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更)

七月半,中元节。

传说,七月半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每年到了这一天,地府亡魂都会从鬼门归来。

因此中元节也有不少人放河灯祈福。

这日晨起,陈蕴藉照常练一个时辰锻体术,然后沐浴更衣,用过早饭,正准备出门,就见陈蕴贤带着洗墨和琴砚两个小厮进来。

“用过膳了?”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理了理衣袖,道,“刚吃过,大哥呢?”

“吃过才来的……”陈蕴贤道,“既然都收拾好了,就跟我走吧。”

陈蕴藉应了一声,也带了两个小厮随同。

兄弟俩这次出门没有骑马,陈蕴贤一早命人备好马车,出门的时候直接上马车。

路上兄弟俩一直在闲聊,气氛和谐。

到了云客来酒楼,陈蕴藉率先下了马车,没想到邵宜年老早就在门口等着,见陈蕴藉下马车,就笑着打趣他,“出门在外,你居然还坐马车?太娇气了吧?”

话音刚落下,就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竟然是陈蕴贤,邵宜年的扇子吓得没拿稳掉在地上,他忙弯腰捡起来,再站起来时,陈家兄弟已经走到他面前。

邵宜年面上险些撑不住笑,“陈,陈大哥。”

“坐马车就算娇气了?”陈蕴贤温温和和的问他。

邵宜年想起被陈蕴贤支配的恐惧,忙不迭道,“没有没有,我是跟蕴藉开玩笑呢,对吧蕴藉?”

见邵宜年疯狂的给他使眼色,陈蕴藉险些笑出来,但他忍住了,“对,没错,大哥,邵伯父还等着呢,不如我们先进去?”

陈蕴贤微微一笑,“我也是开玩笑的。”说完,又道,“邵伯父是长辈,不好让他久等,蕴藉跟我一块进去吧。”说着就往酒楼里走。

邵宜年僵着脸,等陈蕴贤擦肩而过,忙不迭拉住陈蕴藉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就是一起吃个饭,你怎么还把你大哥叫来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陈蕴藉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大哥。”说着拨开了邵宜年的手,走进酒楼。

邵宜年嘴角一抽,心说,那是你大哥,又不是我大哥。

腹诽了两句,连忙跟上去,“等等我。”

邵大人定的雅间在三楼,陈蕴贤进门后,报了邵大人的名号,就有人领着他们上楼。

小二敲了敲雅间的门,“客官,您的客人到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是个下人打扮的仆从,打开门之后,便侧身让路。

陈蕴贤率先进入,陈蕴藉跟随在后,邵宜年最后。

进了屋,仆从将门关上。

邵宜年的父亲是顺天府尹邵尉源,同陈家大老爷,即陈蕴贤兄弟二人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入仕之后关系也很亲密。

“邵伯父,不请自来,是晚辈失礼了。”陈蕴贤率先见礼。

邵尉源倒是不意外,他笑了笑,招呼陈蕴贤坐下,“无妨,请坐。蕴藉和宜年也坐下吧,别在那傻站着了。”

邵宜年便在自家亲爹身边落座,而陈蕴藉便坐在陈蕴贤和邵宜年中间,对面是邵尉源。

落座之后,便是邵尉源和陈蕴贤一直在说话,陈蕴藉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

听了一会儿,陈蕴藉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邵尉源说是设宴感谢他的提醒,实际上是想感谢他的大哥陈蕴贤。

陈蕴藉偷偷的打量着邵尉源,看着和和气气,就像个温和慈善的长辈,但这做的事儿,可真是个老狐狸,陈蕴藉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怪不得日前他跟大哥说起,他大哥只是略想了想,便痛快的应下了。

怕是他大哥早就想明白,今日这感谢宴,名义上是请陈蕴藉,实际上是在请陈蕴贤。

边上的邵宜年也不是傻子,也醒悟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对方也猜到了真相,彼此相视而笑,坐得更近了一些小声说话。

对于陈蕴贤和邵尉源的交谈,他们也并不留心去听。

等到陈蕴贤喊陈蕴藉回去,陈蕴藉都不知道陈蕴贤和邵尉源到底聊了些什么。

回家的路上,陈蕴贤一路都在沉思。

陈蕴藉略有些不放心,“大哥,出什么事了?”

“往后出门在外,少说,多听,不要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陈蕴贤回过神,顺口告诫了一句。

陈蕴藉讪讪,“我知道了,大哥。”

“我和邵伯父今日的谈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听,只是邵伯父说话文绉绉的,似乎意有所指,我听不太明白,就懒得去听了。”

“云客来酒楼毕竟不是自己家,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以免隔墙有耳。”陈蕴贤又教导他。

陈蕴藉眨了眨眼,“往后我会注意的。”

虽然是这么保证,可陈蕴藉还是在心里感慨,在现代生活就不需要这样如履薄冰,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妥,给全家招来祸事。

“嗯,我相信你……”陈蕴贤夸了他一句,而后叹气,道,“邵伯父今日说了那么多,其实总结起来,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陈蕴贤神情有些严肃,“三叔去江苏已有一段时间,上回父亲还同我说,三叔遇到了麻烦,只要他查到证据,立刻就有人去销毁,他都来不及阻止,这次跟随他离京的人之中,一定有内贼,但三叔无法确定人选。”

陈蕴藉听得愣神,方才不是还说邵伯父吗?怎么又说起三叔了?

