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圣命已下, 不管太子殿下愿意或是不愿意, 而今他也只能出色地完成皇命。
下了朝之后, 太子殿下就立刻召集了大理寺卿黄聿, 让他带上大理寺左少卿和右少卿和左右寺丞在奉天门口待命。
二人说话的功夫,王都督和张尚书也过来了, 二人俱给太子殿下行礼。
王都督道:“自臣那不孝子出事以来, 臣每日夜不能寐,此番太子殿下主理此案, 臣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相信太子殿下定能秉公处理此事。”
张尚书撇了一样王都督, 冲太子殿下拱手道:“臣相信太子殿下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太子殿下幽深的眼神凉凉地扫过张王二位大人, 久久不说话,就在二人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太子殿下淡淡道:“既然父皇将此事交给孤, 孤自会秉公处理, 给朝廷一个交待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审理时还望二位大人配合。”
二位大人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讪笑着道:“微臣必然配合。”
太子殿下冲二位大人拱手道:“恕孤要案在身,就不陪二位大人叙旧了,先走一步。”
二人本存了拉拢太子殿下的意思,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不给面子, 此时上朝的大臣大都还没走, 都看到了这一幕, 张王二人在朝臣面前被太子殿下碰了个软钉子,纷纷讪讪地归家了,同时也灭了这拉拢太子殿下的念头。
太子殿下下了太和殿长长的台阶,就看到陆昇在台阶旁边等他,陆昇也已入朝两年,连升两级,现如今做了集英殿修撰,正在中书门下,主要给陛下草拟圣旨。
陆昇看上去斯斯文文,却是个急性子,做事情单刀直入,绝不拖泥带水。
他一见到太子殿下道:“殿下!”
太子殿下看到他,笑道:“虽说天天早上一起上早朝,但下朝各忙各的,我们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啊!”
陆昇看到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殿下,此案错综复杂,左右两难,若是殿下秉公处理,势必会得罪王都督和定远侯一族,这两人一个负责皇城以外京城九门的防御,一个手握吏部,若是殿下秉公,恐怕以后在朝堂上难以立足啊!若是殿下草草了事,恐怕会伤了太学学生和江都百姓的心,而且朝廷在百姓心里的信誉度也会大打折扣,陛下恐会对殿下不喜。郑江之心,不可谓不毒啊!”
太子殿下笑道:“以前你虽长于政事,但对这些朝堂的阴谋并不敏感,没成想在集英殿不到两年,分析这些朝堂纷争头头是道,令孤刮目相看啊!”
陆昇道:“都什么时候了,殿下竟还有心思开臣的玩笑。”
赵景湛笑道:“放心吧,既然此事两难,孤动辄得咎,那孤就还给朝廷和百姓一个真相吧。孤个人得失事小,就算两位大人事后怪罪,那孤也只能坦然接受。可如果因为孤草草结案,百姓因此对朝廷产生不信任感,那孤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太子殿下一番话大义凛然,陆昇道:“殿下高义,臣高兴。”
太子殿下哈哈一笑,道:“走吧,随孤去门口看看太学学子和百姓吧。”
二人转过身就看到大理寺卿黄聿站在身后,他冲太子殿下拱手道:“大理寺左右少卿。左右寺丞已经在奉天门集合完毕,请殿下示下。”
太子殿下道:“好,此案群情激奋,现下第一步我们先出去给门口静坐的百姓和学生一个交代,让他们散去,毕竟坐在皇宫门口百姓静坐对朝廷的影响不好,如果时间一长容易给邻国留下笑柄口实。”
黄聿鞠躬作揖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太子殿下笑道:“走吧。”
天色还早,奉天门外已经聚集了诸多太学学生和义士,太子殿下领着陆昇、黄聿及大理寺众人站在门口,他对众人道:“各位学子义士,孤是大梁太子赵景湛!”
太子殿下此话一出,众人迅速抬起头看他。
太子殿下继续道:“日前逸仙阁发生了一起命案,涉及太学学生和两位勋贵公子,陛下高度重视这件事,特命孤全权处理此事,孤定会秉公办理此案,给大家一个交待。为了让大家及时了解案情,从即日起,每五日朝廷都会在大理寺前张贴告示汇报案件的进度,如果谁有此案的相关证据,还请大家递交刑部或大理寺,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案件早日水落石出,孤在此表示,绝不会袒护任何人,一定严惩凶手,让亡者早日安息!”
