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月皊低着头望着手里的画卷对江厌辞的情绪一无所觉,“幸好遇到他,要不然我自己画不出来的……”
江厌辞望了一眼李淙离去的方向,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走。
月皊赶忙跟上去,怀里抱着的木盒子却落了地,一下子跌得散开,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地落了一地。她赶忙蹲下来捡拾。
江厌辞叹了口气,转回身蹲下来帮她捡。
当把最后一支笔放进木盒子,江厌辞抬眼望向月皊,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江厌辞瞥了一眼,她皙白的手指头上沾了一点红色。
红色,自然不可能是绘图的颜料,而是她捡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血迹。江厌辞瞥了地面的一小汪血,知道她的眼睛不太好,恐是最后捡完了东西才发现。
江厌辞把月皊的手拉过来,动作不算温柔地用帕子给她蹭了蹭手。
月皊下意识地想要把手往回缩,江厌辞用力握住她的手,冷声:“怎么,拿了放妾书就要当陌生人?”
难道不该这样吗?
月皊茫然地望着他。
江厌辞拿起木盒子,再拉着月皊的手起身,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牵着她往外走。
也罢,这放妾书,就算她不跟他要,他也早晚要写给她。
虽然一切都理所应当十分合理,可当月皊真的执意说出想要走,江厌辞还是生气。
月皊为什么执意要走,江厌辞不是不知道原因。毕竟她这样笨,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太容易看透。
他要是看不懂,那他也是个傻的。
可正是因为知道原因,江厌辞才更生气,气她的榆木脑袋。气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先想着别人,偏偏不懂为自己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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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淙在天牢里待了大半日,中午连一口东西也没吃,又匆匆赶去与长安相邻的邑井县。当他办完事情回宫,刚踏进宫门,迈在雕龙的砖面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人事不知。
“殿下!”小春子吓坏了,跟随的其他几个侍卫也是个个惊惧。急急忙忙将李淙送回东宫,派人去请太医,再禀向圣人和皇后。
彼时圣人正在召见臣子商讨国事。圣人再三腔调科举之重叮嘱即将到来的科举不可出纰漏,又问了书画筹和减税的事情。
这书画筹,为的是从达官显贵手中捞钱银,自然是捞得越多越好。只有从旁处获取更多的钱银充进国库,才能将利民的减税之事进行下去。
圣人再一次想到削爵。
宫人弯着腰进来送茶水,圣人才觉察出时辰不早。询问几位大臣可还有旁的事情,若是无事便都退下。
“陛下,下个月姚族进奉。听使臣隐言,姚族今年似乎有献贵女之意。”
圣人皱眉,眉宇间显出几分厌恶。他摆了摆手,让几位大臣都退下。至于臣子所言的姚族献贵女之事,显然不放在心上。
不仅是不放在心上,还有几分看不起的意思。
待几个大臣退下去了,圣人才对身边的心腹内宦道:“以前未归顺,国力弱小,不想着强兵壮国,花心思栽培贵女送去诸国。如今归顺为臣,竟还是这般做派。”
太监总管李德顺笑着说:“这是向我朝献好呢。陛下也不必枉费了下面的一片心意。”
圣人这般年纪早就对美色没多少心思,纵使年轻时亦非好色之人。身为一国之君,他更为姚族养美人献好的行径而不齿。
一个内宦脚步匆匆地进来禀告太子昏厥。
圣人一下子站起身来,怒问:“如何又昏倒了?”
小太监立刻跪下回话:“太子殿下一大早出了宫,太过操劳,刚回宫便吐血昏厥。如今太医都赶到了东宫。”
小太监的话还没有禀完,圣人已经脚步匆匆地往外走,直接去了东宫。
“陛下……”皇后一见了圣人,立刻哭哭啼啼地迎上来。
圣人望了一眼床榻上的李淙,转头问何太医:“太子如何了?”
“启禀陛下,太子自幼体弱伴着心症,本已将身体养得大好。这是又气血攻心,才引了旧疾,恐要再重新养一养身体。”
“气血攻心?”圣人惊了,怒了。
他的皇儿,尊贵的太子,气血攻心?
“淙儿……”皇后在一旁哭得快断了气,万分悲痛。
圣人被她哭得脑袋疼,挥了挥手,道:“扶皇后回去歇息。”
“不!”皇后哭着说,“我要留在这里陪着淙儿……”
“不要留在这里吵闹淙儿了。”圣人怒颜挥手。
皇后这才讪讪站起身,捏着帕子擦着眼泪回头望向床榻上的李淙,“那妾身这就回去了,陛下也要注意龙体。”
圣人抬手,用指腹压了压隐隐作疼的太阳穴。他在床榻旁坐下,望着昏迷的李淙,问:“太子何时会醒?”