“江苏巡抚是齐王一系的人,现在江苏巡抚已经被下狱,一干人都被林如海送进了牢里,齐王深恨林如海。

但他现在被皇上盯着,不敢对林如海做什么,而正在江苏追查盐税下落的三叔,就成了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陈蕴贤继续道。

陈蕴藉灵光一闪,“邵伯父是在向大哥报信,三叔有危险?”

“危险倒是不怕,我们陈家的根基也在江苏那边,齐王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江苏害了三叔,可就怕他栽赃陷害。”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邵伯父这次找我,其一是报信,其二是告诉我,齐王在拉拢他,还有五城兵马司,以及京营的长官,王子腾。”

陈蕴藉倒吸一口凉气,“他想干什么?”

造反吗?

陈蕴贤神情有些凝重的道,“他如今只是在拉拢,倒也不能说他想做什么,但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善茬,齐王这些手段,都是当今陛下玩儿剩下的,他跳得这么厉害,只怕皇上容不得他了。”

“我们要做什么吗?”陈蕴藉缓了缓,问道。

陈蕴贤沉吟片刻,摇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你就当做不知道,我告诉你,是让你对齐王那边的人警惕点,回头我拟一份名单给你,遇到了都不要深入接触。”

这个名单是什么,陈蕴藉了然,“好的,大哥。”

回到家里,陈蕴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陈蕴贤便去了正院见陈老爷。

父子俩不知道在书房里商议什么,陈蕴贤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正院。

而陈蕴藉回屋之后,就睡了个午觉,来到了黛玉的房中。

他来的时候,黛玉正在盘账,还有两个丫鬟在帮忙一起算,陈蕴藉没有上前,就静静的看着。

还是黛玉抬头说话的时候看见了陈蕴藉,她微微惊讶,不动声色的合上账本。

“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笔趣库。

丹雀和白雀对视一眼,也不多问,放下账本,起身告退。

等那两个丫鬟走远了,黛玉才招呼陈蕴藉,“你今天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系统没通知你?”陈蕴藉道。

黛玉看了看,道,“算账太入神,倒是没注意,今天是中元节,你们书院应该放假了?”

“今天放假,明天还是要去上学。”陈蕴藉道。

黛玉叹道,“真是辛苦。”

陈蕴藉笑道,“你在盘账?”

“父亲将母亲的陪嫁告到了官府,这些账目都是抄家收回来的,很繁杂。”黛玉道。

陈蕴藉在黛玉身前坐下,“我听说你母亲的嫁妆被贪墨了十万,怎么会有这么多?”

“原先他们没有在账目上弄鬼,但他们偷偷挪用了银子,账本上是这个数,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银子。

后来母亲病故,他们就将过去挪用的银子,在后头用各种名目添上。要不是用你的新式记账法重新誊抄一遍,还不知道有这么多账目有问题。”黛玉提起这些家贼就满脸怒容。

其实不管哪家,都有那么些贪主家东西的奴才,但你贪的太多,就是过界了。

陈蕴藉恍然,“我就说呢,你母亲故去还不到两年,怎么会被贪墨十万两的巨款。”

“对了,上回我将账本交给父亲,父亲还夸你呢。”黛玉笑吟吟的道。

陈蕴藉闻言愕然,“夸我?”

“对啊,这新式记账法是你琢磨出来的,我可不贪你这功劳。”黛玉道。

陈蕴藉差点跳起来,“你把跟我联系的事儿,告诉你爹啦?”

妈呀,他不会被林如海给打死吧?

见他像是受到了惊吓,黛玉掩嘴偷笑,将当日的前因后果说了,“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陈蕴藉抹了把虚汗,哭笑不得的道,“你难不成以为自己很聪明?”

“有什么问题吗?”黛玉不解。

陈蕴藉道,“或许一开始,你父亲不会发现异常,可等他缓过来,就会知道你在撒谎。”

黛玉不服,“我哪里撒谎了,我本来就是在潭柘寺见过你的。”

“等我堂姨下个月嫁过来,你父亲就会从我堂姨那里证实,我和你不过是在潭柘寺见了一面,互相认识了一下,根本没有单独相处过,只见过一次的人,你会去向他求助吗?他会给你帮助吗?新式记账法的好处可不止算你家这些账,你父亲只怕,已经起疑心了。”