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现在已知劫匪A,三十岁左右。长相、身高、身材、发色都很普通,伦敦大众口音。

尽管凯尔西画出了A的肖像,但不得不说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简直是在人群里如水滴入大海,很难寻找到。

凯尔西转而问及劫匪B,“班杰明店主,你对劫匪B的描述很少。请两位回忆一下,有关劫匪B,他有任何面部特点吗?为什么没有提到他,他是不是一直没说话?”

劫匪A率先走入帽子店,他不是凶神恶煞的面孔,才让班杰明父子之所以毫无防备。

另一方面,A的穿着很正常。在五月的伦敦,精品帽子店里常常能见如此男士着装。

A衣着整齐,和大多家仆相似,像要为主人来店里订制帽子。

相对而言,有关劫匪B的情况就模糊得多。

班杰明只在慌乱中扫视几眼,B的衣着有些泛黄,又似乎是高档面料。

B在A之后进门,就像主人后一步到。至于B的说话声?

比尔确定他没在被打昏前,没有听到B开口。

“劫匪A先进店,很快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劫匪B随后进门,他在A的后方,我看不见他,也不曾听到他说话。”

当时,班杰明正对劫持儿子的A,但注意力全放在儿子被困身上,也没有留意随后来的B。“我也想不起B的样子了。他进门后好像没有动。”

凯尔西问,“劫匪B拿起钱袋,你怎么说他没有动?”

“是没有走动。”班杰明的回忆渐渐清晰,“当时,A让我交出钱袋,扔到B的脚边。我扔到了帽架上发出响动,B弯腰拿起钱袋。”

班杰明最终确定地指向帽架的一侧,“B从进门后,一直站在那里。”

雷斯垂德不解,“你给劫匪B钱袋,还没看到对方的脸?”

“探长帮个忙,去帽架边站着。”

班纳特却示意雷斯垂德起身,模拟劫匪B的站立位置。

「为什么是我?」

然而,雷斯垂德的身体比思想听话。他已经站起来,默默叹气走到帽架边。

帽架右侧有一扇窗。

此时,阳光照进来,在人脚边落下一道影子。

凯尔西看着窗户与影子,案发是下午三点十分,而现在是午后两点。这就不难弄清为什么班杰明没看清劫匪B。

“上周六,下午三点多,雨后放晴。再过一小时,按照阳光角度变化,探长所站的位置,其大部分都会被阴影遮住。”

雷斯垂德愣了愣,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凯尔西已随手拿起一张纸,走到雷斯垂德身边。以纸遮掩不断变化角度,在他身上打下阴影。

“店主你看探长,对照着想一想。”

凯尔西让班杰明回忆,“劫匪B被阴影遮住了哪些部位?”

班杰明尽力回想细节,他擅长设计制作帽子,对色彩变化较为敏感。

“B的下巴处有些许光亮,他没留胡须,下巴有些尖。衣领的扣子全是暗的,但衣摆有些光亮。”

凯尔西不断微调,根据阴影变化,最终推算出劫匪B的大致身材与身高。

她让雷斯垂德双脚垫起,再努力收腹,就向班杰明确认,“劫匪B,比探长高1.5英寸,而且比探长要瘦一圈,对吗?”

“对对,而且他的发色更浅些,大概是浅棕色。”

班杰明不断点头,他提起一个细节,“我被劫持出店后,B先上了马车,但他直接坐下,没有挂起车帘。是A挟持着我,让我再去挂好车帘。”

从这点来看,B很像习惯了发号施令。

不过,班杰明当时很担心昏迷的比尔,不知儿子在店内如何,压根没再注意B的面貌。然后他就被迫飞速驾驶。

“我只能确定B 的长相不引人诧异,所以没有太深的印象。后来,一路上都是A在指挥我该怎么走。金丝街丁字路口,A让我直接朝街口停着的马车撞过去。

我害怕极了根本不敢,A直接从后方拽起缰绳驱动马车,但没想到有一个络腮胡跳了出来。这时A松手了,他让我急转弯朝纵向南方逃。”

班杰明想起那一段额头冒冷汗,那一刻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搏命,生怕马匹发狂导致车翻人亡。“我匆匆急转弯,刚一驶离金丝街范围,脖子上挨了一下被打昏。”

雷斯垂德轻咳一声,他有话要说,能结束道具人的姿势了吗?

凯尔西早就重新落座,对挺立的雷斯垂德疑惑地眨眨眼。「探长,你为什么还不动?哦,我是忘了叫停?抱歉,还以为你是喜欢这种站姿。」

别问雷斯垂德为什么能从一个眼神能读出一长串意思。

问,就是被魔鬼戏弄惯了。

雷斯垂立即收势,在班杰明父子面前,努力维持苏格兰场警探的威严。

“上周六我查过你们伤,被打晕的位置一样,都是施力准确致昏的部位。你们被敲那一下都挺重,才会昏了一个多小时。

班杰明店主,今天你想起了一些细节,那么直至你昏迷前,劫匪B真的一言不发吗?”