何太医立刻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疲乏,臣给太子殿下服用了安神的药,让他昏睡一段时间休养。再过半个时辰,就当醒来。”
圣人点点头,起身去了外面。今日陪同李淙出宫的小春子和几个侍卫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太子今日都去了哪里见过谁?”圣人发问。
“殿下去过天牢,又去了邑井县。”小春子禀话。
圣人皱眉,显然对这半截回答不满意。
侍卫拔刀,搭在小春子肩上。
小春子咬着牙伏身,以额覆地。其他几个侍卫亦同样伏身。他们用行动表明了不会再说其他。他们是太子的人,今日就算是身首异处,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说。
侍卫回头望向圣人,等着指示。
“咳咳……”李淙用手压着胸口立在门口,“父皇,儿臣出宫查几桩旧案子。还没有结论,不敢惊扰父皇。”
“你怎么起身了?”圣人立刻转身,快步朝李淙奔去,经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
圣人亲自将李淙扶到床榻上去,又接过宫婢递来的药,亲自喂李淙。
他望着喝药的李淙,沉声:“你想查什么事情皆不必急于一时,若有什么需要,随时跟父皇提。”
“多谢父皇。”李淙咽下最后一口苦涩汤药,心中五味杂陈。
圣人一直留在东宫,待李淙睡下,才起身离去。走出东宫,他望着夜空中的满月,长叹了一声。
李德顺劝:“陛下宽心,太子殿下只是出使斡勒奔波了,调养一段时日定然没有大碍。”
圣人不言,沿着高高的鲜红宫墙往回走。
在这几个皇儿里,他最喜欢李淙,要不然也不会在李淙很小的时候,就将他立为储君。甚至那个时候,是李淙身体最差的时候。甚至,当初他立李淙为太子,也是寄希望于真龙之气庇佑他。自立了李淙为太子,他的身体的确越来越好……
圣人偏爱李淙,是因为自打小他就比其他几个皇子在各个方面出色。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孝心、善心,这是其他几个皇子永远比不上李淙的地方。李淙,是圣人为了这万里江山挑选的下一任的仁君、明君。
若他不是这般体弱就好了。
李淙最近在查什么事情,圣人隐隐有所觉。
皇后做的那些事情,能够隐瞒一时,可天长地久总要露出马脚。一桩桩一件件堆积起来,若是连根拔起,牵连实在太广。宁愿私下处置,也决不能将一切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这复杂万缕牵连里,最让圣人顾虑的一点,是李淙。
君主,不能有一个蛇蝎心肠的生母。
他这一生已经将要走到尽头,万事都没有为下一任君主铺路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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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慢仔细瞧着送过来的料子——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府里要开始裁春衣了。
江月慢挑了好一会儿,点了点粉红、嫩绿和藕荷等几块颜色鲜艳柔亮的新料子,说:“这些拿去给月皊。”
顿了顿,她又改了主意,道:“慢着,直接送去织云巷就行,省得再折腾一趟。”
织云巷是月皊即将要搬过去的地方。
“娘子,人都准备好了。”侍女巧笑着进来。
江月慢点点头,略欠身,从开着的窗户望向庭院里立的几个人。她从软塌上起身,带着这几个人往荣春堂去。
今日恰巧小郡主李姝遥来寻月皊,江月慢过去时,月皊正在与李姝遥说话。
“阿姐。”月皊起身相迎。
江月慢笑着说:“原本是想把以前在你身边做事的人寻回来,可是有些已经有了新主人,有些又被撵出了长安。想来想去,倒也没必要非要将旧人寻回来。既然是重新开始,身边的人也该都换成新的。”
“我都听姐姐的。”月皊弯着眼睛。
“进来。”江月慢下令。
三个侍女走进来,却并非生面孔,月皊以前都见过。因为这三个侍女以前都在江月慢身边贴身伺候着。
“你也都认的她们,也不用我再介绍了。”江月慢道,“你身边的花彤虽忠心,可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做事不太稳当。这三个放在你身边,姐姐也更放心些。至于其他的丫鬟和侍卫,都是新人,直接送去了织云巷。”
“姐姐把她们给我吗?这不好吧?”月皊蹙起眉来。身边的心腹很难得,姐姐一下子给她三个,她有点过意不去。
“就当是姐姐送你的生辰礼物。”江月慢含笑道。
江月慢自然也给江厌辞准备了生辰礼物,好早前还是物色,知道弟弟这么多年在外面行走江湖,便给他寻到了一把颇有名气的佩剑。
江月慢拉着月皊的手有些舍不得。一想到妹妹要搬出去自己住,心里总是各种记挂。她柔声说:“一个人在外面,若是遇到了委屈或是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随时支会侍卫回来寻姐姐,听见了没有?”
