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也醒过来的时候, 感到脑袋痛得仿佛被卡车来回碾压过。
“小孩子不能喝那么多酒,记住了吗?”在一旁躺得板板正正的兰波一本正经地教育他。
小中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接着询问:“你怎么也在床上?”
兰波目光闪烁, “我只是装睡。”
“啊哈, 逃避劳动被我逮住了吧!”源纯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幽幽响起,“你就教坏小孩子吧!”
兰波:“……咳,其实我睡了一会儿,刚醒, 刚醒。”
小中也回过头,看到源纯端端正正坐在并不舒服的木椅子里, 双手捧着本书在读;
而【太宰】堪称乖巧地贴着源纯, 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双目阖拢,呼吸均匀, 两手交叠乖巧地搭在腿上,似乎在睡觉。
小中也:“他怎么了?”
源纯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她低声道:“心情不好,让他睡吧。”
“他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小中也低声咕哝几句, 把头朝源纯的方向探过去, 露出好奇的神情,“你在看什么?”
“一本小说,”源纯轻轻翻过一页,原本素白的纸张被灯光映得微微发黄,“我一位好朋友写的,将来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听到类似承诺的话,小中也眼睛一亮, 明显变得开心起来,他用力点点头,“好!”
看完这一章的尾巴,源纯正要合上书,【太宰】恰好在此时醒了过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睡得怎么样?”源纯问。
“梦到了有趣的东西。”【太宰】意味深长地说。
“那就好。”源纯没有追问,她妥善地把书收藏起来,拍拍手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开启了新话题,“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也该商量一下要怎么拯救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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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纯用木遁造了张新桌子,很大,圆形的。
“亚瑟王,我觉得四个人坐有点空。”【太宰】举起手。
“……你事好多啊兰斯洛特!”源纯怒道,她用力一拍桌子,雷遁闪过,闪耀的锋芒将圆桌切成了四边整齐的方桌,四个人刚好一人占据一边。
“为什么我是兰斯洛特?”【太宰】抗议,“谁是桂妮维娅?”
兰波看似事不关己,但一根手指却默默指向了小中也。
小中也满头雾水。
【太宰】的脸瞬间黑了,他看起来似乎要呕吐,最后忍了忍,只单手捂脸,嫌弃地摆摆手,“饶了我吧!赶紧说正事。”
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兰波。
源纯的表情饱含期待,小中也只是凑个热闹,而【太宰】则装作充满兴趣的模样。
兰波感觉自己被一大堆千瓦电灯泡团团包围了,他不太自在地动了动,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道:“我们是在一次任务中相遇的。”
或许是世界正在崩毁,或许是源纯和【太宰】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或许是压抑得有些久……总之兰波忽然产生了一股很淡的倾诉欲。
他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跟魏尔伦认识的过程,中间省略了不少他们搭档出任务的情节,只描述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剧情都进展到兰波和魏尔伦来岛国搜查“异能生命体”的相关情报了,一直安静聆听的小中也却忽然问:“异能生命体到底是什么?听起来和你们不太一样。”
大人们互相对视,【太宰】一言不发,兰波怔了片刻,垂下眼眸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源纯则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到小中也面前单膝蹲下,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解释道:“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出生的方式和身体素质与普通人相比存在一些差异。”
如果有一种生物,长得和人一样,会说人话,会思考,行为与人类毫无差别,那他就是人类。
小中也脱口而出:“可我是怪物啊!”
源纯微微皱眉。听到还未经历世事、几乎什么都不懂的小中也这样说自己,她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研究所应该不会给孩子录入“怪物”之类的词汇,只能他从哪里听说然后学来的。源纯压下心中的愤怒,放软声音,态度温柔地询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以前会有一些穿白大褂的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小中也乖巧地回答,“他们就是这样说我的,说我的破坏力非常大,一定要看好了。”
“那座废墟就是我炸出来的吧,”小中也慢慢低下头,比天空还要澄澈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过的情绪,“我真的很危险。”
那不算什么,我有轮回眼的时候还能捏好多大星星呢,群星坠落时的压迫感更加恐怖,将来表演给你看你就知道了!源纯刚想安慰小中也,却被兰波抢先一步说:“倒也不是你一个人干的,你哥哥的责任更大。”
源纯&【太宰】:“……”
“哥……哥?”小中也迟疑地念着这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单词。
“本来我们的计划是将你带回组织,”兰波不带一丝情绪地平稳叙述着事实,“但他不同意,他希望你能在无人知晓的安全之处、在不清楚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长大。”
“为了带走你,他朝我扣下了扳|机。”
似乎从“哥哥”这个词出现后,事情就莫名朝着家庭伦理剧的方向发展了。
“他……为什么要带走我?”小中也完全不能理解,“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或许他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兰波虚弱地笑了笑。
