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鸢休息了两日, 身上酸痛才彻底消失,龙血草天天在她耳边骂叶景酌,或者央求她去吸他精气。
茶鸢都听出茧子了, 简直不胜其烦, 若不是因为它的作战能力堪比元婴,她绝对要将它从脑中挖出来。
只有在睡觉时,茶鸢才能得到一点安静的时光。
清晨, 茶鸢和往常一样,先去看了一眼叶景酌, 准备给他喂一些丹药,尽一点微薄之力。
她捏着他的下巴,正欲往他嘴里放丹药,突然,他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 眼落星辰,让人无法移目。
茶鸢措不及防的撞进他璀璨的星眸, 怔了一下, 手中的丹药落在他下巴, 顺势滚在地上:“师......师兄,你醒了啊。”
“师妹......”他应了一声,似乎很难受, 发出的声音特别嘶哑,喉间像锯子一样。
茶鸢转身在桌前倒了一杯水,用法术引到他唇边:“师兄,你喝点水。”
他喝了半盏,便轻轻摇了摇头, 表示不用了。
他原本的唇上有些干,在水的滋养下倒是润了几分,只是依旧有些苍白。
茶鸢伸手,将他唇角的水渍拭去,她重新拿出丹药:“师兄,我只有这些丹药,不知道对你的伤有没有好处。”
叶景酌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的是发给新弟子的低阶补血丹,对他早就不起作用:“有用。”
“真的吗?”茶鸢神色一喜,雀跃道,“那我喂你服下。”
还不等叶景酌回复,她又捏起他的下巴,扳开他的嘴,将丹药一颗颗喂进去,一连喂了十几颗才将他下巴合上。
“师兄,你现在可以吞了,我会用灵气帮你将药送下去。”
叶景酌嘴里撑得鼓鼓的,像只腮帮子里藏着食物的小仓鼠,原本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可爱。
他眼中皆是疑惑,似乎在无声的询问:“为什么要给他吃这么多。”
“师兄,我的丹药等阶不高,我怕给你吃一颗没有效果,所以这几日每一次都给你喂了半瓶。”
叶景酌沉默了一瞬,努力吞咽,茶鸢运起灵力推动丹药往他喉间滑动。
叶景酌吞下药,面色多了几分疲乏,他如今太虚弱,连简单的吞咽动作都极费力。
茶鸢又拿出一瓶丹药,方才喂的是补血丹,这一瓶是养脉丹,有舒筋活血,滋养经脉之效。
这瓶倒不是低级丹药,是一瓶中阶丹药,她的灵石都拿去开房,剩下的灵石只够买两瓶中阶养脉丹。
她熟练的捏起叶景酌的下巴,专心给他喂药,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抵触。
这次她没有喂十几颗,只喂了七八颗,便将他嘴合上:“师兄,你可以吞了。”
叶景酌垂下眸,白皙的脸上落下一道阴影,他再次艰难的将丹药吞下去。
为了防止小师妹再拿出一瓶丹药,他委婉的拒绝道:“这两种丹药就够了,不需要其他。”
茶鸢摸在储物袋的手顿了顿,语气略带失望:“哦,那好吧,师兄你还要喝水吗?”