月皊点头。她垂下眼睛,心里生出几许低落来。原本刚刚与李姝遥说说笑笑,此时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情绪一下子变得不好了。
江月慢瞧出来了,她揉着妹妹的手,柔声:“好了,今日廿廿生辰,要高兴些。给姐姐笑一笑。”
月皊翘起唇角,朝着江月慢露出笑靥来。
月皊本是前几日就该搬出去,是华阳公主挽留,留她过了生辰再走。
二月二十,今日就是她的生辰。
也是江厌辞的生辰。
江月慢望向桌面,瞧见桌案上摆着许多花钿,她刚刚来的时候,月皊正和李姝遥谈论这些花钿。她笑笑,道:“你最近是迷上这些东西了。”
月皊瞧了瞧江月慢眉心的花钿,拉着姐姐坐下来,软声:“我给姐姐换一个!”
“好。”江月慢顺着月皊坐下来,和她一起挑选着。
“这个不错。”李姝遥挑出一个。
江月慢看了一眼,点头:“就这个吧。”
李姝遥微笑地望着月皊给江月慢换花钿,笑着问:“廿廿最近这么喜欢搞这些小玩意儿?”
“打发时间的。”月皊软声道。
月皊心里明白阿娘给她未来的日子都安排妥当了,她大抵是不需要自己摆小铺卖东西养活自己。可她还是想尽量多做些,多学些。她想学的,也不仅只是做做这些小东西。
月皊帮江月慢贴好花钿,沈元湘也过来了,带来了她送给月皊的生辰礼物——她亲手绣的一方帕子。
瞧着沈元湘额头空空,月皊便也将她拉过来,帮她贴了一枚桃花花钿。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往前院去。
沈元衡一手托腮,坐姿散漫得一个人坐在一会儿用膳的花厅里。见几位娘子过来,他立刻站起身,立得也稍微端正了些。
小郡主李姝遥以前在洛北寻月皊时,也是认识沈家兄妹的。她笑盈盈打趣:“元衡,你给廿廿准备了什么生辰礼?不会和去年一样,又忘了吧?”
“哪能啊。准备了,准备了!”沈元衡笑着说,“一会儿开膳的时候就知道了!”
早些年几个人年纪还小,沈元衡倒是每年都会和妹妹一起给准月皊准备生辰礼。只是年纪大了,总得避嫌。去年他推脱忘记。今年倒是真准备了,却也是做到了避嫌的礼物。
“都坐下说话。”江月慢温声道。
几个人都坐下。
沈元衡在坐下的前一刻偷偷望了江月慢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确定县主一眼也没有看过他。
还没到开膳的时候,几个人闲聊着。先是谈论了一会儿月皊将要搬去的地方,然后便开始天南地北各种闲谈。
谈着谈着,话题便落到了今年的科举上。
“元衡,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月皊望向沈元衡。
沈元衡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就像大过年的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一个成绩不怎么样的人忽然被拎出来当众询问成绩。
偏偏,她还在这个众人里。
“就那样。”沈元衡坐姿端正腰杆挺直,“尽力而为不留遗憾就好。”
江月慢一边慢悠悠地倒着花茶,一边语气随意地说:“第一次参加,了解个章程就好。”
月皊点点头,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她甜笑着说:“阿姐说的对,元衡你不要太紧张啦。”
“我没紧张。”沈元衡顺着月皊的话才能光明正大地偷看了江月慢一眼。
可惜,江月慢悠闲地品着茶,仍是没有看他一眼。
“对了,现在不是流行赌红吗?”小郡主李姝遥笑着说,“我听说现在外面好些地方开了庄,要赌谁能高中状元。不若咱们也赌一个?”
沈元湘摇摇头,柔声拒绝:“今年的考生我也不认识几个,我不赌了。”
沈元衡瞪她:“你都不知道赌你哥哥的吗?”
