速浏览。
兰堂先生出外勤,说是晚上会晚些回家,女孩升起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整理下房间”的念头。大约是男人待她一向温和宽容的缘故,说不上是不是爱,但她愿意留在这个人身边替他关注生活中的小事。
“走私烈性酒的仓库被一群少年组织频频骚扰”,去酒架上随便挑一瓶红酒开了晚上炖牛肉?好像没有淡奶油了,工作结束后得去买一些;“签订好的武器交易协定有被跳票风险”,兰堂先生的衣服该送洗熨烫了,上次那家洗衣店做得不仔细,不知道新换的这家表现如何;“关于出货生意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的讨论”……
她停下手,重新将最后这份文件翻到开头又看了一遍——人口买卖,器官交易,丧尽天良的同时也是先代政策中整个组织得以维系的核心。有钱才有人跟着拼命,没有钱大家还不如上街去摆个小摊谋生,就是这么实际。
为什么森鸥外要将这份只能由首领作出决定的文件交给自己看呢?
试探,还是……?
她放下文件,合上水笔的盖子。少女起身将处理过的文件叠整齐抱在怀里,这一份单独放在最上面,送至首领桌面等待溜出去摸鱼的人回来后自行批阅。
没有任何意见,没有任何建议,没有任何看法,没有任何表达。
走到治疗室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哪个笨蛋把自己作进来换绷带,她脱下外套挂在门后落锁走人。
焦糖布丁、烤蔬菜、炖牛肉,兰堂先生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提着购物袋回到家,她洗干净手挽起袖子决定先去整理男人的卧室……等他在家时再去整理,总觉得有些害羞。但是如果不整理的话兰堂先生外表有多英俊帅气生活就有多不修边幅,大概太宰治都能把房间收拾得比他整洁。
半个小时后,她看着手里的资料陷入沉思。
兰堂先生,为什么突然对擂钵街产生了那么浓厚的兴趣,以及“羊”组织的首领,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