“不,他说过一句话。”

班杰明被迫驾车的高度紧张中,听到过B唯一一次开口。“但我记不清楚了。或该说,我当时就没听懂。A先说了‘布拉XX,费XX’,B说到‘不,是马XX’。”

啊?

雷斯垂德听得一头雾水。请问这是人类说的英语吗?

“应该是英语。”班杰明不敢百分百确定,“应该是我听不太懂单词。”

凯尔西想着,手指缓缓敲击桌面,随即站了起来。“店主,劫匪B是在哪里说的?”

“抱歉,我记不清了,只确定在金丝街车祸差点发生之前。”

班杰明无助地苦笑,那时他提心吊胆,实在没注意周边环境。

凯尔西果断地抬步朝店外走,“沿着上周六的路,我们再来一遍。看看能不能确定方位。”

“再走一遍有用吗?”

雷斯垂德问归问,也紧随其后出了门。

马车是上周六的肇事马车。

这辆车原为班杰明所有,警方检查完后刚刚归交还给他。

凯尔西坐到了劫匪B的位置,雷斯垂德则在A的位置。班杰明依旧充当车夫,比尔坐在他的身边。

“这辆马车,我里里外外查了三遍。没有脚印,被擦掉了。只有一点异常,你手边的位置,发现了些许烟叶,已做证物收集起来。”

雷斯垂德指着凯尔西座椅的一侧,“询问过班杰明父子,他们都不抽烟。不确定是客户家回程时沾上的,还是劫匪留下的。”

“烟、丝。”凯尔西缓缓念着若有所思,又语带遗憾地说,“可惜,对此我了解不多。不然能从烟叶品种、产地等等,推测出更多可能。”

雷斯垂德眼睛一亮,“哦!真的可惜,居然有班纳特先生不懂的事物。”

“我无法全知全能。如果这点让你心生愉悦,我亦很荣幸。”

凯尔西坦然承认而并无恼意。她又不抽烟,以前遇到这类线索,专业鉴定科的同事能进行比对。“因此,我很希望有能力相当的同伴出现。”

雷斯垂德的笑容僵在嘴角。能力相当说的肯定不是他,再来一只魔鬼,对他来说是一道送命题。

马车陷入沉默。

三人慢慢行驶,班杰明努力回忆,始终没有头绪。

直到一个转弯,路边响起叮叮咚咚的钟摆声,从路口的座钟店里传出来。

“是了。是在这里。”

班杰明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当时有钟摆敲了一下。‘咚’的一声,劫匪A就说了「布拉XX,费XX」,随即B就开口了,「不,是马XX,加……」之类的。”

雷斯垂德下了车,环视四周一圈,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更别说找到什么存在,能和劫匪两人乱七八糟的话语对上。

凯尔西后一步下车,听着座钟的敲击声,想着劫匪AB的种种作为,眼眸微动忽而开口。

“「黑杰克(BLACK JACK),压斐波那契率。」「不,是压马丁格尔率,这个算法可以直接加倍,这样来钱更快。」”

什么?

雷斯垂德更加迷糊了,他只听懂了黑杰克。

凯尔西又说了一边,放慢了语速,便于班杰明辨别。“班杰明店主,劫匪两人说的是与黑杰克、斐波那契、马丁格尔有关吧。”

“对!对!对!”

班杰明一个劲地点头,这正是他复数不出来的词。“都是什么意思?”

“黑杰克是法国传来的赌博方式,而斐波那契与马丁格尔,是两种不同的赔率计算体系。”

凯尔西对雷斯垂德露出安抚式笑容,“探长无需懊恼,你曾经说过赌博不好。如此看来,听不懂不是愚蠢,而是好事。你说对吗?”

如果不多这个反问,也许更能安慰到人。

“确实赌场是有钱人的去处,我从不凑热闹。”

雷斯垂德不想在班杰明父子面前问凯尔西怎么想到这些。

他尽力转移话题,“劫匪两人懂这些赔率,看来他们是常客。很好,现在多了一种侦察方向。还有其他疑点吗?”

凯尔西对班杰明父子鼓励地笑了笑,“你们很不错,找到了一个有用的发现。还有一方面的情况,你们尚未提及,班杰明帽子店与谁发生过矛盾吗?”

此时,比尔不确定地开口。“帽子店是有不少同行竞争,我们和一家店关系特别不好,就是金丝街上的艾森家。”

“是吗?”

雷斯垂德皱眉,那正是宾利与达西去的那家。

顺带一提,它是达西投资的产业之一。

这不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