沈元湘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沈元衡,到底是亲哥哥,也不好当面说些让哥哥丢脸的话,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行,我赌我哥哥。”
必输的赌局,沈元湘有点心疼自己的钱。
沈元湘的表情惹得几个小娘子忍不住笑。
李姝遥笑着问:“小寿星,你压谁?”
“这都不用想呀。”月皊道,“那肯定是戚平霄。”
“这么确定?”李姝遥问。李姝遥来长安日短,对长安的才子们,只略有耳闻罢了,了解得还没有沈元湘多。
“嗯。”月皊认真点头,“都是这么说的呀。遥遥你来京日短,自然不清楚戚平霄的学识。那可真是个满肚子学问的人。若非上一回他家中有事耽搁了,没能参加科举,三年前他就能当成状元郎!”
“表哥你过来了。”沈元衡最先看见走过来的江厌辞,站起身来。
江厌辞略略点头,继续往前走。
华阳公主身边的冯嬷嬷看见江厌辞过来,赶忙将人请进去,又笑盈盈地请月皊也进去。
“就来。”月皊捏起桌上小碟里的指甲盖大小的绿豆糕放进口中,才起身往屋里去——故意没和江厌辞一起进去。
华阳公主颇为感慨地说:“我这也算因祸得福,得了一双儿女。”
她朝月皊伸出手,将人拉到身边挨着她坐下,温声道:“你放心,你亲生母亲的事情,我会继续帮你查,查一查你还有没有别的家人在。”
“多谢阿娘。”月皊点头。今日旁人给她过生辰,她不愿意流露出低落的情绪,一直微笑着。只是她总是忍不住心里难受,因为她会想到今日也是亲生母亲惨死的日子。
华阳公主哪能不懂小女儿的心思?纵使她用一张笑脸来藏。这话,她提一提,让小女儿宽宽心,却不适合在今日多说。华阳公主笑起来,道:“来,给你们两个挑了生辰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有不少想法,最后请了师傅给你们做了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代表着你们在母亲心里一样重要。”
华阳公主将玉佩递给两个孩子。
羊脂白玉雕的玉佩,白得柔和。上面雕着江月和祥云的图案。江水是江家常用的纹路,月是团圆满月,祥云则代表着希望两个孩子平安吉祥。
“多谢母亲。”
“多谢阿娘。”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华阳公主望着江厌辞和月皊,忽然怀疑了一下自己选择一样的礼物是不是不太合适?这两枚一模一样的玉佩落在他们手里,怎么感觉更像定情信物?
华阳公主很快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走。
那段错的姻缘既然已经过去了,她这个做长辈的,如今更不应该多过问,只能静观。
华阳公主的视线落在月皊的身上,一想到她明日就要搬出去自己住了,她心里很是舍不得。
可儿女总要长大,总要独自去走自己的路,做父母的哪能一直跟着。
她重新笑起来,道:“咱们出去吧,也到了用膳的时候,别让他们几个孩子在花厅里等着了。”
华阳公主和晚辈们一起用膳。用膳时,也终于知道了沈元衡送给月皊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居然是他亲手用胡萝卜雕了个小鹿,让厨子做糕点的时候,当做点缀。
吃的东西吃到肚子里,留不下,就不算不合适的礼。
“你可得给它吃了,不能枉费我这片心意!”沈元衡郑重强调。
江月慢抬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望向沈元衡。沈元衡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江月慢的目光,他飞快地抬起眼睛,望了江月慢一眼,又不明所以地低下头,使劲儿琢磨着姐姐这个含笑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我吃!”月皊弯起眼睛来,将那碟糕点摆在面前,捏着小勺先吃了下面的面食,最后再吃那只胡萝卜小鹿。
午膳快要用完,府里的下人过来禀告万春堂来了师父,询问婚簪的事情。
华阳公主恍然,立刻望向江月慢的神色。
若楚家那边不是出了意外,如今府里正是最忙着给江月慢筹备出嫁之事的时候。江月慢和楚嘉勋的婚期在很久前就已经定下来,很多东西也是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筹备。
当初在万春堂定了一套大婚当日的首饰,如今婚事退了,倒是这把套簪子给忘了。
“让万春堂如期将婚簪送过来。”江月慢道,“婚期不改。”
她这般说,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她。
“阿姐,婚事不是都退了吗?你还要嫁到楚家去?不行!我不同意!”月皊使劲儿摇头,眉头拧巴起来。
江月慢笑笑,道:“胡想什么?怎么可能再嫁去楚家?”