“他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对这个世界无比戒备,”兰波的眼眸中闪过一点困惑,“不管我如何解释安抚,他仍然固执地对我强调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或许打断他的手脚,把他带回家是个好选择,”兰波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恐怖的话,“可我做得太过了……”
过到直接把人干掉了。
兰波神色迷茫,目光放空,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事情发展得太快也太夸张了,有时他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
“其实……他应该不是你杀的。”源纯有点不忍心看到兰波如此难受,干脆把自己对于真相的猜测告诉了他。
这个特异点的形成,是由于持有平行世界“核”的白兰来到八年前,改变了时间线的缘故。或许就是兰波跟魏尔伦战斗、即将分出胜负的一瞬间,白兰插|入进来,占据了濒死的魏尔伦的身体。
“他刚刚见到我们的时候,先喊了你和中也,随后才叫了我的名字。魏尔伦并不认识我,认识我的应该是白兰。”
“之后我被他追着打,他好几次从疯狂变得清醒,又重新陷入疯狂,清醒时目的很明确地在针对我,还向我索要过‘核’。”
“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魏尔伦的意识还没完全消散,他在跟白兰挣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沉睡前的眼眸是两种颜色,一蓝一紫,这也是他身体中存在两个灵魂的佐证。”
源纯不清楚白兰的能力是什么,但从他持有‘核’,以及能穿梭平行世界来看,至少白兰的精神力特别强大,否则他承受不住被迫灌输进脑海中的庞杂记忆,也做不到压制魏尔伦的精神,自己占据上风。
“我们之后可以利用这点。白兰和我一样没有实体,我依靠跟中也的契约保持存在,他则依靠魏尔伦身体的锚定存在。如果能唤醒魏尔伦的意识,让他将白兰的灵魂排斥出去,从根本上抹掉特异点的成因,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我对魏尔伦毫无兴趣,”源纯强调,“我的任务是将白兰驱逐,只要他离开魏尔伦的身体,离开这个世界,剩下的事就与我无关了。”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关系的,比如事成之后临走之前,源纯会用幻术消除掉小中也和兰波的相关记忆,防止后续历史因此产生偏移,在时间线上达成完美的闭环。
但这些话就不用告诉两人了。
兰波听懂了源纯的暗示,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源纯和【太宰】,但既然对方已经开诚布公了,他也要表现出相应的诚意。
“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兰波语速缓慢地说着,还看了小中也一眼,“既然如此……保尔的弱点是毒。”
兰波这算买一送一,中也和魏尔伦同为强大且危险的异能生命体,两人的弱点是一样的。
“但现在我不清楚毒|药是否还能发挥作用。”兰波补充道,“他这个状态……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毕竟此时的魏尔伦距离彻底解放奇点魔兽只有一步之遥,要不是黑纯释放宝具自毁灵基炸了一波,估计他已经把整个横滨吞掉了。
听了兰波的话,源纯陷入沉思中,对她来说毒|药倒是不难弄,问题是怎么把毒|药注入魏尔伦的体内。
有重力护体,外力很难对魏尔伦造成伤害,而把药喂给他的难度跟用武器使他流血的难度差不多大。
几乎无解。
“把你扔过去行吗?”源纯打量着【太宰】。
虽然小中也听不懂源纯在说什么,但他表示支持。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太宰】率先怼到。假如他是一串代码,“跟中也较劲儿”这项命令的优先级一定排得特别高。
从源纯的语气中,【太宰】听出了她是认真的,而不是在开玩笑,顿觉头皮发麻。“我的能力对这个状态的魏尔伦已经没用了,接触到本体前就会被重力压爆,这种死法太痛苦了,也不美观,我拒绝!”
停顿片刻,【太宰】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变得无比颓丧,“但你是master,你要是非命令我上,我也只好先一步回英灵座了。”
英灵座是传说中阵亡英雄们的所在之地,举行正确的仪式,就有机会召唤出英灵们的分|身作为从者。从者在灵基崩坏后会“死亡”,再度回归英灵座。
“可恶,你支棱起来啊!”源纯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不是支棱不支棱的问题,”【太宰】很无奈,“我的能力本来就不适合对付彻底疯狂的魏尔伦,之前就跟你说过别要我了,再召唤一个能打的来。”
“我认识最能打的人就是我自己了,”源纯双手抱头,烦得快崩溃了,“但结果你也看到了,灵基炸了也只能封印他一段时间而已……既然你派不上用场,那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理论上来讲,在能力挽狂澜的Master到来前,此世意识为了阻止世界崩毁,会召唤出拥有对应能力的Servant来暂时稳定局面。【太宰】是书召来的野生从者,说明他肯定能在某方面起到一定程度的作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哪里没用了?”【太宰】指了指小中也,理直气壮地说,“要不是我,你的魔术工坊就该彻底重建了。”
倒也没说错,但是……
“这不够啊亲!”源纯单手扶额,“还有吗?”
“提醒你赶紧再召唤一个强力的从者,把白兰炸晕了。”
“然后呢?”
“没了,你还想怎样?你才是被指定的master,你支棱起来啊!”【太宰】现学现卖,一脚把皮球踢回给源纯。
源纯接住被踢回来的皮球,扔给小中也,“其实我也是servant,他才是master。”
小中也茫然地抱着球,找不到可以扔的人了,“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算了,小孩子就要快快乐乐地长大,烦恼还是交给大人来操心吧。”源纯摸了摸小中也的头,像是在对他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下定决心,,“我会解决这些麻烦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源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兰波和她一样看着小中也,但【太宰】却深深地望着她,眼神温柔里泛着淡淡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