“嗯。”
茶鸢又给他喂了半盏,才心满意足的将杯子放下,这几日她爱上了给他喂东西,有点像在投喂一只体态漂亮的大白虎。
平时他高冷得生人莫近,生病时,就像一只小奶猫,乖顺得很。
喂完水,茶鸢不知道该干什么,有些拘谨,笑得一脸乖甜:“师兄,那我先出去了,你好生养伤。”
龙血草在她识海中讽刺道:“你平时不是在他房间里磨蹭很久,才出去吗?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小胆子,你肯定是怕他。”
茶鸢将房门关上,瞬间变了脸色:“要你管,我怎么可能怕他。”
龙血草冷哼道:“呵,你不怕他,就去睡他啊,不然我不会相信你。”
茶鸢坐到床上,双腿悬在床边,一脸无畏:“别想激我,我不吃你这套,他如今这么虚弱,想必黄庭中的本源也一样虚弱,我担心他吃不消。”
龙血草大为震惊,原来她是在担心他不行:“怎么可能,他好歹也是元婴修士,不会连你一个练气小修都吃不消。”
茶鸢耸了耸肩:“我不信,他连吞药都费劲,如果不是有仙骨护体,怕已是一具尸体。”
龙血草急道:“你懂不懂什么叫神交,他伤的是身体,又没有伤及本源,生龙活虎得很。不信你进去看一眼,如果不行你出来揍我。”
茶鸢听见它拼命解释的语气,不由得笑道:“你急什么,又没说你不行。”
“*****”它在心中咒骂,在它鼎盛时期,谁要是敢这样对它说话,绝对活不过一炷香。
只有她这个堕落、不争气的小魔修才敢这样,不知好歹,无法无天,让人气绝。
它强忍着怒气,苦口婆心的说:“他现在虚弱,我的毒才能趁机作乱,让他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春梦。等他伤好,我便没办法控制他,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这几日,你若是不想要,我也不勉强,我累了。”
茶鸢觉得它像个老妈子一样,整天在她耳边絮叨,她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事。
宣亦瑶就算了,小命在她手上,她能忍,也必须忍。这草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它还有一点用,她早就将它扔了,还容得它说三道四。
茶鸢确实很好奇神交,但是她那日修炼后,灵体受损,她得休养几日才会考虑下一场修炼。
如今,她伤势好得差不多,也是时候修炼了:“好,你给我说说,要怎样进入他黄庭。”
龙血草都快要放弃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兴奋:“你什么都无需做,睡觉就行了,我去你梦中找你,你跟着我去他黄庭便可。”
茶鸢问道:“睡觉?直接闭上眼,还是要真睡着?”
“你睡着后,我会将你的梦境复制在他的黄庭中,让他以为这是一场黄粱美梦,不会怀疑是你入侵他黄庭。”
“黄粱美梦?”茶鸢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对他来说,这是噩梦吧,他恨不得杀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是美梦。”
龙血草默了一下:“管他呢,你爽就够了。”它能得到养分就够了,谁管他死活啊。
茶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半个时辰前才醒,很难进入睡眠状态。
她试了很久,都无法入睡,心里有些焦急:“怎么办,我睡不着,昨晚睡得太久了。”
龙血草在她识海中,气得直蹦跶,这小魔修也太不靠谱了,连睡觉都不会。
茶鸢翻身而起,拿着床头的剑:“我去找件讨厌的事情做吧。”
她走至叶景酌之前练剑的香樟树下,他昏迷了几日,无人收拾地上的落叶,已经铺满了一层。
茶鸢将落叶清理后,在香樟树下练习在学堂习得的剑法,练剑很枯燥,是她最讨厌的一项课程。
她在练了两个时辰,浑身疲惫,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她这才回到房间,像只无骨软虫一样瘫在床上,很快入睡。
梦里,她浑身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一颗叶片肥厚的龙血草,领着她在黑暗中前行。
许久,光亮才映入她眼帘。
茶鸢缓缓睁开眼,是一条平静的湖面,水流缓慢,湖水清澈见底,像一面明镜映着蓝天、白云,特别干净。
她视线不经意向下,发现她躺在一张铺满鲜花的竹筏上,面容恬静,脸色却惨白如纸。
她立刻看向自己,身体是半透明状,下身没有脚,漂浮在上空,是一抹幽魂。
茶鸢虽然想过许多次,死后用浪漫的水葬,没想到竟在梦中成真。平时梦见也无伤大雅,这次要进叶景酌的黄庭,她一个魂魄怎么和他修炼。
茶鸢猛的俯冲,撞进入身体,却直接穿过撞进水中。
她不甘心,再次尝试,一次次尝试,都只有一个结局,进不去。
她大声喊着:“龙血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快让我醒来,这个梦不行,我连身体都没有。”
良久,都没得到回应,难道要让她上演人鬼情未了吗?