她眼尾轻轻抬着,勾勒着她天生的骄傲。
月皊懵住了。
“我打算招婿。”江月慢语气寻常地说着,口吻随意地好似在说明日想吃什么一样。
月皊惊讶地问:“招、招婿?还是原来的婚期?可是这也没有多久了呀?上哪去找个合适的姐夫呀?”
“在挑。”江月慢仍旧用随意的语气说道。
“哥哥。”沈元湘忽然开口,“你的酒水洒出来了。”
“哦哦……”沈元衡手忙脚乱地将手中握着的酒杯放在桌子上,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着手背上挂着的酒水。
华阳公主心中有惊讶,又有很多疑问。她沉稳的将好奇都压下去,悄悄打量着江月慢的神色。凭借对大女儿的了解,她隐隐明白大女儿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不过此刻正在给江厌辞和月皊贺生辰,还有外人在。她暂时什么都没有问,待无旁人时,再仔细地询问。
用过午膳,月皊又与江月慢、小郡主还有沈元湘一起出府去九环街闲逛。傍晚时分,才归家。
用过晚膳,月皊又在华阳公主身边待了很久,一直到华阳公主困了,她才回自己的房间。临走前,华阳公主叮嘱她收拾东西。
她叹息,拉着月皊的手,道:“明日就要走了。”
月皊轻轻点头。她脸上仍旧挂着点浅笑,柔声说:“我可以回来看望阿娘,阿娘也可以随时去看我呀。又不是再也见不到啦。织云巷离得也不远呢。”
华阳公主瞧着月皊还知道反过来安慰她了,心里有点感慨小女儿也在慢慢长大。
“好。”华阳公主点头,“早点休息。”
华阳公主目送小女儿走出去。虽然她有点乏了,却还是不想问,让身边的冯嬷嬷去看看江月慢睡着了没有。冯嬷嬷令下面的小丫鬟跑了一趟,得知江月慢已经歇下了。
华阳公主只好暂时打消了问清楚大女儿招婿之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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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江月慢并没有歇下。
她慵懒坐在软塌上,翘起一条腿,水红色的鞋尖从柔艳的石榴红裙尾露了个尖尖。
她神态悠闲,正在翻看着府里的账本。江厌辞刚回来时,江三爷心里美滋滋,做着掌握江府实权的春秋大梦。江月慢一回来,就将府里的事情强势接过来。
当然了,她并非想着强占些什么。只是她比华阳公主早一段时间回京,自然而然地接手过来。以前洛北郡王府的一切交给江二爷,如今亲自开始料理,才知道这偌大的家业,这些年被败成什么样子。
这也是江月慢想要招婿的原因之一。
自小没有父亲,母亲又当父又当母,很辛苦,如今上了年纪身体日益不好。若还要亲自过问府里这些烂摊子,实在太操劳。
而弟弟还未迎娶正头妻子,这府里的事情便交不出去。
江月慢有时候也庆幸楚嘉勋那样混蛋,她暂时不用出嫁。眼下她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情,不愿出嫁。
她性格强势,不会像月皊那样偎在华阳公主怀里,实则自小没了父亲,她对母亲的依恋也埋在心底。若不用出嫁,一直陪着母亲也是极好的。
“二娘子,沈家表少爷来了。”侍女禀告。
江月慢点头。她知道沈元衡会来,才推说睡下没去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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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回到自己的屋子,准备收拾一下明日要带走东西。其实她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衣物那些自有下面的侍女们为她收拾妥当。
月皊迟疑了一会儿,坐在窗下的书案旁,拉开书案一侧的抽屉,取出里面的一个小盒子。
她将小盒子放在面前,望着它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拨开搭扣,将小盒子打开。
小木盒里面放了两件东西。
一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桃花木簪,还有一枚平安符。
前者,是她与江厌辞在宜丰县时,江厌辞送给她的东西。
后者,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去寺庙时,给江厌辞求的平安符,可是最后没有送给他。
月皊呆看了一会儿,捏起那支桃花簪,在柔和温暖的灯光下,仔细地瞧着木簪之上的纹理。她的视线跟着木簪的纹理游走,专注又多少有些呆呆的。
房门被人推开,月皊没有回头,以为是花彤,或是旁的侍女。
直到进来的人一直走到她身后,熟悉的气息让月皊轻晃桃花簪的动作顿时僵住。她慌乱地将簪子收回木盒子里,又将木盒子的盖子用力盖上。
江厌辞俯下身来,一手搭在月皊的椅子扶手。
“三郎怎么过来了?”月皊转过头,唇畔几乎快要擦过江厌辞的面颊。
她心口快速跳动了两下,尴尬地向后退了一点。
江厌辞沉默了片刻,道:“喝醉走错了。”
月皊垂下眼睑,小声说:“三郎酒量很好,不会喝醉的……”
江厌辞转眸,沉默地望向月皊。
过了好一阵子,他忽然抬手捏住月皊的下巴,迫使转过头的她将脸转过来。
四目相对,江厌辞直接吻了上去。
月皊惊愕得长大了眼睛,用力去推江厌辞。
江厌辞怕她挣扎得太凶,磕到了她的唇,便放开了她。
月皊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连连向后退去,抿着唇望着江厌辞,她脑子里懵懵的,口不择言:“三郎喝醉了……”
江厌辞忽然轻笑了一声。
月皊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胡话,立刻咬了下唇再将柔软的双唇抿起,不再吭声了。
江厌辞拉动椅子,在月皊刚刚坐的位置坐下来,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小木盒。
他问:“我的生辰礼没准备吗?”
