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士政抱着棋盘,默默地思索,他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输了。
许舒妤知道许士政的习惯,若是不开口,他能抱着棋盘研究一晚上,而且还研究不出什么,因为他总是特别自信,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缺点。
“相公,可否和舒妤对弈一局?”许舒妤看向温续文,轻柔道。
温续文看看她,点头:“好。”
许士政听言,便是再不舍,也只能起身给许舒妤让位。
待棋子收拢后,温续文想了想,将手中的黑子棋盒和许舒妤换了换,他倒不是看低许舒妤,只是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让许舒妤先行。
许舒妤没有拒绝,只是在落下棋子后,开口道:“相公莫要大意。”
温续文颔首,他向来尊敬每一位对手,以貌取人是大忌,他自然不会犯错。
不过听到许舒妤的话,倒是让温续文更加谨慎了,看了他和许士政的棋,许舒妤还这么说,必定是有几分实力的。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温续文连续几次诱敌深入,示敌以弱,许舒妤都不为所动,她下棋特别稳,你甚至都看不到她的胜负欲,就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己的布局,谋划自己的地盘。
几番试探后,温续文终于明白,对付许舒妤,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只能硬刚,看看谁实力强。
温续文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整自己的策略。
两人势均力敌,棋力相差不大,谁都没办法完成绝杀,也杀不了对方的大龙,只能一点点谋划地盘,扩大自己的势力。
越到后面,两人落子的速度越慢,每个人都认真地盯着棋盘,一心沉浸在棋局中。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夜幕笼罩着大地,暗淡的烛光拼尽全力在黑暗中照出一丝光亮。
许舒静打个哈欠,她什么都看不懂,本来指望着两个人能说说话,结果他们一言不发,把她都看困了。
许士政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眼睛发亮,只是嘴里不停地嘟囔,“这一步棋不错,仅仅比老夫差上半分。”
许舒静翻个白眼,哪怕她不懂棋,也知道她爹是个臭棋篓子。
真不愧是当了几年县令的人,竟然能说出这话。
此时,温续文两人已经下了一个时辰的棋,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等到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棋盘上已经满是棋子。
许舒静猛地睁大眼睛,举手兴奋道:“我我,我来数。”
许舒静强撑着没睡觉,就是等这一刻呢。
温续文和许舒妤同时起身,或许是坐的时间太长了,许舒妤踉跄一下,温续文下意识伸手去扶,只是不等他帮忙,许舒妤便自己站好,同时后退一步。
温续文的手落空,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
许舒妤看到这一幕,抿抿嘴角。
许舒静正在兴致勃勃地数数,半刻钟后,许舒静看着两人,大声宣布道:“恭喜姐夫,以半子的微弱优势胜出。”
温续文拱手,“娘子,承让了。”
许舒妤柔声道:“相公棋力精湛,舒妤佩服。”
许舒静等了半天,总算等到结局,如今困意又上来了,打断两人的相互恭维,打着哈欠道:“好啦,太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温续文看看外面的天色,心里一咯噔,糟糕,他的课业还没做呢。
......
次日,温续文顶着一双黑眼圈来正堂用膳,许舒静很无良地笑了,便是许舒妤都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温续文相貌堂堂,皮肤很白,显得他那双黑眼圈尤为明显。
温续文瞥了眼许舒妤,他会这样究竟是因为谁,还好意思笑。
倒是老丈人许士政自动背锅,歉然道:“都怪老夫拉着续文下棋,耽误了你的时间。”
温续文笑道:“小婿年轻,晚睡会儿没有什么。”
李氏闻言看看他,再看看许舒妤,似是不经意道:“此事也是妤儿不对,你们是夫妻,该提醒续文早些休息才是。”
听言,许舒妤身体一僵,温续文连忙摆手,“小婿向来不喜将今日之事推到明日,这才晚睡了会儿,和娘子没有关系。”
许士政听到这话,欣慰地摸摸胡子,满意道:“不错,合该如此。”
话音刚落,就被李氏狠狠瞪了一眼,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幸好这时菜上齐了,众人开始用膳,不再说话。
许舒妤低头用膳,掩饰复杂的眼神。
方才李氏看似指责许舒妤不关心相公,实则是在提醒二人,已经成亲多日还不同房,有些不像话了。
许舒妤无力反驳,她嫁给了温续文,他们本就该住同一房间。
只是她没想到温续文会出言解围。
他是没听懂,还是故意为之?