救命!
突然,一股巨力拉着她前行了几步,吓得她一踉跄,差点又栽进湖里。
她这才发现,她不能离身体太远,许是刚死不久的缘故,生魂不能离开被身体所束缚着。
她无奈,只能跟着竹筏随水漂流,她叹了一口气,没事,迟早会醒。
大约飘了半日,河水分流,竹筏流进支流中,河水渐渐变窄。
这是一条人工河,周围用青色石头沏着围栏,前方是一大片雪白的水莲花。
这条河便是用来灌溉莲池的活水。
莲池上修建了许多水榭楼台,园内琼楼玉阁,仙气飘飘,如临仙境。
竹筏随着水流飘进莲池中,茶鸢想进去看,却被束缚在尸体周围,只能在莲池上飘荡。
竹筏的出现,惊动了莲池中的藕人,它们从泥土中爬出,趴在竹筏边上,奶声奶气的说:“又有垃圾冲进莲池了,好烦哦。”
旁边一只小藕人说道:“我们把她抬出去扔了,放在这里会臭的。”
它们举起肉肉的小手,使劲抬着竹筏,小脸憋得通红:“我不行了,快去叫主人,她好重哦,我们抬不动。”
茶鸢快气死了,又说她是垃圾,又说她重,她也忍不住骂道:“你们这群小肥猪口中积点德。”
但是无人听见,小藕人钻进水中,挥动小胖手向中间最大的水榭游去。
不多时,一位穿着华贵锦袍的男子走来,长身玉立,冰肌玉骨,只是脸上隐隐透着病态的苍白。
他看见花丛中人的脸时,杀气滔天,双眸似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散发着不寒而惧的阴冷。
他手微抬,茶鸢的尸体腾空而起,被他掐在手中,宛如白玉般莹润的手指掐在她颈间,不断用力。
就算她已经死了,也不足以减少他心中的怨恨,反而在他心中扎下一根刺,无处发泄。
茶鸢缩了缩脖子,有些庆幸她在梦中已经死了,不然落在他手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他恨她,竟然恨到要鞭尸的地步,太可怕了,这还是小说中风光霁月的小仙君吗?
难道被她搞黑化了!
叶景酌看着鲜花凌乱的竹筏,脑中弦突然断了一根,他突然想起她曾经说过:“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给我收尸,我想水葬,就是那种把身体上铺满鲜花,然后放在竹筏上随湖水飘荡。我储物袋里有漂亮裙子,记得帮我打扮得漂亮一点,我想走得体面一些。”
她眼中含着泪水,语气低沉,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柔媚清脆。
此时,她身体冰冷,没有温度,在他手下的颈项也无一丝脉搏跳动。
他唇线勾勒出冰冷的弧度,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能让你如愿以偿。”
他视线扫过,满是鲜花的竹筏化为灰烬,尽数沉入莲池中,与池下淤泥融为一体。
随后,他拎着她的后领,面无表情的往园内琼楼玉阁飞去。
茶鸢跟不上他的速度,被身体的束缚力疯狂拉扯,就在她以为要魂飞魄散时,他才在一栋精美的宫殿前停下。
叶景酌拎着她身体,往寝宫中走去。
茶鸢见他推开寝宫门,心像被毒蛇缠住一样,身子瑟瑟发抖,不会吧,不会吧......
他将茶鸢的身子丢在床上,无情的离开,去库房拿了一盏存放多年的引魂盏。
他划开茶鸢的手指,在引魂盏中滴入她的血,将其点燃,放置在床边,又拿出许多阵基,在房中布阵。
茶鸢愣住原地,这阵仗竟然是为了复活她。
难道,他觉得鞭尸不带劲,所以想将她复活,亲自了结她。
这也太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