月皊仍旧抿着唇,不吭声。
江厌辞也不追问,沉默下来,视线一直落在桌面上的那个小木盒上。
月皊见他一直盯着那个小木盒,生怕他下一刻将盒子打开。她走过去,想要将那个小木盒拿走。
她的手还未碰到桌子上的小木盒,手腕已先一步被江厌辞握住。
江厌辞轻轻一拉,就将月皊拉过来,拉到了他的腿上。月皊的臀刚碰到江厌辞的腿,立刻急着想要起身。江厌辞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身子紧紧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月皊试了试,几次都没能从江厌辞的怀中挣开。
月皊转过脸来,望向江厌辞,撞见他的目光,他一直望着她。
一想到明日就是分别的日子,月皊一直在推江厌辞手腕的手慢慢软下来。她心里也跟着软下来。
过了明日,日后再见到三郎的机会就会变得很少了吧?年节等重要日子,她兴许还会上门来见阿娘。而平日,则会不太方便再上门。更何况,这些都该是三郎说亲之前的事情。若三郎开始说亲,她便再也不会上门。
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她也没那个勇气再上门。
她垂下眼睛,神情低落着。
好半晌,她主动抬起手来,将手心轻轻覆在江厌辞的手背上,低声:“三郎以后要好好的。既然没有痛觉,就要格外注意自己身上的伤才好。小臂上的伤已经反反复复裂开好些次了……”
“真的没有给我准备生辰礼?”江厌辞又问了一遍。
月皊眼睫颤了颤,抬眸望向他,慢慢蹙起眉来。沈元衡都知道大家年纪大了要避嫌,她这样尴尬的身份哪里还能给他准备生辰礼呢?
“头一回过生辰,居然连份礼物都没有。”江厌辞道。
月皊辩解:“胡说,阿娘和姐姐都给了你礼物,别人家也好些人送了礼的。”
江厌辞沉默了片刻,才再道:“太子殿下画工精湛,戚平霄学识渊博还记得你的忌口。唯你的三郎一无是处连个生辰礼也不值得准备。”
月皊微微睁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他。
他在说什么呀?
好半晌,月皊心里生出微微气恼,她抬手在江厌辞的胸口奋力推了推,红着眼睛说:“你胡说八道,你欺负人。”
“我要生辰礼。”
——这是江厌辞这一会儿工夫,第三次提到生辰礼。
月皊泄了气,她退步,无奈地低声:“好,我补给你成不成?我、我去跟元衡学一学怎么雕胡萝卜成不成?”
江厌辞想象了一下月皊揪着个小眉头雕刻胡萝卜的模样。他笑了,道:“算了,怕你这辈子都学不会。”
月皊无奈,只好问他:“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你说,我去给你买。”
“我要你。”江厌辞道。
月皊愣住。她呆怔地望着江厌辞好一会儿,抬起手来推他,即使推不开。
“你、你……”月皊有点生气了。可是她说不出难听的责备话,琢磨了半天,吐出一句:“你不是也没给我准备生辰礼?凭什么来这里胡闹我。”
“准备了。”江厌辞说。
月皊低下头不去看他,小声自言自语般地嘟囔着:“给我我也不要……”
江厌辞又说:“我自己。”
【 作者有话说 】
月皊翻白眼: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