温续文闷头用膳,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是太明白李氏的意思,可每日他都会读书到很晚,若是要许舒妤看着他,岂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还是算了,温续文可不想犯错,许舒妤太小了,他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何况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他不是泰迪,不会到处发情。
不过,李氏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总是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看来他得更加努力才行,今年的监生选拔,他必须选上。
监生的人选,在没有上面人插手的情况下,由许士政和县学的院长共同决定,温续文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能从院长手里得到名额。
所幸,监生选的都是学识过人,有潜力的增生和廪生,所以甲班那些年纪稍大的生员不在其列,要不然温续文真不一定争得过他们。
于是,学堂上,众位先生发现温续文更加努力了,梁先生和许士政交好,欣慰之余和许士政好好地夸了一番温续文。
许士政得知后,越发觉得这个姑爷没选错,守礼又上进,而且没有陋习,多好的人啊。
回到府里,许士政难得把许舒妤叫到书房,和她谈心,“妤儿,爹知道你对续文有隔阂,只是他在府里住了多日,你应当知道他并非是那种会使下作手段的人,爹也查过,当初你落水确实是偶然。”
“续文的出身是差了些,但他聪敏上进,梁先生在爹面前夸过他很多次,言明他这次乡试中举的可能性极大。”
“妤儿,续文才十八岁,两年后也不过二十,刚刚弱冠,今后的前途定然差不了,你......好好想想。”
许士政还是希望许舒妤能和温续文好好的。
其实在许士政之前,李氏就和许舒妤谈过,女人和男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李氏看中温续文洁身自爱,不寻花问柳,每日下学便会回府,从不曾夜不归宿。
不管他的能力如何,一个顾家的男人才是最可靠的。
许舒妤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论是在李氏面前还是在许士政面前,她都不曾发一言,李氏两人以为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便让她好好想想。
回到玉清院,许舒妤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思绪飘远。
她何曾疏远温续文,明明是他将她挡在他的世界之外。
秀儿见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的房门,问道:“小姐有事找姑爷?”说着便要去敲门。
许舒妤正要阻止她,正巧这时温续文打开房门,两人四目相对,皆愣住了。
“娘子有事?”温续文出声问道。
许舒妤摇头,“无事。”
温续文颔首,“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在他将要走出院门时,许舒妤突然开口,“相公可是对舒妤不满?”
温续文脚步一顿,转过身,疑惑道:“娘子何出此言?”
难不成他做了什么让她误会了?
“我们成亲已有数月,至今分房而住,这对男子本是羞辱,为何相公却不在意?”
竟是因为这事,温续文抬眼看向许舒妤,她果然和寻常女子不一样,这个普通女子听听便觉得羞涩的话题,她却可以坦然提出,还真是淡定啊。
有些事提前说清楚也好。
温续文在心里措辞一番,道:“娘子有所不知,我曾经偶然间看过一本医书,虽然现在找不到了,可里面的一些内容我还记得。”
“女子的身体大多孱弱,生育时如同过鬼门关,书上说这种情况和女子过早的嫁人有关,若是能晚些嫁人,在生育时可以安全些。”
许舒妤静静地看着温续文,直到看得他忍不住心虚,才问道:“那相公觉得什么年纪最合适?”
“我觉得,不是,是书上说,最早也要十八岁,当然二十最好。”
“二十?”许舒妤轻笑出声,“相公可知一个女子若是二十还未成亲,旁人会怎么想?”
温续文也知道他的想法很不合群,尴尬地挠挠头,“是有些不妥,可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装作不知。”
两人沉默一会儿,许舒妤开口,“相公不是还有事,快些去吧,莫要因为舒妤耽误了时间。”
“哦,好。”
温续文瞥了眼许舒妤,她面上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她相不相信。
管她呢,他又没说谎。
他不是纯正的古代人,让他和一个未成年同房,他真的做不到,还不如事先说清楚,免得许舒妤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