太子殿下和太学生素来交好,此番太子殿下出来说话,组织集会的太学生代表便站起来道:“同窗们,殿下为政请柬,刚正不阿,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说完,他对太子殿下道:“既然朝廷说好会还我们一个公道,那我们就静候太子殿下的审理结果。”
说完就带着太学学生走了,太学学生一走,民间义士也都纷纷离开。
人都散了之后,黄聿道:“还是太子殿下有办法,三言两语就将这些人打发了。”
太子殿下道:“不过是大家给孤几分薄面罢了,孤的老师太傅就是太学的太常,孤去太学听过几次太学论辩,因此大家对孤熟悉罢。”
黄聿道:“原来还有这份缘由在。”
太子殿下道:“不然孤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劝退他们。”
黄聿道:“殿下谦逊。”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现在我们去刑部吧。”
陆昇还要去集英殿办公,因此对太子殿下道:“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殿下了。”
太子殿下道:“你去吧。”
陆昇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刑部尚书虽然告病,但他毕竟是刑部的主理人,赵景湛虽是皇太子,但要用刑部的人还需要给他提前打好招呼。
在去刑部之前,太子殿下和黄聿二人便拜访了刑部尚书。
二人坐在大厅里喝茶,不一会儿,刑部尚书王湘家的家丁就抬着老爷王湘出来了。
这刑部尚书已经六十有四,是个鸡皮鹤发的小老头,整个脸看上去就像是个皱巴巴的蔫枣子,唯有一双老鼠眼时不时闪过精明的光。
一看到太子殿下,他就半眯着眼睛,嗓子里像是装了一个破风箱一般嘶哑,气若游丝道:“臣给殿下行礼。”
听他的声音,如果殿下真让他行礼,他恐怕会背过气去。
太子殿下道:“王大人不必多礼,此番孤二人前来是想就前日在逸仙阁发生的凶案征求大人的意见……”
太子殿下还没说完,王湘便惊天动地一番咳嗽。
太子殿下淡笑着看王湘咳嗽,待他咳完了之后,才道:“看来大人果然病地不清,不能审理此案了。”
王湘进气少出气多,看上去像是要随时绝于人世。
旁边侍立的王湘的儿子,跪泣道:“殿下,臣父年事已高,且有旧疾,而今只能卧床休养,实在……实在不能处理政事啊!”
太子殿下好脾气道:“既然如此,还请王大人推选一位刑部主事之人,有司会审之事我们便同他商议。”
太子殿下说完,王大人的呼吸愈加急促,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王大人的儿子道:“父亲!”焦急道,“快去请大夫!!!”
此情此景,太子殿下道:“既然大人病重,那就好好在家休息吧,孤就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王公子道:“如此便不留殿下了。”赶忙命人将太子殿下送到门外。
送走太子殿下没一会,家丁飞腿来报,“太子殿下走了。”
椅子上背过气去的王湘大人如同回光返照借尸还魂般坐起身子,中气十足道:“真走了。”
下人道:“回老爷,真走了。”
王湘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王公子不解道:“父亲,既然陛下命令太子殿下审理此事,那不管此事发展到什么境地,也与您没有关系啊,您为什么还称病不朝?”
王湘道:“此事虽是一个小案子,但其背后却是晋王势力与太子势力的博弈,此番我如果帮着太子殿下处理此案,那晋王必会以为我有心亲近太子殿下,日后还不知道在朝堂之上怎么针对我呢!且此事涉及吏部尚书和王都督,二人皆是累世勋贵,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着实惹不起啊!”
王公子听父亲分析完这原因,点头称是道:“还是父亲想问题全面,儿子真是不及父亲的万分之一。”
王湘道:“不懂怕什么,为父自会教你。”
王湘今日蒙蔽了太子殿下,躲开了这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心下愉悦,给儿子说了很多为官之道。
离开王家的太子殿下和黄聿一起坐在马车里往皇宫去,黄聿冷笑道:“臣看这王大人不适合刑部,倒是适合教坊司,这丑角唱的是出神入化。”黄聿为人刚直,这嘴也是得饶人处不饶人。
殿下笑道:“这小老儿左右不过是害怕得罪张王两位大人,他寒门出身,爬到这一步不容易。”
黄聿尖刻道:“这寒门难出贵子,一旦出了贵子,这贵子也就变成了跪子,别人当官是站着当官的,他们当官是跪着当官的,整日里卑躬屈膝奴颜媚主,读书人的风骨荡然无存!”
黄聿家世代为官,已经历经三个朝代两百余年,实实在在是个书香门第,笔墨世家,骨子里自然瞧不起这些媚上软骨的寒门官吏。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样说,也没反驳,只是将黄聿的视线拉回到案子上,道:“现在既然王大人不想参与,那孤这就去禀报圣上,找一个想干的人来主理刑部。烦请大人会大理寺拿上逮捕令将张王二家涉事的公子缉拿归案!!”
黄聿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